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的戰鬥,有勝利,也有失敗,更多的是相持,撒八開始意識到契丹光復軍和金軍在戰鬥力上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
之前能獲得那麼大一場勝利,是因為蕭懷忠的騷操作,使得他們有了很好的先決條件,天時地利人和都占據了。
而現在金兵拒不出戰,固城死守,讓他拿不出任何應對的方案。
除了圍城,就是圍城。
物資消耗了那麼多,糧秣消耗了那麼多,卻不能取得應有的戰果,這讓撒八開始質疑自己到底該不該繼續進攻遼陽。
作為金帝國的東京,遼陽的地位當然很重要,占據遼陽府,足以切斷金國燕雲地區和遼東地區的聯絡,使金國失血嚴重,難以為繼。
但是同時,遼陽也是重兵把守的地方,距離金國中樞也很近,方便隨時支援,金國不可能坐視遼陽被攻克,一定會派大軍支援,一旦大軍支援抵達,契丹光復軍又該如何對抗呢?
排除一切問題不說,單說遼陽高大的城池和寬深的護城河,加上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守軍,就讓撒八感到頭皮發麻。
他們沒有亂了陣腳,沒有開門投降,而是據城死守,這樣繼續下去,怎能不讓撒八感到憂慮呢?
而相對於遼陽府,臨潢府的距離更遠一點,遠離金國中樞,他們想要救援,想要出兵都要更加困難一些。
而且相對於遼陽府,臨潢府的地位稍低,戰略地位也沒有遼陽那麼重要,二選一的話,金國一定死保遼陽,而不是臨潢。
在這裡看不到攻克遼陽的希望,而且大軍的損失也漸漸變大,主力的銳氣被消耗的一乾二淨,繼續打下去,怕是要被耗死。
該不該更換一下戰術思路,選擇其他的方案呢?
撒八開始思考契丹光復軍的未來,並且逐漸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能不能跳出這個圈子,去往更廣闊的天地開創更加了不起的基業呢?
另一邊,蘇詠霖召回了蘇隱,向蘇隱詢問契丹光復軍的種種情況。
通過蘇隱的描述,他對契丹光復軍目前的處境有了一個大體的了解。
契丹光復軍戰勝了蕭懷忠,取得了大勝,兵力擴充到八萬人的規模,還在不斷的擴充,突破十萬隻是時間問題,控制的底盤也在不斷擴大。
軍隊人數增多,武器裝備也在不斷地增加,軍隊的戰鬥力不斷攀升,聲望越來越大,很多對金廷感到不滿的契丹人、漢人、渤海人、奚人都去投靠他們。
他們目前的戰略是兵分兩路,希望同時攻破東京遼陽府和臨潢府,擴張勢力,並且把遼東地區和燕雲地區分割開來,切斷金國的胳膊。
「他們認為之前咱們攻取山東、河北已經是一次大成功,斷了金國一臂,為了彰顯契丹光復軍的強悍,他們也要斷金國一臂,南北呼應,響應咱們的攻勢,把金國打懵。」
蘇詠霖看了看地圖上的標註,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個情況可算不上多好,比起我,他們的起點更低,距離金賊中樞更近,註定更加危險,咱們被金賊中樞注意到的時候,整個山東都到手了,已經有底氣了,他們可沒有。」
「阿郎不看好他們的計劃?」
「不看好,他們除了騎兵比我們多,更加善戰之外,相對於金賊來說沒有任何優勢。」
蘇詠霖搖了搖頭:「臨潢府也就算了,為什麼要打遼陽?遼陽是金國五京之一,城牆也好,護城河也好,城內守備兵力也好,都不是他們該去招惹的,攻城可是有很多講究的。」
蘇隱無奈道:「可能他們就是想斷金國一臂,響應咱們的攻勢。」
「斷臂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別到時候金國的臂沒斷,他們的命卻沒了,他們應該妥善利用騎兵的優勢,往北走,把臨潢府當成前線,深入草原,發揮騎兵優勢,不斷給金國放血,而不是在平地上和金國步軍硬碰硬。」
蘇詠霖搖了搖頭:「照他們這樣打,一旦金兵固守城池不出戰,很快就會把他們的銳氣消磨一空,銳氣沒了,這支軍隊想要再打開局面就難了。」
「阿郎認為他們不能長久?」
蘇隱詢問道。
「那我就不清楚了,決定他們能不能長久的不是他們,而是金賊,我只是不看好他們的決定。」
蘇詠霖站起了身子,走了幾步,開口道:「不過就算他們占不了上風,金賊想要一口氣平定他們也不可能了,勢頭已經起來了,想要徹底打下去,不是那麼容易的。」
「那接下來……」
「接下來就要看咱們了,契丹人大概率只能走到這一步,想要吸引金國大軍怕是沒那麼容易的,金國大軍還是要靠咱們自己應對,求人不如求己,他們能打到這個份上,給咱們爭取了那麼多時間,已經很好了。」
蘇詠霖帶著蘇隱走出了軍帳之外,聽著耳畔隱隱傳來的軍隊的操練之聲,很是滿意。
契丹光復軍的起事和存在在他看來本來就是權宜之計,為了牽制金國的軍力,消耗金國的國力,給他增強自身爭取寶貴的時間。
沒有一個明確的政治綱領和長久的戰略,契丹人的起事不可能成功,但是儘管如此,也足夠了,能讓他們在戰場上消耗金國軍隊,就很好了。
到頭來,能否推翻金國,還是要靠自己的硬實力,硬實力不過關,一切都是妄言。
所以自打軍隊改組完成之後,他就沒有停止過對雄州和霸州的進攻。
雖然說他沒有打算徹底與金軍開戰,但是當他發現金軍堅持防守而拒不出戰的時候,他意識到這是一個練兵的大好時機。
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蘇詠霖輪番調動各支部隊上雄州和霸州前線參與攻堅,不只是十大主力軍參與了進攻,三十二個獨立營也被他輪番拉上了戰場。
說實話,這些戰事的規模並不大,戰鬥並不激烈。
金軍是死抱著防守、絕不出擊的策略,在蘇詠霖的威逼下居然主動放棄了霸州的大城縣和文安縣。
他們不斷往後退,以益津、保定和歸信三縣為鐵三角,依託瓦橋關和益津關兩大關口,沿著易水河、滹沱河打造了堅固的防線。
這堅固的防線給蘇詠霖的進攻帶去了很大的阻礙。
但是很巧的是,他並沒有打算真的攻克這裡,否則他就會把十萬大軍全部壓上去和金軍戰略決戰,一舉奪取雄州、霸州,直取中都。
當然這很難就是了。
蘇詠霖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練兵,讓新兵見識戰場,在老鳥的帶領下熟悉戰場,以此彌補之前一戰損失太多老兵帶來的戰力下滑。
所以面對金軍打造的營壘防線,蘇詠霖是以一種戰術角度去對待的。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部隊有沒有在這樣的地形環境之中擊敗金軍守軍的能力。
所以各支軍隊輪番上陣,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領,用最強火力面對金軍嚴密的防禦。
金軍這種嚴密的防禦策略極大的考驗了各軍的組織度和將領的戰術水平,稍有不慎,就會把練兵之戰打成潰敗之戰。
那是不能被接受的。
現在看來,練兵的效果是很明顯的。
各軍接二連三發起進攻,兩個多月的時間接連攻占金軍八個營壘,殲滅金軍數千。
金軍不主動出擊,則光復軍各軍進退自如,損失也較小,更重要的是每一支部隊都有了戰鬥經驗,對戰場有了初步的認識。
每一個新兵也都見了血的顏色,聞了血的腥味兒,見識到人被砍成幾段之後是什麼模樣,有了渾身發抖半夜做噩夢的戰場初體驗。
不過讓他們上戰場不單單是為了讓他們熟悉戰場。
如果僅僅只是讓他們熟悉戰場,那麼輪番作戰的意義就非常有限了。
蘇詠霖想要做的是讓他們在戰場上學習,在戰場上成長。
這對一支軍隊來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