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很久之前,季昀就偷偷替自己偽造了一份戶籍,戶籍上的名字並非他真名,所以很容易就進了安州。
他的方向感很不錯,沿著書中描述的地方走,很快便來到了柳浪村。
因著這柳浪村多為難民,所以整體環境並不算好,草屋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分散著。大多數的,是簡陋的草棚,就連基本的遮風擋雨都很勉強。
這就讓季昀的目標很明確了,直接就往那幾間草屋裡去找。
「季昀?」
一道帶有疑惑語氣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隱隱透著幾分難以置信的激動。
季昀的身子猛然一僵,他僵硬著身體轉身,就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雖然木木現在面目全非,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季昀的眼睛微紅,聲音顫抖:「木木,我來了。」
在真正看到季昀的面容,聽到他這句話後,景妍那顆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是落下了,再未等她反應過來時,季昀向她跑了過來,環手緊緊抱住了她。
他不眠不休,風塵僕僕,快馬加鞭,終於是來了這裡,和他的愛人再次相逢了。
與季昀緊緊相擁,這久違的安心與溫暖讓景妍終於確定,此時此刻,她並不是在做夢,她是真的,真的和季昀相見了。
生怕季昀再次消失在她眼前,景妍環著季昀腰的手愈發用力,聲音裡帶著哭腔,是有著從未有過的委屈。
「季昀,你知道麼,我一直在害怕我們會陰陽兩隔,我害怕我們此生都不會再相見了。」
「木木,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季昀輕拍著景妍的後背,他的心在發顫,也是在後怕,可又在慶幸。
這老天,終究還是眷顧他們的。
「嘖嘖嘖,兩個大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摟抱抱,哭哭啼啼,像個什麼樣子?」
一道輕蔑不屑的聲音在兩人身旁響起,正陷入重逢喜悅與激動的景妍和季昀聽到這話,身子皆微微一僵。
兩個大男人摟摟抱抱?
是指她和季昀?
景妍四周看了看,沒有旁的人,她這才想起,如今自己此刻的模樣,確實是一副男人模樣。
說話的是一位衣著襤褸的老人,此刻上下打量著兩人,嘆息地搖了搖頭:「嘖嘖嘖,便是你們兩個大男人再如何情深,也是關起門來自己的事,就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
說到這,老人也說不下去了,於是邊走邊感嘆了一句:「多年未出山,原來這世道變成如此模樣,可謂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景妍聽著,簡直哭笑不得。
大概是老人打了個岔,景妍和季昀兩人的情緒竟意外平靜了許多。
景妍拉住了季昀的手:「先別在這說了,我帶你先回草屋,你先去沐浴換個衣裳。」
「我剛都沒說,季昀你身上都臭了。」景妍吐槽了一句,語氣里的嫌棄很明顯。
季昀眉眼含笑,由著景妍拉著自己的手往前走,順便替自己辯解:「木木,我可是不眠不休地趕了七八天的路,身上臭不是很正常?」
景妍不屑地哼了哼,顯然不聽季昀的辯解,只是眼睛裡一直璀璨著笑意,讓她整個人像鍍了一層光,看著就令人愉悅高興。
等到季昀沐浴完換上景妍提前準備好的衣物後,景妍又給他送過來了饅頭和粥。
「季昀,你先吃幾個饅頭,喝點粥墊墊肚子,等明日,我們去外面吃。」
雖然她當初在小陽村山里那兩年把廚藝都鍛煉出來了,但如今這個地方,近乎寸草不生,莫說是飛鳥走禽,就連野菜都少見。
她便是想做些豐富的吃食也是巧婦難煮無米之炊。
而且,如今景妍並不想把時間浪費買菜做飯上,還不如直接去外面吃。
季昀當然不會有任何意見,大概是餓久了,沒一會便將眼前的饅頭和粥給解決了。
等到季昀將碗筷洗乾淨整理後,景妍也已洗漱完了。
景妍一進屋,就瞧見季昀站在床頭前翻看著她的那本小冊子。
「木木,這上面記錄著的高人,你都已經開始在找了麼?」季昀看向景妍,問道。
景妍走了過來,「嗯」了一聲:「這安州,傳聞有三位世外高人。」
「其中兩個我都去找了,一個是裝神弄鬼的騙子,而另一個,可不能說是騙子,只能說他學藝不精。」
「這話怎麼說?」季昀問。
「這第二個人,年齡不大,是個十多歲的少年郎,油嘴滑舌,但慕名而去的人不在少數。季昀,你不妨猜猜為何如此?」
雖然是向季昀提問,但景妍也沒打算他回答,她繼續道:「那位少年郎打出的名號是,當今名揚大夏且深得陛下恩寵的方外之人方子修是他師叔,所以才有了這麼些人的擁護。」
季昀眉頭微微蹙起,大概是方子修對他和木木做的那件事對他們的影響甚大,如今聽到同樣的話題又提到了他的名字,讓季昀不由得感受到了不安。
「木木,當時蘇嬌將你的信交由我時,我便懷疑她是受人脅迫,被人給監視了。所以我將計就計,告訴蘇嬌我去了江州。可謝重此人多智似妖,很快便會反應過來也未可知。」
「這安州,是大夏九州中受謝重掌控最弱的一州,如今謝重也已登基,說不準很快便將注意力放到安州。」
季昀說的這個,景妍這些時日忙著找高人以及擔心季昀的安危,一直沒有細想,如今聽著,臉色微凝:「季昀,你說的對,這安州確實不是久留之地。」
「可離開安州,我們又能去哪呢?」
雖然現在她的畫像被通緝到了整個大夏九州,但就憑她如今戴著假髮,滿臉麻子的粗糙模樣,沒有誰能認得出來。
可麻煩的是,她現在沒有戶籍了。
謝重如今下旨,任何出入城門的人皆要有官府蓋章的通行證與戶籍證明,她根本出不了安州,就算僥倖出了安州,也根本去不了別的地方。
除非和之前一樣,住在深山老林里,不和人打交道。
可偏偏,她還是需要外出尋找回去的方法,不可能永遠待在山裡。
想想這個就愁得慌。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們暫時不離開安州,但必須離開這裡。」
景妍之所以來柳浪村住著,就是因為沒有戶籍,在安州其他地方沒有落腳之地。
謝重若是真將矛頭對準安州,第一個想到的地方可能就是這裡,她不能再犯上次同樣的錯誤了,上門等著對方來抓。
不過,如今季昀是有戶籍在身側的,這個問題倒是很容易解決了。
季昀明白景妍的意思,雖然腦袋已昏昏沉沉的了,但依舊在回應著景妍的話:「好,木木,我們明日就離開柳浪村,去外面找個地方住下來。」
就算謝重的人可能真的找來,也一時半會找不到他們,而他們也有反應的時間。
「對了,木木,還有就是」
季昀又是想到了什麼,還要開口說,就被景妍給打斷了:「哎,季昀你先別說這麼多了,你現在需要好好睡一覺了。」
季昀這濃濃的黑眼圈,烏青的眼袋,真的是很影響顏值,景妍看著,莫名酸楚。
她踮起腳,而季昀大概知曉景妍的意思,眉眼溫柔含笑,很自然地彎下腰配合她的動作。
景妍的吻輕輕地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這個吻,輕而柔,純粹乾淨,沒帶一絲情慾。
卻是消解了季昀這數日奔波所帶來的疲憊。
季昀握著景妍的手很快入眠了。
而景妍,因為已和愛人重逢,這一夜,也終於有了一個安穩的好夢。
草屋裡的床榻並不大,一個人睡剛剛好,可兩個人睡,便會格外擁擠。
只是,這小小床榻上的兩人,卻是意外的和諧,兩人皆睡得極為安穩。
此處心安是吾鄉。
若不是景妍和季昀於現代還有牽掛,便是真的在這裡生活下去也無不可,也不會處處受到桎梏。
次日
是景妍先睜開了眼睛,她剛想動一下,卻發覺自己的手還被季昀牢牢地抓在手上。
她小心翼翼地掰開了季昀的手,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剛穿好了衣裳,轉過身,就看到季昀已經起身,正含著笑意看著她。
景妍嚇了一跳,瞪了一眼季昀:「你什麼時候醒的,嚇了我一跳。」
「在木木你掰開我握著你的手時,我就已經醒了。」季昀無奈笑笑:「木木,你不會真的覺得你掰開我的手用的力氣很小吧?」
景妍哼了哼,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說起正事:「這間草屋沒什麼值得收拾的東西,稍後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季昀沒意見:「一切聽木木你做主。」
只是,季昀看著景妍的臉,如今皮膚又黃又全是麻子。
他微微皺眉,有些擔憂:「木木,你的臉是因為吃藥了吧?」
「這藥對你身體有沒有副作用?」
對於這個,景妍並不是特別在意:「沒什麼副作用,我一段時間不吃藥就會恢復到原來相貌了。」
「不過,」景妍話鋒一轉,略帶有些玩味地看著季昀:「這世界上就沒有百分百的不會出錯誤的東西。」
「我現在這藥,一個弄不好,就會有一個終身的副作用。」
季昀剛剛才松的眉頭又皺的更緊了:「什麼副作用?」
「那就是一輩子都要頂著這張又黃又全是麻子的臉了,再也恢復不過來了。」說到這,景妍嘆了一口氣。
「只是恢復不了原來的樣子,對身體並無損害?」季昀皺著眉頭,繼續問。
景妍點頭:「嗯。」
季昀眉頭鬆了,鄭重道:「只要不損害木木你的身體,無論木木你長什麼樣,在我心裡都是最美的。」
「真的?」景妍挑眉,一臉的不相信。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說的都是真的。」季昀很認真,看起來一點都沒開玩笑。
景妍愣了片刻,笑了笑:「我的醫術你還不放心?怎麼可能會發生那種事?」
季昀也笑了笑:「我知道。」
「可木木,無論這事是否會發生,無論是否在開玩笑,我都不想敷衍你。」
這話,曾經季昀和說過,如今又說了一次。
「嗯,我知道了。」景妍勾唇,眼睛笑意更濃。
可以說,景妍和季昀的運氣是相當得不錯了。
在她和季昀剛剛上午才離開,而在下午,便有官府派人過來了。
為首的人,正是先跑去江州,可江州還未到,就又接到命令來了安州的舞刀。
安州刺史知曉舞刀是陛下派來的人,來安州捉拿通緝令上的朝廷女欽犯。
「郎君,這柳浪村的村民就都在這裡了,您看看,有沒有這通緝令上的欽犯。」安州刺史的態度還算的上是不卑不亢。
他之前在舞刀還未來之前,就對柳浪村的村民排查了一遍,並沒有通緝令上的女欽犯。
所以,安州刺史如今還算得上是鎮定自若。
看著地上跪著這一排排人,舞刀眉頭皺得很緊。
這跪著的大部分人都是蓬頭垢面衣著襤褸,而僅有少部分的人衣著還算整潔,乾淨。
舞刀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真的很難想像,那景女郎那樣的人,會是這其中的一個。
這簡直是太恐怖了有沒有?
若是讓主上知道,他的心肝寶貝此刻正混在這群難民中間對著他們下跪,那不是讓主上扒了他的皮麼?
而且,據弄槍傳信過來,主上大概明日便能趕來安州,那離他的死期不就更近了?
安州刺史看著舞刀變化莫測的表情,又遲遲不見動靜,心裡頓時起了緊張:「郎君,怎麼了?可還有什麼問題?」
「啊——沒有——」舞刀回神了過來,咳嗽了一聲,道:「你們都起來吧,不用再跪了。」
等到村民們都起來了後,舞刀才和手底下的心腹開始了拿著畫像查看。
大約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將這百十號人一一看完。
然後,舞刀和手底下的心腹面面相覷。
人呢?
景女郎人呢?
主上傳令過來,說景女郎就在這柳浪村的,怎麼沒看見人?
舞刀將目光對準了安州刺史,表情是少見的嚴肅與冷凝:「安刺史,怎麼回事?你確定把這村子裡的人都叫來了?沒有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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