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骨一方 第七十九章 可笑不自量

    顯而易見，馬拉薩的地下走廊構建參照了《法師塔建設指南》，這對劉夢龍的學習有極大的好處，後來者的優勢在於站在前人的成果上解決問題，做事無疑會事半功倍，在劉夢龍有心觀摩之下，對於法師塔建設的一些問題已經瞭然於胸。

    這一段時間劉夢龍非常忙碌，除了定時學習異族語言，熟悉地下走廊的結構，還需要對幽暗城附近的區域做一個詳細的了解，在地下深處，無數洞窟環環相連仿佛迷宮，給繪製地圖帶來極大的麻煩，在這一過程之中，他們發現了至少三處疑似幽暗城的聚居點，碰到不下五起有組織的地底生物集體衝突，對地底有了一些全新的認識，地底並不是想像中的冷清，反而物種眾多，同樣紛爭不斷，劉夢龍認為有些大洞窟中甚至有一整個地下種族國家，裡面有許多城市，村鎮，以及其他據點，傳奇戰爭、國家的興起與毀滅，都在這裡無聲的進行著，只是不為地面世界的人所知道罷了，他對這些陌生的地下物種好奇而深具戒心，保持著謹慎的態度，沒有貿然接觸附近的鄰居們，他們大多長得奇形怪狀，許多還爬來爬去，看上去像是極端危險的的生物。

    劉夢龍等人占據牛頭怪的幽暗城時大張旗鼓，沒有掩飾，而且隨著一部分牛頭怪外逃，這個消息定然被鄰居們得知，在劉夢龍的幽暗城附近，不時有其他幽暗城的偵察兵出現，他們就像害羞的小姑娘，被多塔軍團的衛兵發現後立刻驚慌失措地逃竄，可能對他們而言這些獸人和亡靈同樣面目可憎，完全不符合審美，肯定是很歹毒的生物……

    現在大夥都處在觀望的時間點上，積極收集情報對對方的情況進行評估，都沒有貿然動手，不過衝突不知道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爆發，或許覺得對方丑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又或者來自馬拉薩的復仇，總之既然是搶占的據點，就要做好被搶占的準備，擊敗了這裡的所有者並占據這裡並不能阻止其他人前來搶奪搜索這個地方，有些沒頭腦的傢伙很容易將一個無害的鄰居當作邪惡的敵人，幻想殺死他並奪走他的所有寶物，這一點不得不防。

    除了忙於勘測周圍，劉夢龍還要抽時間幫食人魔法師「治病」，氈帽頭對兇惡頭的關心溢於言表，劉夢龍雖然一直寬慰他不用擔心，但是實際上情況卻非常棘手。

    食人魔法師的心海絕對與眾不同，別人的心海是一個世界，他的心海卻是兩個相連的世界，代表這一具身軀擁有兩個靈魂，而且這兩個靈魂是共生的關係，並不衝突，這非常奇妙。

    現在，代表兇惡頭的心海被一個金色的巨大天平壓在下面，無形的密網包裹著它，劉夢龍第一次入侵食人魔法師的心海時直接衝撞上去，密網突然顯形，一股恢弘的力量立刻將他的心念彈飛，就在那一瞬之間，他已經看到兇惡頭的靈魂被一柄巨劍穿心而過，釘在空中無法動彈，似乎已經死去。

    但是真實情況還沒有那麼糟糕，靈魂消逝的話整個心海都會消失，而不會出現劉夢龍看到的異像，兇惡頭心海里的表象說明他的本我意識被外力強行封閉，處於假死的狀態，如果不能將他「喚醒」，這樣的狀態跟死了差別不大。

    能夠將兇惡頭的心海和本我意識封閉，並且還不傷及與他靈魂聯繫甚緊的氈帽頭，這樣的手段、技巧和力量，任何一方面都遠超劉夢龍，劉夢龍就算想要解救兇惡頭，正常情況下自然是力所不逮，連突破外圍的密網都不是輕易的事，更何況強行突破的話，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連鎖反應和不可預料的後果。

    就比如劉夢龍留著俘虜靈魂中的禁制，如果有人在破壞它，他能立刻感應，這種來自靈魂的感應無視距離，不管有多遠他也能同時做出反應，至於能不能成功阻止是另一回事，而現在劉夢龍看到的巨大金色天平就像是某種禁制，如果所料不差，應該是來自北俱蘆洲的契約之神，這個禁制堂堂皇皇，彰顯強硬的力量，與劉夢龍相對隱秘的手段不可同日而語。

    天平比喻裁量公平，在約定面前人人皆得所值，不多不少；劍，表示制裁嚴厲，決不姑息，這兩樣特徵代表的是北俱蘆洲的契約之神阿斯法，劉夢龍特意了解過北俱蘆洲的神靈和神系，阿斯法無疑是比較有名的強大神靈，是法度、契約和裁決之神，信徒眾多，神力偉岸，對規則和力量的理解遠不是目前的劉夢龍能比，想要以暴力手斷破壞他的禁制比登天還難，所以劉夢龍遲遲沒有動手，而是在想其他辦法。

    這樣對抗對他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挑戰，也是前所未有的機會，事實上他非常奇怪神靈的存在方式，信仰又是如何轉化成為力量的？或者說信仰是靈魂波動產生的某種物質？而信仰和規則又是如何聯繫在一起的？種種疑問，或許在與神靈打過交道後才能得到解答，但是神靈又怎會眷顧他這種只相信自己的「無信者」？

    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劉夢龍眼前，就算只有一絲神的力量，他也非常珍惜，正所謂「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可以通過對這一絲神力的細微跡象觀察，從而了解和推斷其運行的規則。

    在安撫了氈帽頭之後，將他催眠入夢，劉夢龍的心念隨即進入他的心海，在這裡氈帽頭的靈魂沉睡著，對劉夢龍心念的入侵毫無防備，可見他幾乎沒有靈魂方面的修行，如果不對他展現惡意，他的靈魂不會因為本能的反抗而清醒過來，甚至根本不知道劉夢龍曾經來過。

    劉夢龍來到他心海的邊界，觀察著與兇惡頭心海交匯的地方，相比兇惡頭的心海氈帽頭的心海小了整整兩圈，兩個心海連在一起，中間只隔了一層，仿佛兩顆並生的馬鈴薯，如此和諧而奇妙，令劉夢龍每次看到都讚嘆無比，食人魔法師說話顛三倒四，做事粗手大腳，沒有教養，放屁磨牙打呼隨地大小便粗俗不堪，但在劉夢龍眼中他非常可愛與珍貴，他的雙生靈魂真是太奇妙了，這樣的景象是如何產生的？聽說雙頭食人魔的兩個頭顱一個先生一個後生，莫非他們的靈魂也是如此？

    劉夢龍回到氈帽頭沉睡的區域，決定提早將他叫起，他化作一股清風繚繞氈帽頭，以迷魂之術在氈帽頭耳邊不斷的呼喚，氈帽頭靈魂的具象突然一陣悸動，茫然地睜開眼睛，此時他渾渾噩噩，沒有清醒的意識，腦中空白一片，全聽劉夢龍迷魂之術的指示行動，他站起身來，在引導下朝著心海邊界移動，很快來到交界之處，氈帽頭輕易穿過交界的隔膜，如魚入水，沒有受到一絲排斥，藉此機會劉夢龍趁機附身其上偷渡進入兇惡頭的心海，第一步順利得有些意外，但也在劉夢龍的意料之中。

    劉夢龍振作精神，指揮氈帽頭上前，兇惡頭被釘在半空之中毫無反應，氈帽頭到達他跟前時突然說了一聲：「哥哥。」

    劉夢龍心下一緊以為出了什麼偏差，仔細一瞧才發現是氈帽頭無意識的本能，氈帽頭對兇惡頭如此依眷讓他有些唏噓，可惜兇惡頭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劉夢龍對著兇惡頭施展迷魂之術，可惜無功而返，他指揮氈帽頭拔起兇惡頭心口的長劍，長劍巋然不動，鼓搗了半天，幾乎所有手段都用了一遍，長劍仍在兇惡頭心口，他毫無清醒過來的跡象。

    劉夢龍只能讓氈帽頭先停下來，束手無策固然讓人氣惱，但是更讓劉夢龍有挫敗感的是，不管他如何折騰，這一絲神力對他的所作所為毫無反應，就像大樹看蚍蜉，可笑不自量。

    真是被小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