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志所向 第五十四章臨洮之戰
待吐谷渾部大軍退出十里外紮營，曾武，王君侯等人乘馬飛馳到張陵身前。此刻張陵正埋首在雪地中拾起那一張一張的四散碎裂銀票。
「大人，你可是降了吐谷渾部？」王君侯率先問道，他們方才見到城外那一幕心裡都有幾分瞭然。
張陵轉過頭，一一看去見曲縣大小官吏都在，於是答道：「不錯。」
陡然一個人影衝上前，張陵措不及防下鼻上挨了一拳。
「狗漢奸。」
張陵聞此言渾身一震，抬頭看去揮拳打自己的竟然是裘善，他已被曾武，張國柱兩人左右抱住。裘善大喊道：「你自己作漢奸也就罷了，為何將全城人都給賣了，我裘善堂堂好男兒，寧死決不作蠻夷人的走狗。」
張陵鼻尖一酸，血已經落下，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中，這裘善本是他看重的人，如此相待心裡也不好受。張陵對曾武，張國柱喝道：「放開他。」
裘善被放開後，言道：「我本以為大人是值得效力的人物，但今日看來算瞎眼了。」說完氣呼呼地一瞪張陵，轉身跳上馬去，連抽數鞭回城。張陵伸手捂住鼻後，言道：「這裡還有人要打我張陵的麼？。」
只見主薄楊芳朝地重重啐了一口，然後上馬離去。接下來又有幾人目瞪了張陵幾眼，亦紛紛離去。
官吏中只有縣丞王君侯臨走時，對張陵微施一禮，其他人都是白眼相對。
這些人走後，張陵見留在身邊還有十幾人，都是身邊跟隨已久的武將，他們有的人中臉色雖有不快，但都留下了。張陵左右環顧，見還有一人站在後頭，正是今日才相識的徐蒙。張陵於是言道：「徐先生，為何不走？」徐蒙拱手言道：「徐某願意留下來陪大人。」
張陵悽然笑道：「你不怕曲縣中人說你不是麼？」徐蒙依舊是恭敬地言道：「徐某隻知若沒有大人滿城百姓盡屠也，我等的性命皆是大人所賜。」張陵聽到此心底有了一絲寬慰，言道：「多謝。」
次日，伏允命張陵，張行野二人，各帶五十士卒，隨他大軍去取臨洮縣。此用意不言而喻，臨洮縣乃是屯長全澤把守，伏允此舉定是讓他們深知淮北軍底細的人，為他出謀劃策。
臨洮城下，吐谷渾部大軍將臨洮城圍了水泄不通。這臨洮縣是安定郡治所，城高池深非是曲縣可比，城中本駐有兩千人馬，外加一千援軍，全澤得知吐谷渾部大軍席捲安定，必然不會放過臨洮，所以收攏各鄉百姓，並徵調全城壯丁上城守御。
當夜，伏允於營帳內召集眾將會商攻城一事，張陵，張行野二人也陪於末座。伏允當先言道：「今日我命人進城勸降，卻給殺了，首級被高高懸於城樓，此舉是對吐谷渾部的侮辱，不可容忍。」
此言一出，在座的眾將紛紛義憤填膺地大吼，張陵聽不懂胡語，想來是要如何炮製守將，破城之後，不分老幼屠殺全城。
伏允見張陵，張行野二人不語，用漢語問道：「你們二人有什麼看法？」張陵神色漠然，不置一詞，那原來在伏允身邊的漢奸，此人姓楊名吉，他見張陵不答冷笑道：「二位為何不說話，難道是身在曹營心在漢？」
張陵眉毛一挑，五指緊捏膝蓋仍就是不語，伏允沉聲言道：「張陵為何不說話？」這時坐在一旁張行野哈哈笑道：「可汗，我有一策。」
「哦，說來聽聽。」
張行野言道；「明日攻城時，就由我這舊部去當面說降全澤，若不能，亦可動搖淮北軍守城的決心。」
伏允眼中忽露精光，拍膝言道：「好。」然後又用胡語對左右說了一番，眾將皆點頭稱是。不少人都瞥了一二眼到張行野身上。
次日吐谷渾部大軍列陣完畢，號角聲仍不住此起彼伏，張陵仔細看去吐谷渾將士東一列，西一隊排列看似隨意，但內有章法。淮北軍中多有收降的官軍，其中不少官軍都長期駐紮在邊塞與，突厥，吐谷渾，鐵勒多次交戰。當與他們談論起胡騎時，臉上滿是莊重之色。胡人騎兵飄忽不定，戰術多變，對陣步軍時遠遠散開，以游騎用弓弩打擊步軍，擇弱側突擊。在野戰中對陣漢軍自詡號能百騎能圍千人，千騎可覆全軍，萬騎則無敵天下。
可惜此大話只說得一時，前朝武功最盛時塞北各部盡皆稱臣於中原。
即使敗落的這幾年，餘威亦尚存。但隨著長安陷落，胡人再度有牧馬中原之心。
在如蟻簇擁的土谷渾大軍之中，張陵從下望去城頭，感覺臨洮城已似搖搖欲墜。
張行野拔馬而出，在距離城頭一箭之地，遙聲勸降。駐守城頭的淮北軍將士多認得張行野，見他都降了不由得都有幾分軍心動搖。這時全澤出現城頭，他全身貫甲，只見他手指著張行野喝罵道：「叛逆，爾乃漢人，居然投降胡虜，不以羞恥，反來勸降動搖我軍心。」
張行野答道：「全大人，傾巢之下焉有完卵，在我十萬鐵騎之下，臨洮能堅持了幾日，講大義氣節，也要先有命說。何況救滿城百姓免受刀兵，不也是一種大義麼？」
全澤顯然是怒極了，手指著張行野破口大罵，並令部下放箭。張行野立即調頭脫離城頭箭矢的射程，然後奔到伏允的大纛下，拜下言道：「可汗，在下無能，勸服不了全澤。」
伏允點點頭言道：「無事，你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城破後必有封賞。」隨即伏允用胡語下令攻城。
只見號角聲響過，城下的吐谷渾部的騎兵先讓戰馬跑起來，逼近城牆後搭箭朝城頭攢射。吐谷渾騎兵的箭射得又遠又准，不住有屍體從城牆上跌落，城頭雖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但顯然難以射中快速移動的游騎，不少箭矢都射在戰馬邊上。這時又是一番號角響過，吐谷渾部的大批步兵開始舉著長梯搭牆攀城。吐谷渾部四面攻城，顯然想以人數優勢迅速壓倒守軍。
張陵遠遠看去，不少覆著層層厚盔的吐谷渾部的兵士已攀上城頭，雙方在城頭展開肉搏，城牆上多是從百姓中抽來的壯丁，如何抵抗得住如豺狼般兇猛的吐谷渾士兵。大批大批被砍死在城頭，相反淮北軍死傷卻不多，反是不住驅使那些壯丁上前，若是那些人敢後退，就地斬首。真是令人可笑，真正交戰的雙方被遠遠隔開，並沒有多大的損失，相反首先被屠殺的卻是大量的百姓。雙邊似乎在比誰手段更狠，殺得百姓更多一般。張陵想到，全澤此舉也是迫不得已，在絕對弱勢兵力下，若不與敵人抱著全城俱完的決心，城池很難守住幾個時辰。換而言之，當日張陵曲縣召集壯丁守城用意也是如此，若不是他決定投降，今日臨洮的一幕也會在曲縣上演。
雙方激戰了一個上午，吐谷渾部的兵士傷亡了三四百人，這樣代價顯然超出張陵的預計，但城中亦肯定十倍過之。吐谷渾部又一輪攻勢受挫，眼見不少族中勇士命喪城下，伏允氣得怒火衝冠，將負責攻城的將領抓來訓斥了一頓，並親手斬了兩個作戰不利的將領，並聲言若今日城池再不能攻破，就將爾等通通拖下去斬了。此言一出，那些跪伏在地的眾將一個個噤若寒蟬，紛紛賭咒發誓要將臨洮拿下。
哪知卻在這時臨洮南門扯起一面白旗，城門轟隆隆地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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