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漸散,黎明初現。
江夏頹然回到逍遙山莊,一回家以後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書房裡面,下令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書房。
在江夏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自己和李東陽相識的點點滴滴。一直想到太陽西落,江夏也接受不了,一直和自己作對的人,竟然會是自己的師父。
江夏記得自己剛到大明的時候,無親無故。心中實實在在的把朱厚照當朋友和兄弟,把李東陽當師父和父親。
可是最終,幾次三番意欲置自己於死地的人,竟然就是他。
給江夏送來的飯菜全都放在了書房門口,江夏始終沒有打開房門讓人端進去。江夏不開門,也沒有人敢貿然打擾他。
江夏的一眾嬌妻也個個擔憂無比,但是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以後,她們也沒敢去打擾江夏。
深夜的時候,江夏書房的窗戶突然被人推開,一個人影爬窗進入了書房。
蹲在書架的江夏抬頭看了看那個人影,雖然整個書房黑漆漆的,但江夏依舊能夠辯別出去,進來的人是烏圖雅。
烏圖雅亦步亦趨地往前走著,一邊走一邊試著叫道:「江夏?江夏……」
江夏沒有吭聲。
烏圖雅叫了幾聲以後沒有得到回應,整個人似乎都緊張了起來。她低聲自言自語道:「遭了,不會想不開出什麼事了吧?」
「江夏、江夏……」
烏圖雅一邊叫著,一邊人走到了江夏面前。
江夏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進來幹嘛?」
「啊!」烏圖雅嚇的驚叫一聲,「原來你還活著的呀。」
江夏頓時覺得腦門兒上有三條黑線,他嘟囔了一聲:「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不出去,要不你打我,打我我就出去。」烏圖雅吐了吐小舌頭說道。
興許是在適應了屋子黑暗的環境,烏圖雅用腳踢了踢江夏:「你往旁邊蹲點兒,給我空個位置出來。」
江夏無語地往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旁,一大片空著的地方別說是蹲個烏圖雅了,就算是躺幾個烏圖雅也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最終江夏還是往旁邊挪動了一下。
烏圖雅「嘻嘻」地笑了笑,然後在江夏的身旁蹲下。
兩人就那樣蹲著,也沒有說話。大約過了有一盞茶的時間,烏圖雅用手肘碰了碰江夏:「你不是在傷心嗎?怎麼也不哭啊?快,哭兩聲給我聽聽。」
江夏扭過頭看著烏圖雅,過了良久才說了一句:「肝腸寸斷,但又欲哭無淚,這才是人最傷心的表現。」
「哦。」烏圖雅應了一聲後點了點頭。
「那你準備傷心多久?能堅持傷心三天不?反正像你現在這樣不吃不喝,頂多也就能堅持三天。」
「其實你不用勸我,我沒事。我就想一個人安靜一下,想通了,也就好了。」江夏道。
「哦。那我不說話,讓你安靜一下。」
烏圖雅說完,當真就沒再發出聲音。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去……
書房裡面只有兩個均勻的呼吸聲,江夏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流出了眼淚。他聲音略帶沙啞和哽咽,說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視他如師如父,當他是自己的親人。我想過要給他養老送終,給他披麻戴孝。我曾經想問他,他百年以後,我能不能在他墓碑的立碑上人寫下『子,江夏立』……」
說到這裡,江夏的眼淚猶如滾黃豆一般,不斷地從眼中流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對我?」
「你說兩句安慰我一下啊,沒看見我在哭嗎?」
江夏見自己說了半天,烏圖雅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於是十分不滿地叫了一聲。
哪知道烏圖雅此時卻直接將頭靠在了江夏的肩膀上,呼吸勻稱面上,口中那喃喃說道:「阿木木,別鬧。」
阿木木,烏圖雅養的一條獅子狗。
江夏腦門再次浮現出三條黑線,他真想一下把烏圖雅搖醒,大聲對她說:「誒!你安慰人也專業一點好不好,哪有人家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你傾訴了,你卻自己睡大覺的。」「誒,還流口水是幾個意思?」「誒,尊重一下心情不好的人好不好!」
最終江夏還是沒用這樣做,任由烏圖雅靠在他肩上熟睡著。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烏圖雅再次發出夢囈:「江夏,別傷心了。你師父騙你,他是壞人。霜姐姐、念奴姐姐她們又不是壞人。你傷心,你不吃飯,她們也跟著掉眼淚。為什麼你要讓那一個壞人,還折磨我們這麼多人呢?」
江夏心中微微一怔,伸手抬著烏圖雅的腦袋,將她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低頭看著仰面睡著的烏圖雅,心中不斷想著烏圖雅剛才說的那番話。
此刻,江夏突然感覺有一道光線從窗外射了進來。江夏抬頭從窗外看出去,只見殷紅的朝霞浸染了東方的天空,紅雲縱橫,橫跨天際,在那還未完全亮堂的天空中,盡情綻放著恣意的激越,令人心潮澎湃。
也不知道是因為朝陽,還是因為烏圖雅的話。江夏突然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無論人事怎麼變幻,我始終還是我。負我的,何必為其掛懷?助我的,銘感五內常記於心便可。大明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去愛,一切……應該結束了。
江夏看著那明媚璀璨的朝陽,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伸手掐了一把烏圖雅嫩滑的臉蛋兒,然後忍不住低下頭,把嘴湊向了烏圖雅那粉嘟嘟的小嘴。
就在他剛剛快要親到烏圖雅的嘴時,烏圖雅卻一下睜開了眼睛。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咯咯咯」地笑著說道:「你這頭大色狼,這是準備偷偷占我便宜嗎?」
江夏先是俊臉一紅,然後把臉一沉,說道:「你也太不嚴肅了,把眼睛閉上。」
「哦。」烏圖雅十分聽話的閉上了眼睛,甚至她還配合著比撅起了小嘴。江夏笑了笑,蜻蜓點水一般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下。
烏圖雅一下睜開眼睛,鳳目瞪圓:「這就完了嗎?」
「啊?那你還準備怎麼樣?」江夏愣愣的問,他看了一下,雖然書房有床,但總不至於在這裡那什麼吧。
「想得美!」烏圖雅一下翻身而起,直接把江夏壓在了身下。
江夏還沒反應過來時,烏圖雅已經用嘴封住了他的嘴巴。可惜烏圖雅吻技不高,甚至可以說是生澀。最終還是江夏反客為主,起到了指導和帶領的作用。
一吻終。江夏和烏圖雅分開,看著偷偷喘著氣的烏圖雅,江夏愛憐地撫摸著烏圖雅的臉,道:「我陪你回蒙古吧。」
烏圖雅一怔,頓時臉露怒容:「你都對我這樣了,你還要趕我回去?」
江夏笑著伸手捏了一下烏圖雅的小鼻子,說道:「傻瓜,我陪你回蒙古,是想去找阿爾蘇提親。」
「提親?」烏圖雅一聽,臉像翻書一般,立刻變成了雀躍之色。「你要娶我了嗎?你要娶我?」
「對,娶你。」江夏笑著說道。
「咕嚕……」江夏的肚子突然發出響聲,烏圖雅跟他同時愣了愣,江夏連忙大喊道:「來人啊,準備熱水洗漱,準備早膳!」
「吃東西了,大人要吃東西了!」書房外響起一陣歡呼聲。
緊接著江夏便聽見有人一邊跑一邊叫著:「夫人,老爺要吃東西了,老爺要吃東西了……」
沐浴更衣,換了朝服。
趁著時間尚早,江夏坐著馬車上了朝堂。
在左右掖門排著隊的文武百官遠遠地看見了江夏的馬車抵達,江夏從馬車上下來。文武百官立刻齊齊向江夏行禮,齊聲道:「參見輔國大人。」
江夏點了點頭,微微抱了一拳,道:「諸位大人不必客氣。」
說完,朝鐘敲響。
左右掖門大開,文武百官上朝。
朝會上,禮部通報了李東陽的死訊。由於江夏封鎖了所有消息,所以李東陽對外宣稱是病故,以保存他的一世英名。
江夏向朱載江請了旨,將李東陽追贈為太師,諡「文正」。
自從宋代以後,文人做了官,夢寐以求的想得到一個諡就是「文正」。
一般來說「文正」這個諡號,皇帝是不會輕易給人的。在歷史上,但凡能得到「文正」這個諡號的人,大多都是當時文人敬仰的對象。
以李東陽的經歷地位,在不曝光他鳳主的身份之下,追贈太師和諡號「文正」都是合情合理的。並且這個旨還是由江夏出口請求,等於就是走個過場而已。
接著江夏又宣布了六部的調動名單。
工部、刑部,依舊是韓齊、閻洛二人任尚書,此無變動。禮部尚書,崔政義。戶部尚書,楊一清。這些變動都不大。
唯獨變化比較大的,吏部尚書由梁儲接任。兵部尚書則由王守仁接任。
原兵部尚書王瓊,平調至南京,繼續任兵部尚書。
很顯然,這等於是把王瓊投閒置散了。
韓齊、閻洛、崔政義、楊一清、梁儲、王守仁,這六個全都是江夏的人,六部如今等於全部被江夏所掌控。
如今的江夏,說在朝堂是一手遮天,這絕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