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壽戰場經驗豐富,嚇得趕緊躲到女牆後面,眼看著密集的彈子從前方天空中落下來,城磚被打出一個個大坑,有士兵被打中,身上的棉甲完全起不到作用,直接被打出一個大血洞來, 當場暴斃。
城頭,瞬間亂作一團。
士卒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邊同袍就一個個倒下。
「快!紅夷大炮!開炮還擊!」
祖大壽大喊著。
他不明白是什麼情況,征討軍的火銃,怎麼能跟弓箭的利箭一樣,還能拋射了?
偏偏射程這麼遠,威力又這麼大!
這還讓人怎麼活?
此時, 他的心中滿是驚恐。
但他知道,絕對不能幹挨打, 必須要還擊,否則的話,士氣就會迅速低落下去。
打仗,打得就是士氣。
轟!
轟!
不得不說,關寧軍的素質是相當高的。
大明境內,老百姓幾乎都在挨餓,但這些關寧軍,個個都吃得很飽,穿得很暖,掙的糧餉還能養家。
他們不知道皇帝是誰,但他們對自家主將都是絕對地忠誠,而且他們勇敢能戰。
只要主將一聲令下,他們敢上馬出城,跟韃子野戰。
當然, 除非逼不得已, 祖大壽是絕對不會下這種命令的。
在這亂世之中, 他知道保存實力有多麼重要。
手裡有兵, 他就能在地方稱王稱霸;手裡沒兵了,估計崇禎帝第一個殺他。
紅夷大炮震天響,滾熱的炮彈飛出去。
距離稍微有些遠,紅夷大炮能打到,但是,完全沒有準頭。
實心彈在地上跳著。
征討軍戰士都接受過軍事訓練,知道如何躲避炮彈,紛紛躲藏在戰壕里。
戰壕剛剛開挖,不算太深,但人躲進去完全沒問題。
實心彈跳著從壕溝上過去,或者砸在壕溝的牆壁里,嵌進土裡不動了。
「娘的!竟然還敢還擊!所有重機槍,還有大帥炮,都給老子瞄準他們的火炮,齊射!給我把他們的炮打掉!」王才大吼著。
嘟嘟嘟嘟嘟——
馬克沁重機槍咆哮著,水冷的箱子裡,蒸汽直冒。
嗵!
嗵!
大帥炮噴射著火焰,一枚枚開花彈打出去。
戰士們不斷調整著射擊角度,射擊越來越精準。
城頭, 關寧軍士卒發射完一炮之後,忙著清理炮膛, 填裝火藥……
一系列操作,非常地繁瑣。
然後,漫天的子彈和炮彈就已經傾瀉而下了。
轟!
一枚炮彈落下來,恰好在一門紅夷大炮附近,周圍的士卒全都被放倒,大炮被炸得從炮台上滾了下去,有士兵被壓住,慘叫聲不斷。
嗵!
嗵!
又有紅夷大炮發射,但是,數量明顯比剛才少了許多。
而在開火之後,立刻就遭到重機槍和大帥炮的壓制。
城頭很快就啞火了。
城外,重機槍和大炮源源不斷,火力輸入,仿佛無窮無盡一般。
祖大壽很想在城頭身先士卒,鼓舞士氣。
但是,當他身邊兩名侍衛被子彈集中,當場暴斃之後,他的膽子頓時被嚇破了,幾乎是跑著下了城。
城頭,一片狼藉,士卒死傷無數。
子彈和炮彈更是越過城頭,落進城中,城中同樣一片混亂。
祖大壽跑得遠遠的,一直跑到府衙中,還想再跑。
「叔父!勿驚!征討軍的火銃火炮打不到這麼遠!」
祖澤法拉住祖大壽的馬韁繩,大聲喊道。
「我的頭還在嗎?我還活著嗎?」
祖大壽伸手摸摸自己的腦袋,一臉惶恐。
祖澤法一臉驚懼。
叔父竟然被賊寇嚇成這個樣子了嗎?
「叔父的頭還在!叔父還活著!」祖澤法扶著祖大壽,連連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祖大壽長長吁一口氣。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頭盔都跑丟了,髮髻散亂。
不過,他也沒有去紮起來的興趣。
「征討軍的火器,怎麼會如此犀利?竟然可以像是利箭一般拋射?」
祖大壽一臉惶恐,百思不得其解。
「都說征討軍的諸葛神器厲害,誰能想到,竟然厲害到這種地步?」
他人在錦州,也聽說過強地軍的諸葛神器。
甚至還有人從宣大給他捎來了兩支諸葛神銃。
祖大壽親自研究過,的確是神妙無比,射程更遠,準頭更足,威力更大。
但無論如何,也沒有現在他親眼所見的如此神異啊!
祖大壽不知道的是,這幾個月的時間內,諸葛神銃一直在不斷進步。
他拿到的,是前裝的滑膛槍。
即便如此,其精美程度,也已經讓他驚嘆不已了。
可現在征討軍裝備的是李-恩菲爾德步槍,每個分隊還配備了馬克沁重機槍,拿破崙大炮……
早就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祖大壽自然是一個照面就被打蒙了。
炮擊持續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停下來。
這時候,錦州城中軍民早就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了。
「城中可願意和談?祖大壽出來說話!給你們半個時辰的時間,半個時辰之內,如果祖大壽出城和談,我們征討軍可以保證你的人身安全。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但是,如果你錯過了這次和談機會,等待你們的,將會是更加猛烈的炮擊。我們征討軍會一鼓作氣,拿下城池。到時候,你們幾代人的基業,將會毀於一旦。」
「切記!切記!勿謂言之不預!」
有征討軍戰士騎著戰馬,拿著大喇叭,到城下大聲喊著,一遍遍,不斷重複。
祖大壽得到消息,來到城頭,聽著城下的喊話,臉色十分難看。
「叔父,不行啊!征討軍的火銃如此犀利,如果叔父下城的話,豈不是將性命交於他人之手?」
祖澤法低吼道。
祖大壽臉色鐵青。
他當然知道這一點。
但是,他如果不下城的話,征討軍肯定會繼續攻城。
城牆已經被轟塌了一大片了。
城頭,守軍都躲得遠遠的。
指望他們來阻擋征討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祖大壽倒是可以棄城而逃。
但錦州城是他們祖家幾代人經營的地盤,就這樣放棄的話,真是捨不得啊!
哪怕只有一絲希望,他也要爭取,也要堅持到最後。
最主要是征討軍來得太過突然,他一點準備都沒有。幾代人積攢的金銀財帛,糧食布匹,都在城內儲存著呢!
倉促之間逃跑的話,那些財物肯定是帶不走的。
就算帶著大軍逃跑了,沒有了金銀糧食,沒有了田地……拿什麼來養兵?
難不成,真要去投靠誰,唯人家馬首是瞻嗎?
祖大壽的心裡亂糟糟的。
「我出城去跟他們談判!」
最終,一咬牙,做出決定。
這是一線機會,他絕對不能放棄。
「叔父……」
祖澤法一臉焦急。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澤法,你集合人馬,護持好你叔母們。如果為叔有意外,你立刻出城,往山海關去,投靠你舅父總兵吳襄。
不過,我只怕錦州丟了,山海關也難守住。征討軍的軍勢實在是太強盛了。你一定要跟你舅父吳總兵把這件事情說清楚,讓吳總兵早做準備。
或者投靠征討軍,或者內附朝廷……」
祖大壽的聲音中帶著悲戚。
想他之前還意氣風發,轉眼間,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是誰能料想得到的?
「叔父!」
祖澤法哭著跪地,悲傷無比。
「事情就這麼定了。」
最後,祖大壽只點了兩個家丁跟隨他。
這時候,就算把全城的精兵都帶上也沒用,不夠征討軍殺的。
與其如此,倒不如只帶兩人,顯得他有勇氣。
城門打開,三匹馬朝著明軍陣地走去。
顯得有些悲壯。
「歡迎祖將軍。」
王才早就準備了一桌酒菜。
兩瓶二鍋頭擺在桌子上,瓶子晶瑩剔透,旁邊另外還放著兩盒華子。
祖大壽之前見過二鍋頭和華子,品嘗過之後,就離不開了。
這東西,真是夠勁兒。
尤其那二鍋頭。
祖大壽身經百戰,身上受過傷,胳膊腿也因為年輕時候用力過度,在陰雨天氣就非常不舒服。
有大夫說,拿著二鍋頭擦擦胳膊腿,再喝上幾口,能極大緩解症狀。
祖大壽照著做了,效果相當不錯。
聽說,二鍋頭和華子,都是來自一個叫做強地的地方。
而祖大壽久在關東,根深蒂固,派人調查過。他知道,征討軍,也就是強地軍。
既能製造犀利的火銃火炮,又能製造這些精美的貨物……
小小強地,怎麼會如此地神奇?
祖大壽心裡感慨一聲。
「祖將軍對二鍋頭絲毫不感到驚奇,看來,你知道的挺多啊!」王才嘖嘖舌。
「我們祖家久在遼東,的確知道一些信息。征討軍來自強地,這並不是什麼秘密。」祖大壽道。
王才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為了請將軍出來面談,我們只能稍微動用了一些小手段,希望祖將軍不要見怪。」王才道。
祖大壽嘴角抽動了一下。
你這叫稍微動用了一些小手段?
城牆都要給你轟塌了!
城頭守軍不知道死了多少。
就連他祖大壽,也差點被流彈擊斃在城頭。
但是,人家這麼說是給台階,祖大壽不敢不下,只能幹笑一聲道:
「不打不相識。王將軍客氣了。」
「哈哈!祖將軍不生氣就好。我們大帥讓我來給祖將軍帶個話……」
王才說的是談判條件,但是,絲毫劍拔弩張都沒有,反而風輕雲淡,像是老朋友聊天一樣。
「祖將軍回去之後,發個明令,以後錦州城對我們征討軍政府的商隊和旅人暢通無阻,並且,要保證我們的人在錦州範圍內的安全。祖將軍要讓手下認準這面旗子,凡是打著這面旗子的,就不能出事,如果誰敢劫掠傷害打這面旗子的人,雖遠必誅!」
最後四個字,王才說的殺氣騰騰,伸手朝著旁邊打著的旗子一指。
祖大壽抬頭看過去,只見那是一面紅色的旗子,上面畫著一條彎曲的長線。
「這是我們征討軍軍政府的象徵。紅色的旗子象徵希望,也代表著咱們漢人的喜慶。那條彎曲的長線,代表的是長城,那是民族象徵。這面旗子,保護所有心向征討軍軍政府的人。」王才解釋道。
然後,他接著道:「剛才我說的是第一條。第二條就是,以後我們征討軍軍政府名下的貨物,會賣到錦州來。祖將軍要負責貨物的安全,並且保證不能出現官兵欺壓勒索等事件。另外,我們的商品都是不能收賦稅的。
第三條,如果我們征討軍軍政府的人在錦州犯了法,不能按照朝廷法度來處理,更不能按照你們錦州法度來處理,而是要按照我們強地軍軍政府的法度來處理。
也就是說,你們錦州無權抓人,你們只能把消息通報給我們,讓我們去抓人,去審判。」
「你們征討軍,進我們錦州城來抓人?」祖大壽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所以說啊,還有第四條。我們家大帥很會為祖將軍著想。為了方便我們征討軍商旅的管理,我們需要在錦州設立一個征討軍特辦處,派遣一百名執法隊員,常駐特辦處。」王才道。
「不行!這絕對不行!」
幾乎是在王才話音剛落的時候,祖大壽就吼了起來,這次,語氣非常地堅決。
「你們征討軍,怎麼能進錦州城?」
一百名所謂的執法隊員,在城裡那就是一顆炸彈啊!
如果他同意了,下次征討軍再想攻城,根本就不需要轟塌城牆了,直接來個裡應外合,就能輕鬆拿下。
「祖大壽!你怎麼就這麼看不清狀況呢?你以為我們是在跟你商量嗎?」
王才一張臉頓時耷拉了下來。
「跟你說和談,那是給你留一點面子。如果我們想的話,分分鐘拿下錦州!然後還能趁勢追趕,讓你們連逃回山海關的機會都沒有!
只不過我們家大帥有悲天憫人的情懷,不希望錦州城生靈塗炭,不想多造殺孽,所以菜給你們一個機會。祖大壽你不要給臉不要!」
祖大壽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們家大帥有悲天憫人的情懷?
不希望錦州城生靈塗炭?
如果不是剛才征討軍在轟擊城牆的時候,進行的是無差別轟炸,很多炮彈落入城中,把民房都給炸塌了,現在還有很多民房正在起火……他還真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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