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越,到新醫院了,等你身體好一些再帶你回叔叔家好嗎?」
高瑞這人就是喜歡在別人面前說些假惺惺的話,生怕旁人看不到他對梁越這個殘障人士的體貼關愛。
梁越早都習慣了,點了點頭,故意將腦袋埋進脖子上圍著的寬大圍巾里,適當的展示出對於陌生環境的害怕警惕。
「快去推病人吧。」
年輕醫生朝身後有些呆楞在原地的文遠提醒道。
「哦。」
他這才如夢方醒般的走上前去,邁著有些僵硬的步伐,接替了高瑞的位置。
「既然這樣,小越就交給你了醫生。」
高瑞又一次按滅了震動不停的手機,本就不多的的耐心隨之耗盡,眼看著裝不下去了,匆忙完成了交接,便告辭離開去處理家事了。
醫生在前邊走,文遠就僵硬地推著輪椅在後邊不遠不近的跟著。
他的神色麻木眼神空洞,毫無生氣,簡直不像一個活著的人。
默默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梁越略微有些詫異,沒想到蟲卵對於人體的寄生速度如此之快,才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小偷的狀態已經明顯不對勁了。
正想對他動用信息查詢,但輪椅卻在此時驟然晃動起來。
哐當!
天色漸暗,視野不清,一位行色匆匆的路人不小心和輪椅迎面撞了個正著。
對方被堅硬的輪椅撞得一個趔趄,東倒西歪的跳出去好幾步才勉強站住身形,本來就因為家人身體有恙而欠佳的心情,此刻更是糟糕到了極點,於是張口就罵道:
「哪個王八蛋沒長眼,不會看路……」
可話還未完,他只覺得眼前一花,就被人抓著領口凌空提了起來。
像只雞崽子似的,腳尖離地,脖頸處的領口被繃得緊緊的,勒進了肉里。
路人驚恐的看向這個突然暴起對自己動手的人,一時間竟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何等冰冷的眼神,不見一絲人類的情感,就這樣冷冷的,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仿佛一條蟄伏潛行的毒蛇,只要眨一下眼睛,就會張口撕咬過來。
乾澀的咽了口唾沫,路人慫了。
「我……我是說我不長眼睛,我不長眼睛。」
臉色慘白一片,他結結巴巴的解釋著,領口隨之一松,整個跌坐在地,然後連滾帶爬的跑開了。
「怎麼回事?」
已經走出去好一截的醫生聽到身後的動靜,皺著眉頭折返了回來,剛好看到路人手腳並用的慘樣。
「沒事。」
文遠的聲音很低,再次回到了輪椅後邊,默不作聲,就像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醫生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但也終究沒再說什麼。
輪椅繼續向前,梁越正在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麼,抬頭向上看向推車之人的臉,只見他的頭頂浮現出顯眼的血紅大字。
【被透明蠕蟲卵寄生的人類(寄生程度60%)】
那人也發現了來自梁越的視線,就像要討他開心似得,本來漠然的面孔抽搐了幾下,隨後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與此同時,一道類似於昆蟲嘶叫的聲音,從文遠一動不動的嘴裡傳了出來。
梁越當即渾身一緊,迅速警惕的轉頭,望向不遠處的醫生,結果卻發現對方依舊無知無覺的走著,顯然並未聽見這聲頗為怪異鳴叫。
聲音持續著,高低起伏,音調變換,像是正在向梁越傳遞著些什麼。
身為人類梁越本應是聽不懂的,但不知為何,慢慢的,這些古怪刺耳的鳴叫逐漸在腦中轉化,自動變為了一些可以理解的簡單詞彙。
梁越疑惑,繼續集中注意力,聽著聽著,卻被一個極為突兀的詞彙嚇了一跳,
爸爸?!
與此同時,一個莫名的想法油然而生,它這是自己當作了同類?
不是因為愛戀之箭的精神控制,而是單純的將他看作了同類的母體,所以理所當然的用蠕蟲間的語言和自己進行交流。
他之所以聽得懂,也是由於和蠕蟲融合的影響,讓聽覺器官產生了改變,從而能夠聽到人耳無法察覺的特殊聲波。
梁越心下瞭然,開始嘗試著在腦海中用這種特殊的語言和它交流,想看看是否能獲得有關垂釣俱樂部的信息,但遺憾的是,這隻蠕蟲和它的母體一樣,智力都極為低下,只能表達一些簡單的情緒以及生存需求。
像是高興,憤怒,飢餓,疼痛這些直觀的感受,再豐富的情感內容就無法進行表達了。
梁越有些失望,不過他很清楚,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暫時用不到的垂釣俱樂部,而是李澤江手裡的監控。
如果監控修好,當時直接出現在監控下的徐曉燕就會被揪出來,透明蠕蟲的行蹤也會暴露,接連扯出最近和她接觸最為密切的自己。
就算他們手中沒有確切的證據,但要是警方再動用那種詭異的夢中審訊手段的話,梁越沒有百分百不暴露的把握。
輪椅顛簸著被推進了一棟高樓的大廳中,停在閉合的電梯旁,醫生按下上行鍵開始等待起來。
看著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梁越不斷思索著。
該怎麼辦?
梁越有想過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解決掉李澤江,反正蟲卵已經放好了,要殺他只是自己一個念頭的事。
只是這樣做明顯治標不治本,殺掉他無非就是多拖延幾天,只要案件還在,監控還在,到時候就會有新的警員前來調查,而且自己還會因為警員的突然死亡惹上更多更大的麻煩,簡直就是得不償失。
放棄了這個最想選擇的解決方法,梁越不得不又想起了一個更為現實的問題。
那就是人手短缺,他現在手下能夠動用的人實在太少了,要想解決監控這件棘手的事,和自己有過密切接觸的徐曉燕是不能用了,那該選誰呢?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梁越被進了電梯間,鋥亮的廂壁映照著幾人的身影,最終,他將目光放在了渾渾噩噩的文遠身上。
要不就用他試試?
此念頭一出,寄居於他身上的蠕蟲幼體,就像是知道了他此刻的想法一般,忽地再次發出了尖銳的吼叫,而這次的聲音和剛剛的有了些許不同。
通過聲波的震動,梁越的視神經似乎與蠕蟲產生了某種隱約的聯繫,原本眼前清晰的圖案一陣模糊扭曲,而後浮現出了令梁越感到陌生的畫面。
南城區,哥哥,父親,極盜幫,通緝令,監控磁盤!
蠕蟲所看到的畫面一一閃過,梁越很快便知曉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
他本來還以為這個叫做文遠的小偷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是被現在相當於母體蠕蟲的自己吸引過來的。
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回事,而李澤江最近在處理的大案子,竟然正是文家父子一手策劃的。
還有那個叫做肖紅的女警員,原來監控的磁盤在她的手上。
這可真是巧了啊。
所有大大小小的細節,在腦海中飛快的交錯閃動著,沒過多久,梁越便笑了起來。
他想到了一個計劃,一個能完美解決一切問題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