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夜站在半空中,察覺到握劍的手已經不受控制的出現了顫抖,藥效會伴隨著激戰更加迅速的影響身體和意識,而他的對手顯然不僅僅只有面前的解朝秀,空間在持續變換干擾他的位置,是蒼禮在暗中以金蓮相助!
巨鰲受驚之後,無數雙眼睛也第一時間朝天街集市凝望過來,野心勃勃的商客們打著各自的如意算盤,不動聲色的冷眼旁觀。
雲瀟和重嵐才從天街走到海灘,一扭頭就看到海面上風起雲湧的戰鬥,天街開放的同時,原本隱匿在空間裡的其他巨鰲也浮出海面做起了生意,此時被巨大的震動驚擾,所有的巨鰲齊齊發出了惶恐的尖叫,蒼禮艱難的控制著金蓮協助解朝秀,對手的劍實在太快,讓他根本無暇分心再去理會發瘋的巨鰲,只能任憑它們瘋狂的撞擊在一起,引起更大的海嘯撲向螺洲灣。
龍傅的聲音一直從天都傳來,被他煩躁的直接阻斷充耳不聞——這是螺洲灣幾十年未見的混亂,巨鰲無法躲入金蓮空間,深海又被巨型海獸占領,它們幾近癲狂的朝城市裡大步跨來,每一步都能讓洶湧的海潮如海嘯一般衝進天國,原本放置在岸邊的躺椅陽傘被沖的到處都是,已經有不少人被一腳踩死,屍體零碎的漂浮起來,大片的血漬染紅了整個海面。
「怎麼回事……是千夜?」雲瀟緊張的上前,又被重嵐直接拉了回來,一向嘻嘻哈哈的辛摩的少主面色如霜,緊盯著波濤洶湧的海面,似乎聽到了另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呼嘯,低道,「有東西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遠海禁區裡的巨型海獸騰空而起一口咬向蕭千夜,他在半空中踉蹌的退了一步,反手將偷襲的海獸攔腰砍斷,但是呼吸一亂,大腦嗡嗡作響無法正常思考,同時眼前又是迷離的金蓮轉的他一陣恍惚,身體的燥熱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撕裂,腳下是海獸熒光發亮的眼睛,明明是在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反而讓他有強烈的欲望,連續咽了幾口沫才勉強止住想衝下去將它們全部吞噬的衝動。
他的眼睛還死死看著不遠處的人,即使這次他來螺洲灣的目的不是為了解朝秀,但是只要那個人現身,他可以放下所有目的,只想將其斬於劍下!
那張臉……那張他最憎恨的臉!
解朝秀也在認真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神情變化,他不能和這種人做對手,至少在對方神志清醒的前提下,即使有蒼禮暗中相助他也沒有任何的勝算,白璃玖雖然意外暴露了他的身份,卻也在不經意間幫了他一個大忙,自作主張將一對染著烈性藥的蝴蝶全部送入了蕭千夜的體內,那是古代種的身體,古代種本身就是凶獸的血脈,竟然陰差陽錯的起到了作用!
這或許就是最好的機會,只要再拖延一會,等到藥效將蕭千夜的體力全部消耗,他就有機會帶走雲瀟,三千年了……他被這種病折磨了三千年,無論如何他都要鋌而走險試一試!
解朝秀的眼睛慢慢凝聚,不出聲地笑了笑:「蕭閣主放心,我對雲瀟沒有那方面的興趣,否則當我猜到她身份的那一刻就能下手了。」
對方的聲音順著海風傳來,好似萬馬奔騰從耳邊呼嘯而過,蕭千夜深吸一口氣壓制著體內被攪到狂暴的凶獸本能,看見對方從懷中摸出來個亮晶晶的東西遠遠的扔給他,他隨手接住,那是幾顆珍貴的寶石,應該又是這次出門之前大哥塞給她備用的,這一刻他的眼底仿佛被看不見
的利刃刺痛,咬牙低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她送給我的。」解朝秀看著他眼底慢慢湧起的憤怒,只是平淡的笑著,「就在天都夜宴開始之前,她主動送給我的。」
蕭千夜的心「咯噔」一下,想起消失了好一會的雲瀟,解朝秀淡淡的繼續說道:「她以為我仙人跳失手被幾個男人纏住了,怕我被欺負特意支開你們過來救我,還送了我這些珠寶讓我金盆洗手,呵呵,真是個善良的姑娘啊。」
他握著珠寶,無法控制力道直接捏成了碎片,精神一旦擾,藥效就如豺狼猛虎般要將他撕成碎片,眼前那張噩夢般的臉更讓他煩躁,解朝秀還在不動聲色的拖延,聲音卻逐漸冰冷:「蕭閣主也是心善之人,否則何必為了幾個卑微侍女的死活不情不願的去見玖公主,我本來也不想和你、和重嵐為敵,只不過想借她一段時間幫個忙而已。」
「心善之人……」蕭千夜將手裡破碎的珠寶扔入海中,臉上的笑容卻變得危險起來,「善良就是被你們這種混蛋一次又一次的消磨,到最後只剩厭煩。」
解朝秀一驚,本能讓他在這一秒下意識的位移避開了那道快如閃電的劍氣,但臉頰還是一涼被割出深深的血痕,他抬手止住傷口,無奈的咧嘴輕笑:「何必對我如此遷怒,我確實在早些年去過飛垣,並且一時興起幫著高總督動刀改造過一名優秀的試體,但是他後來乾的那些事情可是和我半分關係都沒有。」
「我不僅僅是討厭你這張臉。」蕭千夜冷笑著,想起文舜手下那一批年輕的試駕者,想起雪寂城的鎮魂鈴下大片血紅色的靈柩花,想起辛十娘和她詭異的三十個孩子,厭惡的神色在臉上一覽無遺,「你倒是開開心心的在別人身上試藥,可有想過會造成什麼樣的惡果?一己之私毫無底線,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們有求於我,而我也滿足了他們,僅此而已。」解朝秀輕描淡寫的辯解,連續躲避著攻擊,本想拖延到藥效消耗完對方的體力耗盡,然而理智越是模糊,他的動作反而越加兇狠,凶獸的體格是遠遠勝過人類的,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能突破極限,但一時的暴走往往伴隨著嚴重的透支,如何權衡這個微妙的臨界點,就是人和獸最本質的區別。
他踩著金蓮的花瓣碎片在空中以退為進,無數深海的海獸也在緊緊盯著蕭千夜,那不僅僅是因為蒼禮的控制,更多的是感覺到了古代種身上特殊的血氣味,愈顯亢奮。
「借用?誰給你的自信在我面前說出這句話?」骨劍再次掃到面頰之時,解朝秀聽見耳邊急促的呼吸,一抬眸,古代種特殊的冰藍色雙瞳宛如能將他拉入冰窟,「幾十年前你就去過飛垣,當時阿瀟還沒有出生,你肯定不是為了她才找過去的,那麼當年……你到底是何目的?」
解朝秀借著金蓮鬼魅位移,但對方的身影也在瞬間跟著他緊逼不舍,骨劍閃爍著逼人的金光,雖然出劍的角度因為身體的逐漸失控而屢次偏離,但力道反而越發兇狠。
蕭千夜觀察著對手的一舉一動,解朝秀看起來只是在藉助蒼禮的金蓮不斷變換位置,實則每次挪動周身都有強大的靈力纏繞,那是大星的殘影,是來自萬千流島一種奇妙的靈力,是他曾經見過的、屬於無根之人的特殊法術——星沉。
「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你是得知了神鳥族的傳說特意過去尋找鳳姬,要麼……」他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冷意,「要麼,你就是去尋找另一個更古老的人。」
「呵……」解朝秀笑了起來,眉間露出淡淡遺憾,「我確實是在找一個古老的人,我的同族世間罕見,而知曉那段遠古傳說的人更是鳳毛麟角,可惜,可惜當年我沒有找到她,之後也和雲瀟錯過。」
「你要找的人——是飛垣的開國皇后?」
解朝秀
沒有回答,但短暫的沉默里,他的眼眸變得撲朔迷離,揮袖之間大星的殘影起伏不定,整個天空群星璀璨,隱隱有上天界黃昏之海的感覺!
「千夜!」雲瀟認出了空中激戰的身影,也察覺到他出劍的動作越來越明顯的出現了偏差,但海灘上的情況也兇險起來,無法回到金蓮空間裡躲避的巨鰲正在邁著大步沖入城市,剛才還津津有味站在高處不嫌事大湊熱鬧的遊客轉眼就被捲入浪潮不見蹤影,很快駐守在螺洲灣外圍的軍隊也聞訊而來,然而再精銳的人類軍隊面對幾百隻失控的巨鰲也只能汗顏的撤退,一時間整個天國宛如人間地獄。
重嵐的目光一刻也沒有從高空惡戰的兩人身上挪開,血腥味會助長辛摩族骨子裡的嗜殺好戰,讓他皮膚上未曾消退的血斑再一次變得鮮紅欲滴,越是這種時候,那張娃娃臉就越發讓人不寒而慄,而解朝秀也在這一刻心照不宣的朝他望過來——如果換成其它辛摩,這會肯定早就遵從本性衝上去和海獸廝殺在一起了吧?可重嵐就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站在她的身邊,像一堵不可跨越的高牆。
那是純血的辛摩族百年不遇的天才,不僅僅是因為出類拔萃的能力,更多的是他有著同族從未有過的克制和理智。
「蒼禮。」解朝秀半蹲著身體將手輕放在一朵金蓮上,同時催動幾千顆大星之力已經讓他的呼吸有點急促,低道,「幫我拖住重嵐。」
「什麼?」蒼禮在一朵金蓮中俯瞰海面,嘖舌罵道,「那可是純血的辛摩族天才,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你該不會覺得事後他會放過你吧?」解朝秀儘量保持著心平氣和提醒,蒼禮凝視著亂作一團的海灘,孤注一擲的嘆了口氣,數千朵金蓮赫然綻放,沉睡空間裡的半獸人睜開眼睛,如狼似虎的朝著海邊的人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