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到了傍晚。
半壁山峰,通往連鎖雲橋的那端,隔著水霧,依稀看到士兵們已經關上了鐵門。
露尼收回了目光,緊了緊衣裹,站在這麼高的地方讓她覺得有些冷。
旁邊,她的父親雷格團長嘆了口氣,當然現在的雷格已經不是傭兵團團長了。他的傷基本上癒合了,在徵得羅澤的同意後成為了一名隨從,離開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圖爾克城。
遠走他鄉,總歸是有些不舍的,特別是在他這個不再年輕的年紀。
雷格又不敢不走!
昔日,在酒館內衝突的那刻,被莫里奧逼急的馬倫向他公然下跪求救,是多麼壯闊感染的一幕。後來馬倫也對雷格視為上賓,可雷格是什麼人,在血與死中混跡了半輩子的傭兵團長,他自然看得清楚。
那會兒兩派爭鬥中,他雷格對馬倫有用,所以馬倫一直好吃好喝相待。如今莫里奧已死,老子爵對外宣身體不適已決定養老,不再過問城中之事,唯一繼承人馬倫成為了新的曼頓子爵,掌管圖爾克城。
以馬倫的心性,受著那一跪,雷格實在不敢長久的在他手下幹事。
&好,跟著羅澤少爺總有前途的多。」雷格這樣安慰著自己,嘆了口氣後,心中的愁盪也就消去了。
&是他這麼做真的好麼?」露尼低頭皺著眉毛,煞有忌憚的往不遠處停著的那輛馬車瞥了眼。
雷格不說話,臉上的表情並不輕鬆,在隨之瞥向馬車的一瞬間心跳驟然沉悶。
是啊,羅澤少爺救了那個人...實在太危險了!
...............
...........
此刻黃昏。
一場少有的太陽雨。
對面圖爾克天空,燒紅的晚霞照耀著地面樓房,那兒的子民正在歡呼著新的子爵。而在這座山峰上一片陰雲,淒淒瀝瀝的小雨滴落著。
羅澤站起身,手裡撒下最後一波黃沙,一些落在了拱起的土包上,一些隨風飄向了崖下。又拿起劍幾經揮動,在木碑上刻了一行字:瑪希之墓。
&了?」平淡的,幾乎於陳述的口吻從羅澤口中傳出,回頭看向馬車,一道人影正緩緩走下來。
很難講清拜倫眼裡的情緒,事實上他的眼睛看起來毫無一些情緒。他慢步走來,一套全白的布衣,腹部的位置還隱隱有血漬溢出。他的臉色更是慘白,看不到一絲血色,嘴唇有些發紫,這是重傷在身所明顯的特徵。
羅澤看著他走來,兩人目光對視的瞬間,一道冰冷的聲音從拜倫傳來:「借你的劍一用。」
沒有絲毫遲疑,羅澤把劍拋給了拜倫。
拜倫接住劍,手指輕撫著刀鋒,突然眼睛一眯,冰冷的刀口架在了羅澤脖子上。
冰霜殘劍短期內不能再使用,羅澤心裡略動,衡量著與重傷的拜倫真要打起來還不知孰強孰弱。不過,並沒馬上做出應擊的動作,羅澤反而眼中噙著微笑。
&澤少爺!」旁處雷格大驚一呼,拔劍就要衝來。只是很快就受到了羅澤眼神的阻止,面對這不可忤逆的目光,雷格只好停下,緊張的注視著拜倫的一舉一動。倘若拜倫的劍再一絲絲的挪動,那麼他必定會衝上前。
&真以為我不會殺了你?」
面對羅澤從容的模樣,拜倫冷著聲音,哼道:「難道你認為用紫紅鹿果救了我,就會對你抱有感激。」
&我沒想過什麼感激,回報之類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羅澤用微笑應道:「僅僅是覺得可惜。如你這般,死了,實在太可惜了。」
話落,見得拜倫面色一沉,目光飄散到了遠方:「可惜麼。」
他嘴裡喃念了一會兒,不知意味的一笑,儘是冷嘲。
劍,離開了脖頸。
拜倫看著墳墓,凝視著,向身後羅澤問道:「她死前的最後一刻是什麼表情?」
&失血過多死了。死前含著淚,笑了,她說她很開心。」羅澤如實道。
&麼...」
拜倫閉上眼深吸口氣,接著手指用力,一團血色鬥氣出現在他五指間,儘管有些微薄,散開的氣息仍是那麼讓人難受。
鬥氣一揮而下,在瑪希土墓邊緊靠著轟出一個小坑,拜倫力度控制的很精妙,這個坑轟得渾然天成,沒有造成地面龜裂,也沒把他母親的土墓震動一分一毫。
&咳。」拜倫手背擋著嘴唇咳了下,接著一手抓住頭髮,一手拎劍割扎,在羅澤三人詫異的目光下,那美麗的淡藍髮絲絲根根掉落飄下。
吹來的風,或許有讓拜倫錚亮的光頭有些發涼,他把頭髮全放進了坑裡,埋填上了濕潤的泥土。
一大一小兩個土幕包,緊緊靠鄰著。
&著吧,那座罪惡的城市,那些對不起你的地方和人,它們會在不久後的某一天迎來血的沖洗。我將把它推向泯滅。」
拜倫對瑪希的木碑說完,用一塊布包裹住了腦袋,蒙住了臉,只露出那一雙如鷹般令人寒攝的眼睛。
轉個身,看著羅澤想講什麼的模樣,拜倫冷冷哼了聲:「不用講了。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
&是麼。」羅澤臉上的異色一轉即去,笑眯眯的問道:「那麼你是怎麼考慮的?」
&開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做的這些不就是為了收服我麼。」拜倫把劍扔還羅澤,斜著眼:「你破壞了我的計劃,這是屬於你我鬥爭間站在敵人立場上的事情,我可以不提在內。之後你把我送往城中心,又用紫紅麋果救我一命,又帶出母親的屍骨埋藏於此免受風寒。對此,三年,我會用三年時間還償你這三份恩情。」
&年麼...」羅澤心覺有些少了,試圖說什麼。
&你不要高興太早。」已聽拜倫嘴裡壓著低沉的聲音。他雖然先前就冰冷無比,但至少臉很英俊,如今把臉和腦袋全裹住後只露出眼睛,說話的時候就顯得有些嚇人了。
&年後的今天,我會立馬從你手下離開。不會有任何遲疑。」拜倫一步步走向馬車,身子沒入裡邊,話音隨風傳來:「等到那之後祈禱自己不要再碰到我,否則,那時我的劍會立馬砍下你的腦袋!」
&我等著。」羅澤揚起嘴角,勾出一抹有趣的微笑。
三年麼。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自己這是多了一個何等強力的打手啊,想著想著羅澤不禁偷偷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