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晃來晃去的,晃的我眼花。」終於,重嵐放下手裡的茶杯對她抱怨了一句,辛十娘反手關上窗子擔心的道,「少主,蒼禮養了很多奇怪的東西,除了螺洲灣警戒線外的那些巨型海獸,傳說天上的金蓮里也有很多世間罕見的怪物,雖然我加入他們才三年,但是婷姐已經在南風苑呆了十幾年了,她曾經和我說過,大概八年前的一次十方會議上,也是為了競爭一個空出來的席位,有兩家人大打出手,不僅破壞了城市,還在海岸上交火相互攻擊,後來就是一隻凶獸從金蓮里飛出來一口咬斷了兩隻巨鰲的脖子,直接生吞下去這才避免了更大的鬥毆。」
「凶獸?」重嵐的眼眸反而亢奮的亮了起來,辛十娘後背一涼,自然清楚辛摩的本性就是遇強則強,越戰越勇,重嵐歪著頭盯著金蓮,忽然間瞳孔一縮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奇怪的身影一閃而逝,他托著語調笑起來,轉向辛十娘問道,「按照十方會議的規矩,除了競爭席位的八大家,其它人是不可以插手參戰的,否則就會被取消資格,對不對?」
「話是這麼說,其實只要不被發現,死不認賬也沒人有證據呀。」辛十娘自言自語的回答,聽見一聲如願以償的「哦」,重嵐扭著脖子站起來對著門外喊了兩聲,沒等辛十娘反應過來,南風苑的掌柜、她的好姐妹婷姐就樂呵呵的抱著一件衣服走來二話不說就給重嵐換上——這是一件頗為精緻的女裝,穿在本就娃娃臉的重嵐身上一點不違和,甚至有幾分可愛。
「少主……您這是要幹什麼?」雖然腦子裡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辛十娘還是憋著笑認真提醒,「少主,到處都有眼線盯著您呢!」
「你不就是最好的眼線?」重嵐笑呵呵的對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指了指桌上還半溫的余茶意味深長的道,「今晚上我哪裡也沒去,就和你在南風苑品茶聊天不是嗎?」
辛十娘還有些猶豫的時候,婷姐已經一拍手幫她應了下來,重嵐的目光帶著幾分危險,是在數秒之後才從兩人的身上挪開推窗躍出,婷姐小心翼翼的拉著辛十娘坐到一邊,這麼多年混跡黑市的經驗讓她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想法,擦了擦手心的冷汗語重心長的叮囑:「玉兒,你可不能想著兩頭不得罪呀,山海集這三百年太過膨脹了,都說物極必反,遲早要出事的,這次我們要是能平安,往後就一起找個安定的地方過普通的生活吧。」
「婷姐……」辛十娘嘆了口氣,想起自己那三十個出生詭異的孩子,面露憂愁,「不是我貪圖山海集的利潤,我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還有那些孩子們……」
「他們不是在查秀爺的事嗎?」婷姐握著她的手柔聲安慰,「放心吧,會有轉機的。」
在天國的某處高樓,解朝秀也在透過迷霧看著街道上的惡戰,他托腮沉思看著手持長劍介入戰局支援的矯健公子,心裡有種極度的煩躁,總覺得這張臉應該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卻又完全想不起來。
越是疑惑,他的目光就越認真的看著幾人,蕭千夜其實並未離開,但他的面容嚴厲謹慎看向了另一邊,似乎已經察覺到有危險的東西在靠近。
盲女重新調整好呼吸掠到旁側的屋檐上,她手裡的琴不斷的勾出音律,在迸射而出的瞬間幻化出利刃朝著雲瀟持續進攻,紅色的長劍抖開劍陣,雨水被無形的力量凝固凍結成冰錐,然後依附著點點紅梅反撲盲女,這樣的幻象在他的眼裡其實早已經是遮天蔽日,又被劍陣特殊的靈力影響並未驚擾到兩邊的商客。
解朝秀饒有興致的將手伸出窗外,隔著遙遠的距離勾起一朵飄落的紅梅花瓣放到鼻下嗅了嗅,雖然知道這應該只是靈力幻化而成的幻象,但竟然真有幽香撲面而來。
就在所有人各有所思之際,一隻形似獵豹的奇怪生物從金蓮里縱身跳下,盲女率先撤退,琴音再次勾出無形的屏障,雲瀟也警覺的收劍回防,暴雨中,她似乎聽見了野獸低沉又帶著興奮的喘氣聲,一抬眸,一口尖銳的獠牙竟然已經突兀的出現在她正前方!一股惡臭味從凶獸的口中呼出,嗆得她眼前一花情不自禁的用手捂住口鼻大退一步。
「阿瀟!」蕭千夜提劍衝出,他腳步一動,迎面一根鐵鞭貼著臉頰掃過,逼著他不得不抽身後退,再看雲瀟,凶獸撲倒她的前一剎那,風雪紅梅以更快的速度勾起了七轉劍式,她緊貼著地面從凶獸的身下躥出,敏捷的連續躲避了幾次拍打之後直接跳上房檐,雲瀟心有餘悸的喘了口氣,對方的力道遠在她之上,若非他們是在特殊的空間結界打鬥,剛才那幾爪子足以將整個地面拍碎!
她借著朦朧的燭光看清了地面上的東西——它站了起來,雖然長著一張兇猛的虎頭,但竟然是人的身體?
雲瀟情不自禁的轉向蕭千夜,更是倒抽一口寒氣——一個女人手持長鞭笑呵呵的揮舞著,但從脖子往下完全是貓的形態,還有兩條尾巴來回擺動著。
這一刻雲瀟的心中迸出無數種猜測,那是什麼東西?是人、還是獸?
「末邪,未央。」盲女嗅到了熟悉的氣息,低聲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兩個半人半獸只是輕蔑的掃了一眼,立刻重新調整好姿勢虎視眈眈的盯著蕭千夜和雲瀟。
解朝秀好奇的搭在窗台上,他和蒼天部的統領蒼禮算是舊識了,這批半人半獸也是經由他的手悉心改造了許多年才成功,一開始的時候,這種人造的特殊生物非常脆弱,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藥物強化,現在他們不僅有著人類的思維,同時還具備了猛獸的力量和速度,身體更加強悍持久,如今也早已成為守護螺洲灣的最強力量,但是這批半獸人外形嚇人,為了不影響天國的生意一貫是隱藏在暗處,為了對付重嵐,這次的蒼禮也是不擇手段了。
暴雨下的惡戰越發焦灼,雲瀟被末邪一路限制退到巷弄的角落裡,她雖速度占優,奈何對方不講道理的生猛攻擊一次比一次更加劇烈的消磨著體力,加上房檐上伺機而動屢次干擾的盲女,很快她的額頭就滲出豆大的汗珠,滿身的污水淤泥混在一起沾在皮膚上愈發狼狽,一直到無路可退之後,雲瀟鬆開長劍徒手撩起周圍的雨水凝聚成弓,對付這種力量蠻橫的對手,再近身力博會對她極為不利,只能勾著冰雪直接射出強行將末邪逼退百米。
盲女聽到了風中的箭氣掃射聲,指尖再次彈奏起旋律以風刃回擊,就在此時,雲瀟手中的靈術再變,長弓散去幻化成琴弦的狀態,她努力回憶著當年在無言谷的時候蚩王教過的音律之術,然而對於一個門外漢而言,她怎麼可能時隔這麼久還記得住那麼複雜的琴譜,情急之下只能隨便亂撥了幾下,勉強發出了奇怪的樂聲。
好在西王母留下的秘術威力驚人,這幾聲完全不著調的樂曲竟也逼的盲女一個趔趄險些再次摔下房頂,耳膜嗡嗡作響再也無法動彈,雲瀟暗暗慶幸,但也不敢有絲毫鬆懈,在擊退盲女之後立刻重新緊握長劍繼續和末邪斡旋。
這條街的另一端,蕭千夜心急如焚的想突破半貓女的阻攔,這傢伙上躥下跳極為靈活,手裡那根足足有百米的長鞭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緊隨不舍,以柔克剛始沒有絲毫破綻,加上頭頂的金蓮一直緩緩追著他的腳步旋轉,發出蠱惑人心的奇怪喃語,讓他時不時精神就會出現短暫的恍惚,心情一煩,骨劍直接被耀眼的金光徹底覆蓋,半貓女前一秒還遊刃有餘的牽制著不讓他靠近,後一秒後背一寒察覺到一束鋒芒的目光直擊心臟,她本能的回頭,赫然看見蕭千夜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了她身邊,他甚至沒有提劍,只是想也沒想非常厭惡的抬腿一腳橫踢!
半貓女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重重的砸在末邪的面前,胸肺被震得粉碎,源源不斷的嘔出鮮血。
「阿瀟!」他終於回到雲瀟的身邊,看著滿身泥水的女子沖他明朗的咧嘴笑了笑,還不忘趕緊擦乾淨臉龐讓他放心,「沒事沒事,我沒受傷。」
末邪直接拎起同伴放到一邊,他不再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而是像一隻猛虎俯下身發出低低的嘶吼,雲瀟抓著蕭千夜的胳膊小心的道:「這傢伙力氣好大……」
話音未落,又是一個矯健的身影從天而降,一腳踢中末邪的腹部直接將他踹上了天,半虎人奮力在空中調整姿態想重新反撲,不料來人的速度力量遠比他更為驚人,他在頃刻之間一併跳到半空,又是一腳直接就讓末邪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里,雲瀟目瞪口呆還沒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蕭千夜眉頭一蹙,轉頭看著一身奇怪打扮落回地面的重嵐,想笑又只能忍著,調侃:「現在流行亂穿衣服嗎?還挺適合你,蠻好看的。」
重嵐沖兩人眨眨眼睛,露出一口白牙滿不在意的笑起:「只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怎麼行?我直接給他踹到深海里去,他們也沒證據是我乾的。」
「踹到……深海里?」雲瀟咽了口沫,頭皮發麻的估算著距離,重嵐笑呵呵的湊到她耳邊,「還是跟你學的,上次在飛垣,你不也是一腳把我的同伴踹出幾百米嗎?」
「這距離深海有幾千米呢。」雲瀟白了他一眼,重嵐聳聳肩膀摸出一個面具戴在臉上,指著九重天塔的方向認真說道,「你先走,我和她一起跟著。」
「小心。」有重嵐出手,蕭千夜也鬆了口氣,叮囑幾句之後立刻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