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仙境,一處偏僻的園子中。
幾名少女正拽著裙角在花圃中撲蝴蝶,遠處也有幾位年輕的樂師練習著合奏的曲子。
一處閣樓的窗戶被推開,離裳端著一杯熱茶,欣賞著院中雅致的景色。
因外面世道有些混亂,原本歌舞昇平的綺羅仙境也進入了全面戒備,這小院的大陣也隨時開啟著。
站在閣樓朝著牆外眺望,能見到一處處大陣宛若一朵朵彩色的大蘑菇,點綴在這處與世隔絕的海島之上。
這裡是綺羅仙境培養『人才』之地,也算是較為隱蔽的所在,平日裡也不會有什麼客人接近,倒也適合給離裳暫時藏身。
她在此地已修行了許久,素娘依然沒能尋到王升的下落。
這其實是好事,像素娘這般專注於情報搜集,且經營此事數十萬年之久的『老狐狸』都尋不到王升半點消息,就說明王升暫時是安全的。
星海門也暫時無恙,他最在意的地修界也在平穩『生長』。
此時,離裳雖想儘快趕到他身旁,讓那三件族中重寶護在王升身周,但始終是不知該向哪踏出這一步。
一朵白雲從海面飄來,毫無阻礙地闖過了幾道大陣光壁,朝著此地飛來。
離裳見那雲上的麗人,頓時精神一震,立刻從窗口飛出,踏雲迎了上去。
「素娘前輩,可是……」
「噓,」淡妝素抹、格外妖嬈的素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拉著離裳又進了閣樓中,一連布置了十數層陣法,在雲袖之中拿出了一隻玉牌。
素娘纖指點在玉牌之上,玉牌輕輕一顫,其上浮現出了一道模糊的畫面。
「是他!」
離裳連忙道了句,盯著畫面中的情形。
那是在一個小黑屋內,這般環境主要是為了怕周圍景色暴露,被厲害人物直接推算出他身在何處。
一縷縷星光綻放,而後星光之中出現了一道身影;
隨後便見一道劍影在這人身前浮現,被這人出手握住,星光越發璀璨,仿若這小黑屋中出現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這人的面容、身形,這套劍法,足可確定是王升本人。
劍過十四招,按北斗七星排列的劍影綻放,王升坐在了漫天星光中,雙手掐捏了幾個純陽仙訣中獨門法印。
隨後,一旁出現了少許光亮,王升的面容出現在燭光中,認真說著幾句話語。
「他說了什麼?」
「不知,」素娘在旁攤攤手,「我只是剛得了這段留影,還是王靈官手中的勢力在四大天域各處同時散出來的。」
離裳那雙鳳目之中不禁露出幾分笑意,因為看王升在那滿臉肅容地說話,畫面卻靜寂無聲,著實有些好笑。
「按唇語推測,他好像是在找一位厲害人物,」素娘仔細看了一陣,「這位厲害人物跟他修行有關,他想儘快與這位前輩取得聯繫……
然後……
聯繫方式,暫定?聯絡地址,因為一些眾所周知的原因無法告知?
這你讓這位前輩去哪找你!?」
素娘那光潔的額頭上掛滿了黑線,離裳在旁已是搖頭笑了出來。
這事,倒也真是他能做出來的。
「當真是,」素娘坐在一旁為自己倒了杯茶水,捏著瓷杯優雅地品著,「這非語辦事,跟他師祖一般不靠譜!」
離裳卻道:「他其實已經說了該如何取得聯繫。」
「哦?」素娘笑道,「離妹妹你可是看出了什麼?快些告訴姐姐吧,姐姐其實笨得很,總不願多想這些。」
「讓那位他要找的前輩自己暴露蹤跡,而後讓擅長乾坤大道的王善前輩前去迎接,」離裳道,「如此,便可保證他自身行蹤不暴露。」
素娘眨眨眼,隨之掩口輕笑,「倒也是這般道理。」
離裳起身來回踱步。
平日裡一言不合就變身開神通金光閃閃衝上去鬥法的她,此時也被王升之事逼的不斷思考。
此時離裳所想的只是兩件事:
「他要找誰?我們該如何幫他?」
「妹妹你放心,我這便讓信得過的手下,將這段留影擴散出去。
無盡星空雖大,但此事有無窮之人在關注,必然會迅速流傳開來,」素娘輕吟幾聲,「之後的事,就非咱們能管的了。
綺羅仙境雖勢力廣布三界,但卻是以搜羅訊息為主,並非養兵練兵之用。」
離裳輕輕頷首,對此自然知曉,沉聲道:「還請前輩有他消息就告知我一聲,我便在此地叨嘮修行一陣。」
「妹妹你說哪裡的話,」素娘輕笑了聲,言道,「你且在此地安住就是,一有消息我便立刻來知會你。」
素娘略微有些欲言又止,但也並未多說什麼,在此地待了一陣就告辭而去。
她其實一直想問王升有關芷冰仙人之事,但一直東奔西走,也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和語境。
只要離裳這個與王升因果牽扯極深之人在自己手中,倒也不怕今後見不到王升……
……
王升散出那段留影的半年後,仙聖界一處稍顯偏僻的山脈之中,三四個小仙門擁擠在這片山脈中。
雖然是小仙門,但想在仙聖界這『寸土寸靈』的寶地開山立派,每個小門派最少也要有兩三個長生仙坐鎮才行。
不然完全站不住腳。
仙聖界此時人、仙、魔、妖、靈、精、怪混雜,天宮墜落之後,三界秩序崩碎,身為仙道起源的仙聖界便被各路勢力瓜分。
隨著凌霄寶殿被砸碎,反天庭勢力也就此炸碎,之所以有那麼多天庭舊仙神最後能逃出去,與這些『烏合之眾』最後瘋搶各處寶物有直接原因。
而天宮隕落後,各路人馬為了爭奪寶地、寶物大打出手,讓仙聖界十數萬年前流血不止。
這也奠定了仙聖界自天庭破滅至今的混亂局面。
在這幾家仙門護山大陣的『夾縫』中,有一座小小的寺廟,坐落在一處不起眼的小山丘之上。
寺廟每日都有誦經聲,裡面住著一位老和尚、一個青年和尚、一個小和尚。
在此地修行的修士,平日裡總是見小和尚下山挑水,偶爾能見那老和尚駕雲外出,卻從未見過那青年和尚出院走動。
在仙聖界,越是這種『不明所以』的地方,越是不能隨意招惹。
說不得這就是哪位遠古大能的隱居地。
而此地這幾家仙門都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門人弟子一入門就會被前輩叮囑。那小山上的小寺絕不可靠近。
總有弟子忍不住探出自己的仙識靈識,但所見都只是白茫茫一片,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若是有人能在此地住一日,定能發現種種異常之事。
比如,這寺內其實沒有一尊佛像,誦經時,便是小和尚和老和尚對坐念誦。
再比如,那青年和尚並未剃度受戒,所住的小屋中堆滿了各類經文,每隔幾個月,他都會將這些經文用火燒掉,再從頭開始書寫。
又比如,那小和尚額頭經常有金光閃爍,偶爾誦經之後,背後還會有隻有古時真佛才會顯化的九彩寶輪……
這日,青年和尚穿著僧衣走出了小屋,將一摞摞寫好的經文搬了出來。
這次他並未將經文燒掉,反而是搬到了佛堂中;一趟趟來回搬著,堆了小半個佛堂。
正誦經的小和尚和老和尚並未停下,一直到誦完了經文,方才扭頭看向了青年和尚。
「我要走了。」
青年和尚笑著道了句,拍了拍一旁壘成小山的經文,笑道:「這是借住此地的報酬,咱們也就兩不相欠了。」
那小和尚含笑點頭,清秀的面容上滿是笑意,卻不說半句話語。
而一旁的老和尚皺眉道:「外面正亂,東天之星尚蒙塵灰,此並非你出山之機。」
「等不得了,」青年和尚搖搖頭,「天機飄搖,搜天大陣擾亂了此星命格,也稍微動搖了媧神的布置。
更何況,此子是他所選的傳人,我總該過去。」
老僧嘆道:「怕是會有一路兇險。」
這青年和尚笑了笑,「修行至今,也就跟兩位在一個屋檐下的這段時日最為安逸。」
老僧搖搖頭,低聲道:「西有帝星,東有君星,你為何舍西而顧動?」
「你們已經決定去西邊了?」青年挑挑眉,「那邊雖說也是個厲害人物,但總歸透著一些蹊蹺。」
「不,這次我們誰都不選,」老僧輕輕一嘆,「亂有亂之幸,定有定之苦,一切皆虛妄罷了。」
「去吧。」
小和尚小聲道了句。
青年收起笑意,面露肅容,對著小和尚做了個道揖。
隨後,他脫下了身上的僧衣,換上了一身灰布長衫,又將僧衣小心翼翼地疊好。
「那,弟子便去了,多謝兩位這段時日的照料。」
老僧起身還禮,小和尚倒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
這老僧道:「貧僧送星君半路。」
言罷,老僧那滿是皺紋的雙手結了個佛印,在青年背後出現了一抹虛像。
虛像內是一處香火正盛的寺廟,此時正有一群僧人齊齊誦經。
「多謝,這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煩。」
青年笑著道了句,又看了眼那面容清秀的小和尚,轉身踏步而去,身影步入了虛像之中。
像是走入畫中一般,身影輕輕一晃,與虛像一同消失不見。
下一瞬,北天域某處佛光繚繞的寺廟中,一道身影從大佛金像中跳了出來,把那些誦經的僧人嚇的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