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封在旁邊從側面看著流淚的沁,他的心裡宛若內一柄刀扎了進去。
他知道沁的眼淚並不是害怕失去敗露之後產生的後果,而是一種負罪與內疚。
此時此刻的沁,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心裡正在想著另一個男人,那個每次想起來都令他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男人!
那個男人早已死去萬古,被他親手斬掉腦袋,再給陰煞之氣侵蝕,變成陰煞邪惡的能量的奴隸,漫長歲月都無法得到安息。
這本來是他樂意看到的,令他感到高興的事情。
他曾經以為,尤其是斬掉虞的頭顱的那一瞬間,他以為失去的一切都將回來,所有的榮光與璀璨都會被他摘取。
後面的那些年,他的確很風光,是三大氏族同代中第一人。
他得到了各種榮耀,還娶了沁,與蘭沁氏族聯姻。
在那個時代,他是氏族的功臣,整個氏族上下都以他為傲。
但是後來漫長歲月中,他才知道自己其實沒有贏。
那個人雖然死了,但他卻一直活在沁的心間。
那個身為他的妻子的女人,居然用真相為籌碼來換取他永遠不能碰她的條件,便是連手都不讓她牽。
只有在人前,需要逢場作戲的時候,她才肯讓他牽手。
而之後,這個作為他妻子的女人,會將被他牽過的那隻手當著他的面給砍掉,再重新生長出來。
每次這樣的場面,都會令他男人的自尊受到極大的羞辱,令他恨欲狂。
只要視線中有這個作為他妻子的女人,這個女人的言行舉止,每個表情,仿佛都在提醒他,虞一直在她心間。
這是他的奇恥大辱。
殺了那個人,可是搶來的這些,並不是完全都屬於他。
眼前這個女人,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明白,他永遠都不可能真正擁有她,哪怕只是讓她對自己產生那麼一絲的感情,都是不可能的。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想要解脫?」
季封露出殘忍的笑容,道:「你以為你能解脫的了嗎?自從當年你在你父親面前點頭答應嫁給我那一刻起,你就永遠沒有了回頭之路!
你的父親依靠我黑季氏族的支持,在氏族中擁有了更高的地位,才從代理族長成為真正的族長,坐穩了那個位置。
這是你們得到,那麼相應的,你們也得付出。
不管你有多麼內疚,你都改變不了你背叛了那段感情的事實。
你以為,事情暴露之後,有虞氏族的人會原諒你?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會怎麼看你?
這麼多年了,你我在歲月中爭渡,直至今日,你也應該看開了,為何總是活在過去回憶中出不來?
放下那些執念,時時刻刻想著你現實中的身份,投入到這個角色中,你便不會在這樣煎熬與痛苦。
未來的路很長,你是要放下執念,以一顆堅定的道心走下去,還是要用這種狀態走下去,利弊權衡,你當有分寸。
神境的領域何其遼闊,難道你就不想走進那個領域去體會下嗎?」
「我的道心很堅定,並不需要你來提醒。
我的人生該如何走,我有我自己看法與選擇,不需要你來告訴我該怎樣做。
如果你真懂,萬古至今,這麼漫長的歲月,你早該突破到神境了,事實卻是在你一直停留在永恆絕巔,遲遲觸摸不到半神境界的門檻。」
沁說到這裡,一步踏出樓閣,瞬息遠去,消失在季封的視線中,只留下聲音在樓閣中迴蕩,「我回去了,奉勸你也早些回去。
有虞氏族此番來的古祖中可是有半神境界的強者,一旦知道當年的真相,說不準會直接來殺你。」
季封聽著沁迴蕩在樓閣中你的話,不由面色陰沉。
沁說的沒錯,那樣的事情極有可能發生。
事實上,他來此便是要告訴沁,他阻攔君無邪失敗了,是要來跟她一起離開的。
沁留下的話,聽著好像在關心他,但是季封知道,沁的目的並非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
她只是不想有虞氏族的半神在有虞氏族的半神們不知道情況下將他擊殺。
這樣的話,兩大氏族必然會發生強烈的衝突,對永恆之路的秩序穩定產生巨大影響。
現在剛好是永恆之路開啟的時間,更是需要保持秩序的穩定。
雖說三大氏族有半神境界的強者,這種存在,一個人便可震懾住那些神境之下的強者。
但是,有可能對永恆之路產生不穩的因素當中也有半神境界的生靈。
宇宙浩瀚,並不只是有永恆之路上才有半神。
其他勢力不知道,但三大守護氏族的人非常清楚。
在宇宙的某片神秘區域,那裡是有低品的神級資源產出的,於是便出了半神境界的強者。
在萬古前的某個時代,也是個大世,三大氏族的強者曾見過那些半神。
那些半神進入古路,試圖前來掠奪資源,破壞古路的秩序穩定。
那個時代,三大氏族因此折了不少永恆巨頭。
直到半神境界的古祖趕到,才聯手將那些半神擊退,而他們的古祖也因此受傷嚴重,修養了很長的歲月才痊癒。
沁,不想看到三大氏族因此但當年的真相揭露而彼此發生衝突。
當年的事件,兇手是季封,所以,最完美的方式,便是由黑季氏族親手將季封交給有虞氏族處理。
若是能那樣的話,便可避免衝突,不至於破壞氏族之間的團結。
否則,一旦氏族之間的團結遭到破壞,當年出現的那些半神又跳出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同一時間,有虞氏族的據點府邸會客大廳。
這裡已經有法陣結界,將整個會客大廳都封了起來。
這裡的情況,外面無法得知,看不到也感知不到。
君無邪和月瑤坐在大廳中最精緻與氣派的一張客桌上,上面有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這座大廳中,還有除了昨日的那幾個長老以外的數名老者與幾位中青年男女。
那幾個長老此刻都坐在末位上,那幾個老者身份地位顯然很高,一人坐在正上位。
君無邪的神念何其強大,一眼便可看出那是位半神境界的強者。
這位半神體內的精氣神相當的旺盛與磅礴,比他在秘境中擊殺的古墓派的半神,還有異界的半神都要強大得多。
他的強大,甚至不弱於古墓派那絕天位的巔峰真神!
當然,並不是說有虞氏族的諸位半神境古祖天資成長強度強大到了可以半神媲美真神絕巔強者的程度了。
而是由於在不同的世界中踏入神境的區別。
古墓世家所在的那個小天地,秩序過於殘缺。
雖然他們的真神,幾乎都是當年的強者跌落下了境界。
但是他們當年受傷嚴重,神境法則無法得到完全的修復。
意味著,他們雖然有著神境修為,但是使出的神境法則卻是殘缺不全的,所以威能大幅度降低。
那些異界強者亦是如此。
顯然,被他擊殺的那些異界強者,其生活的宇宙秩序神境法則秩序都是殘缺的。
聖靈世界則不同。
雖然神品資源極其稀少幾乎不可見,還沒有神之元氣,但是神境法則是完整的。
這就導致了,在神境大道雖然高遠不可感,但神則卻是非常完整的聖靈宇宙中突破到半神境界,便可發揮出這個境界應有的實力。
這也是君無邪他能在極盡升華,秘術盡出的情況下,以永恆聖境強殺古墓世家的那些真神古祖的原因。
否則的話,沒有人能在永恆聖境,跨大領域擊穿神境壁壘的情況下,還能繼續擊穿真神壁壘,最後甚至擊穿了天神壁壘。
那是因為對方的神則殘缺得厲害,神境壁壘有缺,壓制相對來說要弱很多
君無邪又用先天混沌真經精修了自己的境界,再加上先天秘術與百世神話的天資成長等等,成就了他逆天的跨境界逆伐之能。
這些條件缺一不可。
「君神,你說撿到了我虞的兵器,還有他的一縷元神烙印,不知君神可否將兵器轉交給我等。
當年之事,是我有虞氏族之大慟。
虞之殞落,導致我有虞氏族少了一位強大的半神,影響深遠。
若是虞還活著,多半早已踏入神境,定是比老夫還要強上幾分。
可惜」
端坐在正上方的半神嘆息,言語之間,神情有些悲傷。
他表示,自己是虞的曾祖,看著虞長大的,當年對虞喜愛得緊,曾親自培養與教導過他。
他在虞的身上寄予了厚望,原本以為,身為有虞氏族的少主,應該能順利成長起來,踏入神境領域。
卻不想,命運弄人,虞竟然在那次歷練之中慘死於那顆生命古星上,就連遺體都無法帶回。
「君神帶回虞兒的兵器,我等感激不盡,定會銘記君神之恩情。
君神還答應將來幫忙帶回虞兒的遺體,此等大恩,我有虞氏族日後定當回報!
現在,還請君神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對孩子的期盼,請讓我與虞兒一見!」
說話的是一位看上去四旬左右的中年人,留著短短的鬍鬚,肌膚偏白,有種儒雅之氣,眼神很是滄桑。
此刻他滿臉期盼地看著君無邪,虎目之中已有了些許淚水。
在他的身邊有位看不出年紀女子,身材豐滿婀娜,氣質高貴,五官非常的精緻美麗,一頭青絲挽在頭上,插著髮釵,踩著玉質的耳環。
此時,女子緊緊抱著中年男子的手臂,嬌軀止不住顫抖著,亦是充滿期盼地看著君無邪,美麗淒傷的眼眸中早已蘊滿了淚水。
君無邪知道,眼前這兩位便是虞的父母了。
兒子慘死在那個時代,他們當時定是肝腸寸斷。
他自己也是做父母的人,深知那是不能承受之痛,對於父母來說,子女的死亡或許這是世間最痛苦的事情之一了。
倘若是他被人這樣殺害,並且還無法報仇,因為兇手已經「死掉」了,他都無法想像,自己的母親會是怎樣的傷心絕望,恐怕失去活著的動力。
「諸位不要著急,萬古都等待過來了,不急在這一時片刻。
我說的話並非欺騙,我是真有虞的兵器,也有他的元神。」
有虞氏族的人並未聽出他這話中的不同尋常,他這次說的是元神而不是元神烙印。
對於有虞氏族的人來說,他們根本沒有想過虞的元神還活著,所以便自動覺得君無邪是將元神烙印說成了元神,並未深究這點,只是屏住呼吸凝視著他,那眼神之熾熱,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在這裡的有虞氏族掌權者們,個個都是虞的血親,不是他的父母便是他的祖輩,還有叔叔等等。
「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們。」
「君神有何問題儘管說,我等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君無邪很嚴肅地看著他們,道:「想必你們現在也都已經相信虞當年的死因另有蹊蹺了。
我想問的是,如果你們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是不是一定會為虞做主,討回公道,報仇雪恨。」
有虞氏族的人沒想到他要問的居然是這個,皆不由一愣。
「當然!」
虞的父母情緒十分的激動,「倘若當年虞兒真是被謀害的,不管他是誰,我們做父母的,定會不惜一切代價」
「還是老夫來回答吧。」
他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虞的曾祖打斷了,他神色凝重,微微咬著牙,道:「老夫能給予君神的回答是,虞的死若另有隱情,老夫定會想辦法,給他討好公道,但或許需要時間。
畢竟我們是守護氏族,肩上扛著責任與使命,任何時候都得顧全大局。」
君無邪聽到這樣的回答,心裡便清楚,有虞氏族的強者在城主府看到季封從法陣核心之地出來,他們已經懷疑事情與季封有關了。
只是真相究竟如何,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細節是怎樣的,他們卻還有待確認。
君無邪並未言語,而是將心神沉入了八九玄殿的某個空間。
虞就在這裡,他能看到外面的一切,亦能聽到會客廳中的交談聲。
「怎樣,你們長輩們給予的回答,你還滿意嗎?」
「意料之中但似乎卻也有些驚喜,畢竟已經過去了那般漫長的歲月,他們還記得我,對我的感情依然如故,我已經很滿足了。
君兄,請你讓我出去吧,我太久太久沒有與父親母親說說話了」
虞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很紅,有淚光閃爍。
「當然,我馬上就會接引你出來,讓你與親人團聚。
但是在這之前,我有句話要提醒你。
那就是,這萬古以來,有些事情可能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或許會對你造成心理打擊,精神上的傷害,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虞聽到他這樣說,先是一愣,隨即沉默了。
君無邪感覺他似乎已經猜測到了自己的話語中所指,暗自嘆息了一聲。
隨即,他便將虞的兵器接引了出來,宛若一抹銀虹破空,發出一聲龍吟,在大廳之中迴蕩。
那是一柄戰矛,流淌著銀色聖光,璀璨刺目,即便是時隔萬古,它依然擁有驚人的鋒芒。
「虞兒的兵器!」
虞的父母瞬間衝上前來,其母親猛地撲向戰矛,將其抱在懷裡,淚水順著臉龐滑落。
她顫抖著手撫摸著矛身,本是無聲的哭泣,卻在這一刻突然嚎啕大哭。
虞的父親,緊緊咬著壓,克制著自己,但那虎目之中,眼淚依然止不住滾落了下來。
大殿中,虞的長輩們皆眼眶濕潤。
他們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鮮衣怒馬,手持戰矛,摘得一身榮耀與璀璨的青年。
可是現在,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不在了,只有銀矛形單影隻地懸浮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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