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姓青年翻掌取出兩個書箱,一個裝著武功秘籍,另一個裝有各種聖賢書。
每次回到青羊觀,他都不忘給玉朗帶這些。
「多謝石大哥!」
玉朗歡喜接過,迫不及待打開,果然有許多他沒有看過的。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吹來一陣香風,銀巧兒不知從哪裡回來,落到道觀前。
銀巧兒急匆匆走進道觀,便看到了院子裡的石姓青年。
石姓青年感知到身後的氣息,轉回身,含笑道:「原來是銀姑娘,沒想到又在青羊觀見面了,別來無恙。」
「石道友,別來無恙。」
銀巧兒下意識連腳步都放輕了,看了眼扶著門框的姑姑,沖石姓青年點點頭,繞到前面,輕輕扶住姑姑,又忍不住回頭看石姓青年。
「石大哥,二位道友,進去說話吧。」
玉朗熱情相邀。
二女卻沒有進去,視線隨著石姓青年移動,看著他走到殿前。
石姓青年停住腳步,看向念悔,「這位道友是銀姑娘的朋友?」
「呃!」
銀巧兒神情有些古怪,看了看石姓青年,又看了看姑姑才道,「她是我姑姑。」
「哦?原來也是一位銀姑娘,石某失禮了。」石姓青年衝著念悔一抱拳。
「我姑姑法號念悔,」銀巧兒插話道。
「念悔」
石姓青年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這時候,念悔抓著門框的手掌也鬆開了,低聲問道:「道友姓石?」
「不錯。」
石姓青年點頭。
銀巧兒一臉期待地看著姑姑,卻見姑姑只是輕輕點頭,也不再問其他問題,不由有些著急,輕輕拽了拽姑姑的衣袖。
石姓青年恍若未覺,伸手向前一引,「道長難得出關,莫要錯失機會。二位道友應該早就到了吧,先來後到,二位先請。」
「多謝石道友。」
念悔轉身進入大殿,銀巧兒無可奈何,也只好跟著進去。
秦桑如往日一般,坐在案後,翻看著桌上的賬簿,等待求藥之人登門。
三人一一見禮後,念悔坐到秦桑對面,將手臂放在案上,露出皓腕。
一般情況,修仙者神識一掃便知情況,用不到診脈。
秦桑仍伸出手指,搭在念悔手腕上,立刻便有所感,神色微微一動,吩咐道:「壓制體內真元,不要對抗。」
念悔猶豫了一下,點頭應是。
秦桑分出一縷真元,沿著經脈,進入她體內,查看病因。
殿內一片靜謐。
玉朗拿起一本書,愛不釋手翻看。
小五在給供案更換新的貢品。
銀巧兒和石姓青年都站在一旁,看著秦桑為念悔治病。
時間緩緩流逝,念悔閉上了眼睛,氣息愈發輕緩,好似進入沉睡。
銀巧兒有些靜不下來,向後退了一步,猶豫了一下,對石姓青年道:「姑姑以前有一個呃道友,我曾在姑姑房中見過畫像,眉宇之間和石道友有些像。」
石姓青年啞然一笑,「燕國之外,諸國林立,算上凡人,只怕誰也數不清究竟有多人,就算兩個陌生人和一母同胎一般,長相一模一樣,也不奇怪吧?」
「道友說的是。」
銀巧兒垂頭,「只不過,上次見到石道友,我突然就聯想到了那張畫像。」
「哦?不知石某的樣貌,和那位道友有幾分像?那位道友是何門何派,也是燕國修士?」石姓青年有了一絲興趣。
銀巧兒抬起眼睛,光明正大端詳石姓青年,忽然又遲疑起來,「五官似乎並不像,我我也說不清了。我沒見過他,問過姑姑,姑姑只說那位姓沙,好像家裡出了什麼變故,後來就斷了聯繫,但姑姑一直將那幅畫像留在身邊。」
石姓青年目光一閃,「是嗎,想必念悔道友和那位道友的交情肯定很好吧。」
「或許吧!石道友以前的道場,不在燕國?」
銀巧兒不死心,繼續追問。
石姓青年搖頭,意味深長道:「石某之前修煉的地方,遠比姑娘你想像的,更加遙遠。」
銀巧兒瞪大雙眼,難以想像究竟有多遠,難道是長輩口中,那些傳說中的地方?
就在二人竊竊私語之時,秦桑將手指從念悔手腕上移開,道:「你的病是先天不足,形成的病根,以前醫治過,為何半途中斷了?如果當時一鼓作氣治好,肯定能夠痊癒。功虧一簣,錯過了最佳時機,又蹉跎至今,儘管你有金丹期修為,想要治好,難度比當年大了十倍不止。」
念悔聞言,露出震驚的表情。
她此次並非為治病而來,沒想到對方不僅看出了病因,連當年之事也一語道破。
念悔不禁回頭看了眼銀巧兒。
「我沒有對前輩講過。」
銀巧兒連連搖頭,又滿臉喜色,連聲道:「前輩能不能為姑姑治好?兩百年前,家裡請丹道大師為姑姑開了一張丹方,可我們銀家不像現在這般興盛,煉製的靈丹不夠。我爹說了,這次只要能給姑姑治好,無論需要什麼,我們銀家全力以赴,絕不重蹈覆轍!」
「靈丹不足?」
秦桑搖頭,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依貧道之見,居士不只有身病,還有心病。病人自己不願意治,即使貧道有生死人、肉白骨的能耐,也治不好。」
「不會!不會!姑姑肯定願意!」
銀巧兒大急。
念悔自己卻在沉默。
石姓青年默默望著念悔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突然神像。
燈火下,神像顯得斑斑駁駁,石姓青年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什麼。
沉默良久,念悔終於做出決定,沉聲道:「我願意,請道長救我。」
秦桑的目光如劍,念悔坦然和他對視。
片刻後,秦桑攤開一張紙,唰唰寫下一些藥名,「你們回去,將這些靈藥搜集三份,半年後再來青羊觀,下面是診金。」
銀巧兒雙手接過,對秦桑千恩萬謝,扶起念悔,猶豫地問:「姑姑,我們現在回家?」
和石姓青年擦肩而過時,銀巧兒瞥了眼姑姑,忍不住發問:「石道友,不知現在何方名山修行?」
「石某居無定所,四處飄零。」
石姓青年淡然道。
「石道友有閒暇,不妨去銀屏山,上次爹爹見到道友,對道友的印象也很深,提過很多次呢,」銀巧兒邀請道。
目送兩女離開,石姓青年也坐到秦桑面前,恭敬道:「在下這次沒有受傷,但想向道長求一味藥,敢問道長能否通融?」
這一次,石姓青年在青羊觀停留的久一些,翌日清晨方才告辭。
「兄弟不必遠送,都城離我活動的地方不遠,下次我直接去都城找你。」
道觀外,石姓青年對玉朗拱手作別,並仔細叮囑。
「此次下山,是你第一次外出歷練,萬事小心,修仙界不比青羊觀,殘酷之處,遠非凡間可比,那些鬼神也未必可信。
「如果遇到難題,儘量不要打擾道長,免得道長對你失望。
「有人敢刁難你,便傳信為兄,為兄替伱解決!區區燕國鬼神,石某還不放在眼裡!」
石姓青年眼中閃過凶厲之色,殺氣騰騰。
玉朗暗暗心驚,石大哥在他面前素來和善,第一次從石大哥身上感受到如此驚人的殺氣和戾氣。
不知經歷過多少殺戮!
燕國都城,不乏元嬰級數的鬼神。
但玉朗莫名相信,石大哥真敢冒大不韙,在燕國都城殺人!
他連忙打消石姓青年的念頭,「我欲身入紅塵,經歷人間世情,自然要按照人間的規矩來。如果一有不順心,就向石大哥求助,失去了歷練的意義。」
「哈哈!好,為兄就等著看,兄弟能創下怎樣一番大業!」
石姓青年哈哈大笑,乘風而去。
飛出不遠,石姓青年忽然看到,前方山頭站有一人,心中一驚,連忙落下去,躬身道:「道長有何吩咐?」
秦桑看著他,淡淡道:「你沒想過利用玉朗,這樣很好。」
石姓青年悚然而驚。
一瞬間,他體內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身體微微顫抖。
他不清楚,面前這個道士究竟知道多少,對方的目光仿佛能夠刺進他的心底,令他無所遁形。
默然良久,石姓青年凝聲道:「道長明鑑,我是真心實意和玉朗結交,他是我兄弟,我永遠不會利用他!」
秦桑『嗯』了一聲,拋出一個玉瓶,「這是你要的丹藥。」
「謝道長成全,我定會看顧好玉朗他們。」
石姓青年緊緊抓住玉瓶,等了一會兒,見秦桑沒有其他吩咐,便躬身告退。
半年後。
新年伊始。
大年初三。
山上卻是寒冬料峭,找不到春意。
年前下了一場大雪,雪還沒化完,小五和玉朗就要踏上征程了。
青羊觀前。
小五和玉朗身著道袍,背著包袱,回頭面對師父,雙雙叩拜,「師父,我們下山了。」
秦桑沒有叮囑什麼,只點頭道:「去吧。」
目送兩個徒弟下山。
直至看不到他們的身影,秦桑轉身回到地窨。
此後,人們便發現,道觀和學堂都換了主人。
坐鎮道觀的,成了鎮子上的劉大夫,學堂也換了新的夫子。
道觀還會給人治病,學堂還在教書,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可青羊觀的道士越來越難見到了,漸漸成為了一個傳說。
縉縣外,兩匹馬不疾不徐行在官道上。
玉朗提議道:「師姐,我們不要動用法力,就這麼騎馬赴京吧?京城會試就在今年,路上應該有不少赴京趕考的士子。」
「好!」
道闊人稀,二人一揚韁繩,縱馬奔馳。
就算是騎馬,他們的速度也比凡人快得多。
這兩匹馬還是陳真卿走之前,送給他們的,餵過靈藥,長得膘肥體壯。
翻山越嶺,乘船渡舟。
玉朗居於道觀,對燕國的山川地理、州府縣城了如指掌,早已規劃好了路線。
他們先是去府城,沒有停留,又去南庶州的州城,遊覽幾日,繼續北行。
沿途,不像書上那般,道士下山,一路斬妖除魔。
燕國境內,尚算安寧。
他們結交了不少才子。
二人雖是道士打扮,才學不比才子遜色,輕易便能將對方折服。
離開南庶州後,並未直奔都城,玉朗也想效仿陶謄,四處走一走,並趁此機會,去拜訪陳真卿。
粗略游過三州,他們便騎馬東行,直至燕國和大梁邊境,沿著邊境向北,便能抵達鹿州。
玉朗刻意放緩了腳步。
人世間,災劫之凶,莫過兵災,兵災之烈,邊境尤甚。
在書上,玉朗看到過太多慘烈的描述。
南庶州毗鄰的是一些小國,大梁國卻是和燕國體量相當的大國。
那場長達幾十年前的戰爭,書上有詳細的記載。
兩國休戰多年,邊境仍然滿目荒涼,戰爭留下的創傷,不是那麼容易恢復的。
有些府城,甚至不如內陸的縣城繁華。
況且,兩國明面上休戰,暗中仍有摩擦,時不時出現爭端。
徐徐北行。
玉朗看到了許許多多,心情愈發沉重。
他想到清源前輩說過的話,爭端永遠不會消失,欺壓無處不在,就算沒有修仙者,天下也不會太平。
總有無數無辜人,無數弱者,被裹挾,被踐踏。
陶謄要做的事,其實一點兒都不簡單!
在鹿州中寧府,玉朗和小五見到了闊別多年的老師。
得知他們要進京,陳真卿欣喜萬分,力主玉朗去參加科舉。
玉朗搖頭,「我還想走一走、看一看,再做決定。」
「也好,」陳真卿將他們帶到書房,取出一摞手稿,「這是為師多年為官的心得,你要參與朝政,就算不做官,也不能不懂這些。」
玉朗鄭重接過。
人情世故,正是他欠缺的。
在中寧府停留一段時日,他們拜訪過當地鬼神,便向陳真卿辭行。
此後走走停停,用了近一年,才轉到燕國都城。
遠遠看到都城的城牆,如山脈橫陳在前方,氣勢磅礴,宏偉至極。
玉朗瞻仰了一會兒,扭頭問:「師姐,進京之後,你打算做什麼?」
他肯定先去陶家,和陶謄商議接下來的事務,就怕師姐不喜鉤心鬥角。
「盤一間茶館。」
小五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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