() 「戰事順利的時候還好, 一旦前線不順利了, 新聞審查員就會變得不可理喻。有時候我甚至會懷疑,我只有把過去那些德軍銳不可當時期的稿子拿給他們, 這些人才會痛痛快快地表示這篇文章可以發表。」
周日的蒂爾加滕公園可真是美極了。
儘管十月的天裡枯葉已經開始散落在整潔的綠色草地上, 並且寒風也開始漸漸帶來冬日的氣息, 但只要天氣足夠的好, 並且午後的陽光也足夠明媚,這裡便會是愜意的。
現在,把黑色長髮披散下來的亞裔女孩就和那個把耀眼的金髮盤了起來的女孩一起,一個坐在她們帶來的毯子上,一個則側躺著, 似乎對於自己所露出的究竟是多麼曼妙美麗的曲線毫無自覺。
她只是聽著,聽著友人對於工作的抱怨,並在對方說出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忍不住地發笑起來。
「伊蓮妮, 你別笑,我說的是認真的。有時候我都覺得繼續留下來的意義已經不大了,因為這些人根本就不願意讓你向民眾披露真實。」
聽著林雪涅的那些抱怨, 都已經要笑得東倒西歪了的伊蓮妮終於開口說道:「你知道那些新聞審查員對於外國報紙駐德的記者都是什麼樣的嗎?」
「什麼樣的?」林雪涅好奇地看向伊蓮妮。
伊蓮妮:「對報紙記者,他們不審查。」
林雪涅:「這麼好?那我……」
伊蓮妮:「但是只要他們發現那些記者傳回本國的文稿有任何過線的內容, 這些人就會被立刻驅逐出境。所以他們總是得自己去猜那條線到底在哪兒。」
原本還有了那麼些小心思的林雪涅瞬間就被伊蓮妮從樹上打落回了地上,並立馬就在嘆了一口長氣後憤憤地躺倒下去了。
伊蓮妮:「前天我才聽我們廣播大樓里的一個西班牙記者提起這件事, 因為他的一位朋友剛因為報道內容過線而被趕出德國。他所供職的那家報社不得不儘快再找個人來接替他。」
林雪涅:「我猜那個被趕走的倒霉蛋……他的老闆一定很不高興。」
伊蓮妮:「那是肯定的。他回去大概就得失業了。」
林雪涅:「所以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重點了?」
伊蓮妮:「重點是留下來的那個西班牙廣播記者,他也每天都接受新聞審查,有時候整篇稿子被刪得不剩十分之一, 但是他的報紙記者朋友都很羨慕他。因為接受審查起碼不會被驅逐出境。」
林雪涅這才明白她的朋友想跟她說的到底是什麼,於是該惱怒的就不是那位被驅逐的西班牙記者的老闆了,而是林雪涅了。
她覺得自己的這位朋友可真是煩人,居然在她煩心的時候和她開這樣的玩笑。於是她在和對方揮了揮手後也朝著另外一邊翻身側躺了。
但她可不學伊蓮妮,側躺的時候還要把腦袋撐起來,看著像是美人側臥似的。
可是才這樣過了一會兒,林雪涅就吐露起了已經困擾了她好久的心事。
「那位被驅逐出境的西班牙記者也好,你也好,還有我在報社裡的那些朋友們,你們都是有自己的意志和立場的。但是我……我卻覺得我有點……『飄』。如果不是因為艾伯赫特,身為外國人我根本連在報社的工作都保不住。」
說著,林雪涅又坐起身來,而一旁的伊蓮妮也和她一樣,在稍稍整理了一下裙擺後就坐起身來,並聽她的這位「前情敵」傾訴心事。
林雪涅:「前陣子我遇到了幾個我的同鄉。他們說自己經常會被搜查,而且動不動就會被問——『你是南京的中國人,還是重慶的中國人。』」
伊蓮妮:「搜查他們的那些警察想知道他們是被日本扶持的傀儡政府的中國人,還是依舊在抵抗中的重慶政府的中國人。」
林雪涅:「是這樣沒錯。人為了生存,不得不說出違心的話。因為受到戰時禁令影響,在德國的外國人都不許隨意離開了。所以他們只能說自己是南京的。但有一回,有個人說了句『我是重慶的』,然後他領到的配給就被搶走了。」
不等林雪涅讓自己多沉浸在這種情緒中一會兒,伊蓮妮就很快用一種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道:「小記者,那你是南京的中國人,還是重慶的中國人?」
林雪涅哼笑一下,而後和對方搖了搖頭,卻是買了個關子,沒有回答對方。
於是伊蓮妮乾脆伸出手來撓起了對方的痒痒。
在笑鬧了好一會兒之後,林雪涅才用一種顯得十分神秘的語調說道:「我既不是重慶的,當然也更不可能是南京的。我啊,我是井岡山的中國人!」
伊蓮妮:「什麼……?」
饒是伊蓮妮這樣,在帝國廣播大廈工作,並且也算是接觸過多國記者,聽說過很多德國之外事情的人,她也還是在林雪涅說出了那個詞之後流露出了這種然無法理解的表情。
那可把林雪涅逗壞了,但她卻是怎麼也不肯就此多透露任何信息了。
不僅如此,她還把她們之間的話題往回倒帶了很多很多。
「我覺得我繼續留在報社的意義已經不大了,自從我們社裡有人在劇院看到我和艾伯赫特在一起,我們社長也猜到了我們的關係之後,他就再也不肯把我往東邊派了。他們說《慕尼黑日報》的一個戰地記者有次跑得太靠前線了,被從天上掉下來的蘇聯戰鬥機砸死了,這樣的事如果不幸也被我遇到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在林雪涅滿臉憂愁地說出這些之後,伊蓮妮很快就向林雪涅伸出了一根手指,並讓那根手指在林雪涅的面前很快地左右搖擺起來。
伊蓮妮:「如果他們知道你和帝國中央保安局局長,黨衛軍國副總指揮格羅伊茨伯爵的真正關係,那你肯定連上上個月的迪耶普也去不了。」
林雪涅:「我不得不鄭重地告訴你,帝國廣播大廈的小秘書,盟軍在迪耶普的試探性登陸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被打退了。那裡一點也不危險。」
伊蓮妮:「但那裡有一海灘的殘肢斷臂,這也是你告訴我的。」
在和伊蓮妮進行了好一會兒輪車軲轆話的辯論後,林雪涅終於放棄解釋,並再次泄了氣一般地躺了回去。她隨手拿起地上的一片枯葉,把它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方,似乎是在觀察枯葉上的紋路,也似乎是想要讓它替自己擋去些許過於耀眼的陽光。
林雪涅:「有時候我會覺得最近的艾伯赫特變得越來越像是我的上上任男朋友了。」
在感受到伊蓮妮也像自己一樣躺了下來之後,林雪涅便把手上的那片葉子給了對方,讓身旁的這個女孩也能向她剛才一樣,躺在地上對著陽光看葉子,並把它拿近又拿遠。
「嗯哼,我聽著呢。」
當林雪涅因為心裡的那絲怪異感而轉過頭去看向對方的時候,伊蓮妮很快就轉過頭來,在一個離林雪涅很近的地方理所當然地說出這樣的話語。
於是反應慢了半拍,也沒能想起來那種怪異感到底是什麼的林雪涅便在轉回頭去後說道:「我總覺得,比起我這個大活人來,艾伯赫特現在對於我寫給他的信興趣更大了。他好像想讓我當他的筆友,比起面對面地和我說話,他更喜歡寫信和我分享他的心情。每次他飛去柏林之外的地方,我們之間的關係都好像會比他留在柏林時的更近。」
這下,心裡有了怪異感的人就變成伊蓮妮。
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兩人已經從最開始的「情敵」變成關係很親近的朋友了。
但是因為伊蓮妮在最早的時候所說出的,對於「格羅伊茨伯爵」的告白實在是給林雪涅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了,因而林雪涅總是會儘可能地不和對方提起她的戀人。
也正是因為如此,伊蓮妮雖然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化有些感覺,但當她真的從林雪涅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語,她還是會很快做出了一個不得了的判斷。
伊蓮妮:「雪涅,我想跟你說,當一個男人有了這樣的行為,我們通常會說,他出軌了。」
任是林雪涅的反應再遲鈍,當她聽到好友如此面無表情地說出這樣的話,她還是會像炸了毛的貓一樣。
林雪涅:「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不了解艾伯赫特,他不是這樣的人。」
伊蓮妮:「是嗎?那我們說句悄悄話,你覺得他看到你的裸.體時的眼神還和以前一樣嗎?還有和你做那種事的時候,他的反應怎麼樣,是敷衍了事還是依舊能讓你感覺到他是為你著迷的?」
這樣的話實在是太讓林雪涅臉紅了,並且她也就在尷尬得不知該怎麼是好的同時沉默了下來。
對於男人這種生物似乎已經很是了解了的伊蓮妮似乎猜到了什麼,並在哼哼了兩聲後說道:「我就知道,你的男人變心了。」
但就是在那個時候,林雪涅在使勁咬了咬牙後說道:「我們已經很久……都沒做……那樣的事了。」
已經從格羅伊茨伯爵的強大吸引力中走出來了很久的伊蓮妮在聽到這樣的回答後瞪大了她的眼睛,她似乎想要把自己的眼睛瞪得和鈴鐺一樣大。
而後她就在看著這個身上有著獨特魅力、也越看越讓人喜歡的女孩好一會兒之後給出了最真誠的勸說。
她說:「我覺得你已經可以和他分手了。」
說著,伊蓮妮似乎是擔心讓好友誤會,因此她立刻又舉起一隻手來,說道:「我發誓自從上次和你們一起喝了咖啡之後,我已經有五個月都沒見到過『你的』艾伯赫特了!我有新追求了!有了很多新追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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