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弈說「從遇上你開始」的時候,明河在痴呆,戒指的狗子也在摸著下巴出神。
流蘇斜睨著它,淡淡道:「喂,你想幹什麼?」
狗子一時沒有回答。
那一刻它感受到了秦弈的貪,第一次讓它感覺得如此明顯。
在歷來很隨性的秦弈身邊,這種貪慾十分突兀。其他時候偶爾也有一點,但都沒有這次的強烈。
它如果要反噬,這就是最佳時機……也不知道流蘇能不能阻得了這種天賦技能,也許可以吧,它一異動流蘇就發現了,克得死死的樣子。
但流蘇能不能阻止是另一回事,它並沒有第一時間想到反噬,只是在走神。
這就有點出奇了。
被流蘇這麼一問,狗子想了一陣子,嘆了口氣:「他有貪,太正常了,我一直就在等他流露出來。奇怪的是我明明等到了,卻為什麼沒想過動手,我奇的是自己,不是在奇他的貪。」
流蘇淡淡道:「當然是因為你更貪。」
「嗯?」
「你知道在他身邊,你有可能達成這輩子最大的願望。」
狗子沉默。
「你再裝傻,也是數一數二的大能,不可能看不出有風雲聚於他身。若此世有劫,他必是應劫者,沒有什麼比跟著他更能快了。」流蘇笑了笑:「其實便是有貪,你也未必就能反噬的,否則你早天下無敵了。」
狗子平靜道:「當然……所謂斷絕貪嗔痴,從來都是騙人的把戲,世上只有一種人絕對無此三垢。」
「太清?」
「死人。」
「……」
「太清如你,有。求道如這道姑……當然也躲不過去。」狗子笑道:「看她們自欺欺人,撕成一團,挺有趣的。」
流蘇一骨頭拍在它臉上。
狗子捂著臉,委屈得要命:「幹嘛忽然打我?」
「看你忽然變得牛逼,很不習慣。」流蘇抬著頭,眼睛向下看著它:「故意問你一句太清,你還喘上了……只是想聽你說幾句巴結的話,難道是想聽你裝逼嗎?」
狗子:「……」
你是因為我說你也有貪嗔痴,很不爽對吧……
結果流蘇卻沒反駁它說自己也有貪嗔痴的事,只是遞過一片瓜,狗子抽著鼻子接了。
「吃你的瓜。」流蘇枕著一塊靈石,悠然道:「最近的戲多好看,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外面明河說了「試試」,便也不矯情,很爽快地收起翎羽,起身道:「既說到這了,其實別的也沒什麼可說……」
告辭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秦弈打斷了:「道友每次見我,都要如此來去匆匆?」
明河沉默。
秦弈道:「我們都已經暉陽了小明河,你師父管不著了。」
明河怒道:「我比你大!」
「好好,明河姐姐。」秦弈舉手投降,又道:「這麼多年不見,不能互相說說別情?你這些年……都在閉關嗎?」
「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個,道友重逢,這不是理所當然之事?莫非道友對我有什麼想法?」
又來這招,明河氣得要吐血,憋了好一陣才道:「多數在閉關……也有雲遊,還得過些造化。」
明河說得很平淡,秦弈倒是很驚奇。
神州還有造化?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麼,明河笑了笑:「也許對有些人來說,不到先天之寶都算不上造化,可實際上……當初你我古墓之行,難道不是造化?能對己身修行有利,就是造化,即使出身大宗門,也不是什麼都靠宗門提供的。」
秦弈頷首:「說得是……好像是我好高騖遠了。」
「不是你好高騖遠,只是你造化太離奇,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你是怎麼赴裂谷下幽冥的,如今居然還能來大荒……」明河忍不住還是刺了一句:「更想不明白你是怎麼每到一個地方都有新的女子。」
秦弈面紅耳赤,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解釋這個問題。
明河似是也懶得多提自己這些年的事情,話鋒一轉,又道:「你真這麼扯著我聊天,新婚妻子和孟輕影就放著不管了?」
秦弈道:「她們正在談正事,目前看著風平浪靜應該沒吵起來……這件事我覺得你應該也有一定興趣,要不一起去聽聽?」
明河想了一陣子,她對幽冥之事確實是有興趣,尤其是看了幽皇宗遺刻之後,特別感興趣。
被這麼一說,本來想告辭的便也一時不想走了,猶豫片刻,終於還是道:「你還是先去她們那裡居中調解吧……我、我稍候再來。」
秦弈以為她只是不想和自己一起過去面對兩個女人,感覺很那啥……這可以理解。他也對那邊談話有些放心不下,暗道那兩個這麼久沒打起來已經挺不容易的了,能這麼風平浪靜真稀奇,可真得去看看才行。
所以說想做渣男最麻煩的問題就是分身乏術,一邊覺得不能丟著明河不管,一邊又掛念那邊的狀況……
好在明河實在是太會替別人著想,他也不矯情,便起身道:「我先過去看看,你若是感興趣,隨時過來旁聽。」
秦弈跑路了,明河等他走了一陣子,才飄然上天。
她才不是擔心和秦弈一起過去不好面對那兩個女人呢,那兩個女人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是吵不過她們!
其實是要向師父匯報一下此行狀況,畢竟是奉師命來的,總該有個反饋不是?雖然她覺得師父多半在看著……那該走的程序也要走啊,明河可是尊師重道好道姑。
果然身赴九天,通訊術法都還沒啟動呢,曦月就忽然出現在面前,笑嘻嘻地打量她。
明河有些沒好氣地行禮:「參見師父……」
曦月笑嘻嘻地看了她半天,才終於收起笑容,嘆了口氣道:「你依然有情,這樣下去,恐難證乾元。」
明河不服:「明明沒有了。我鬧婚禮,是因為師父太過分了,我也有脾氣的!」
曦月「切」了一聲:「如果真無情,便是看著他洞房花燭,那也不過如看兩隻猴子,又有什麼脾氣可言?」
明河呆了一呆,無言以對。
「騙人騙己。」曦月鄙視地伸出手:「拿來。」
明河倒退半步:「什麼?」
「男人送你的求親之儀!」曦月一把揪過徒弟搜身:「這東西你也敢藏身上,真當為師很好騙?」
明河捂著腰帶掙扎:「不是那裡!等等師父,這個不是求親的啊!」
曦月很快從徒弟懷中摸出那根翎羽拋了拋:「不管是求親的還是定情的還是讓你放開啥的,反正對你沒好處,師父沒收了。」
明河眼巴巴看著師父把翎羽收了起來,耷拉著腦袋不知道怎麼吐槽。
這種東西……師父要沒收好像是天經地義,沒話可說啊……
可是他想試試的事情,好像就無法驗證了。
反過來想想,師父說得也對……連這個被沒收了都覺得好心疼,強行說自己已經無情,確實自欺欺人。
曦月看徒弟可憐巴巴的表情,強忍住笑意,丟下一塊令牌:「既然來了大荒,也別急著回去。你持我令牌,去極東菩提寺,他們的佛法頗有可觀者,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你誠心問道,自有所得。」
「可是師父,我想探探幽冥。」
曦月怔了怔,微微皺眉,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吞了回去。最終只丟下一句「隨你」,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