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非常新奇另類的觀點。」夏蘭默然道。
「事實上這並不是在下先祖第一個提出來的大膽猜想。」貝蘭特語氣平緩地敘述道:「據說這是當年距離法則最終之境僅有一步之遙的無上巫王座透露出來的一種假想,而正是這位大人以雷霆手段捏合了埃爾德蘭所有大勢力首腦的聚首,從而誕生出了探索世外的行動。」
「難以想像。」夏蘭久久才感慨道。
「在此之前,當代那位巫王座大人似乎察覺了這次行動背後隱藏的巨大兇險,所以他特意找上了先祖,並且如實交代了很多事情,希望能夠將這次行動的真相永遠記錄下來留給後人。」貝蘭特深深嘆了口氣道:「沒想到結果不出那位大人所料,他們離開埃爾德蘭後不僅再無音訊,甚至爆發了毀滅整個白銀時代的大災變。」
「所以你的先祖猜測這是籠外人造成的??」夏蘭道。
「除了籠外人,誰還會有如此能量?」貝蘭特反問道。
對此,夏蘭緘默不語。
「抱歉,我的態度有些暴躁了。」發覺到心態變化的貝蘭特冷靜下來後道。
「我想,這次事件恐怕同時連累到了你的先祖或者家族吧。」夏蘭道。
「是的,你沒猜錯。」貝蘭特看著他,臉上露出淡淡地悲哀道:「自從天災時代降臨,在下的家族便染上了一種無法解除的詛咒,這種詛咒平日裡根本看不出異常,也不會影響我們的生活,但是……一旦我們活到五十歲的時候,家族的每個適齡人都會莫名其妙的死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打破這個詛咒活到五十一歲。」
嘶——
夏蘭不禁冷吸口氣。
「這是籠外人對你們的懲罰?」
「呵呵——」貝蘭特苦澀一笑,算是當做默認。「所以你能想像嗎?曾經最神秘久遠的一個大家族如今卻淪落到人丁凋零的地步,再過百年,恐怕埃爾德蘭再無歷史的守望者。」
「後來呢?」夏蘭問。
「後來?你知道什麼是信仰崩塌後的絕望嗎?如果埃爾德蘭的一切都被籠外人既定了開始與結果,那麼我們這些引以為豪的歷史守望者又有何存在的意義?」貝蘭特沉痛道:「哪怕我們曾經向埃爾德蘭所有的大人物都通報過這個消息,可他們卻冰冷得像一塊石頭全部都熟視無睹,最終這個秘聞徹底掩埋在了歷史的塵埃里,從那時候起,家族的分奔離析再也不可避免。」
「所以你深信籠外人這個猜想?」夏蘭道。
「相信與不相信又有何用呢?」貝蘭特道:「說到底,我們都是一群被圈養的家畜,無論再怎麼掙扎都逃脫不了早已註定的命運。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能拋棄煩惱活得痛快一些,至少這樣我們還能感受到些許的卑微自由。」
「……」
除了悲哀,夏蘭已經找不到此時的形容。
「我想知道,你為何會問這個問題?」調整好心境的貝蘭特打破了沉默。
「因為我最近總是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刻意安排的結果。」夏蘭道。
「非常不真實,對嗎?」貝蘭特道。
「確切的說,看似正常實則違和。」夏蘭道。
「可惜即便你能覺察卻無力改變。」貝蘭特道。
「……我想靜一下,感謝你今晚的坦白。」
……
……
第二天,夏蘭與貝蘭特似乎都默契地忘記了昨晚的交談,心思都放在了下一步的行動方面,有些事情再如何追根究底都是沒有答案的。
離開了杜梅爾,軍隊準備前往費爾南托邊界森林,目的指在調查前不久希瑟帝國入侵的那支軍隊是否與杜梅爾殲滅的帝國偏軍存在關聯。
早在行軍前,負責偵查的斥候已經提前出動,大概傍晚前歸來便能得知具體的情況,出於保密條例,一路上夏蘭都沒有驚動附近城鎮的駐軍,正如他們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
野外風景秀麗,遇上晴朗的天氣,壓抑緊繃的心情都慢慢舒緩開來,常年行軍作戰的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放鬆神經的方法,而夏蘭為數不多的喜好便是放空腦袋欣賞風景。
他不想活得太累,儘管他現在依然活得很累。
戰爭每一天都在變化,唯一不變的是希瑟帝國的鐵蹄始終都處在擴張的腳步,然而在聖堂陣營方面從不會宣傳這類負面的新聞,他們只會告訴你某某地成功防禦住了帝國的入侵,某某地又伏擊殲滅了一支帝國遊騎兵,報喜不報憂的作風使得下層民眾很少能清楚認知到戰爭的形勢惡劣到了什麼程度。
希瑟帝國向來自詡埃爾德蘭文明的中心,戰爭潛力自是極強,從暴兵動員全面侵略到現在,希瑟帝國似乎從未顯現半點後勁不足的頹勢。根據潛伏的細作回報,希瑟帝國面對如今大好的戰爭形勢展現出來的更多是一種遊刃有餘,而戰爭帶來的紅利更是激發了帝國內無數民眾參軍的熱情,倘若要讓希瑟帝國徹底傷筋動骨,除非再來一場以勝利告終的柯蘭山戰役!
可惜聖堂方面已經禁不起一場規模浩大的會戰,光是兵員補給就足以令聖堂頭疼不已。
現在所有人都在觀望,聖堂究竟要如何扭轉眼前必敗的局面。
夜幕降臨,返回的斥候帶來了一個幸又不幸的情報。
費爾南托邊界森林仍舊駐紮著一支相當隱秘的軍團。
說幸,是因為夏蘭能判斷出這支軍隊絕對與希瑟帝國的後續圖謀存在關聯。
說不幸是因為夏蘭根本無力解決這支軍團。
斥候的回報里,這支軍團人數眾多,武備精良,應該屬於希瑟帝隊編制中最精銳的黃金級軍團。而整個希瑟帝國的黃金級軍團才二十個,其中有十一個便駐紮在加達維亞防線一帶。
夏蘭可未曾聽說前線希瑟帝國有軍團調動的消息,不言而喻,這支黃金級軍團定然是希瑟帝國瞞天過海的布置。
「希瑟帝國的後手想來就在這支軍團了。」
主帥營帳內,夏蘭神色嚴肅站在地圖前與貝蘭特商議著此事。
「最初情報里的青銅軍團變成了黃金軍團,從表面來看,事情很可能如你所想,這的確會是希瑟帝國的後手,而潛入加達維亞防線的那支偏軍或許只是一個引人注目的障眼法。」貝蘭特認真分析道。
「可在地理方面,費爾南托邊界森林並非是發動奇襲的好地方。」夏蘭蹙眉疑慮道。
「或許,這僅僅是希瑟帝國圖謀加達維亞防線的其中一個環節。」貝蘭特慎重道:「站在希瑟帝國方面考慮,如果我是古斯塔夫,我就絕對不會指望一支奇兵能改變戰爭局勢。」
「其實希瑟帝國擺明車馬,憑藉光明正大的陽謀之勢遲早都能攻破加達維亞防線,但從我們得知的情報,希瑟帝國偏偏選擇了冒險的陰謀做法?難道說希瑟帝國沒有足夠的時間與耐心和我們耗下去了嗎?」夏蘭道。
「希瑟帝國侵略之初的確使用了速戰速決的閃電攻勢,後來才改變戰略開始穩紮穩打,如今希瑟帝國的行動是有些盲目冒失了,這實在不像希瑟帝國作戰的風格。」貝蘭特道。
「難道是希瑟帝國內部發生了不為人知的變亂?」夏蘭猜測道。
「可能性很小,畢竟這麼大的事情很難瞞過聖堂的耳目。」貝蘭特道。
「將此事上報給聖堂吧,僅憑我們是沒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夏蘭嘆道。
「同意。」貝蘭特認可道:「我也很想知道聖堂的答覆。」
不出三天,聖堂給予了明確的回覆,同時夏蘭與貝蘭特齊齊呆愣了許久。
聖堂命令夏蘭必須在半月內集結附近的駐軍擊潰費爾南托邊界森林的帝團。
當時夏蘭第一反應聖堂發來的命令是不是被人偽造了?!可再三向聖堂確認後他才發現,命令居然是真的!
「聖堂這是要你去送死嗎?」
一向穩重的貝蘭特難掩心中的怒意道。
「就憑附近的駐軍水準想擊敗一支黃金級軍團簡直是痴人說夢!單論人數與裝備我們便遠遠差了對方一大截,這根本不是戰場謀略所能彌補的,聖堂難道真當你是無所不能的在世軍神嗎?哪怕把古斯塔夫換來都做不到!」
「但我們卻必須執行這個命令。」夏蘭面無表情道。
「聖堂發瘋你也要跟著一起瘋嗎?」貝蘭特道。
「你我都應該清楚拒絕執行這個命令的後果。」夏蘭聲音冷漠道。
「難不成……聖堂內部真的有人想你死?」貝蘭特瞪大眼睛道。
「凡是涉及到利益層面的問題上總是難免會遇到骯髒齷蹉的事情。」夏蘭道。
「呵呵……都這個時候了,聖堂內部還在陰謀算計,相互傾軋,活該他們淪落到今天的局面!」貝蘭特咬牙切齒道。「你知道究竟是誰在算計你嗎?」
「所料不差的話,應該是另外幾位候選聖子背後支持的大人物,這次的命令顯然可以知道他們聯手了。」夏蘭目光冷冽道:「他們想提前將我踢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