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到底是什麼人物啊?」
借著酒勁,郭勛終於問出了他心裏面的疑惑。
沒辦法,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湯昊這個野人突然穿著奇裝異服,從南苑樹林裡面冒出來,一刀捅死了頭斑斕大虎,救下了小皇帝
這怎麼看,眼前這個湯昊,就是活脫脫的「天降神兵」啊這!
難不成真是「祖宗庇佑」、「天佑大明」,真是老朱家的祖宗顯靈了,特意讓這野人下凡來救下小皇帝,先帝爺這根唯一的獨苗?
真是奇也怪哉!
湯昊喝了點馬尿,遇上郭勛這麼一問,心情也很惆悵。
反正郭勛是知道南苑發生的一切事情,所以也沒必要瞞著他,至於他信不信,關湯昊屁事!
「這麼說吧,我來的那地方,老哥你應該聞所未聞。」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更不知道自己為啥就來了。」
「上一秒還好好的呢,下一秒直接就昏過去了,醒過來之後就看見陛下被一頭斑斕猛虎追著嗷嗷咬」
郭勛聽後,頓時驚為天人!
媽媽呀,實錘了,這小子就是真正的「天兵」啊!
「那個,好兄弟,以後你就是我郭勛的親爹不,親兄弟了!」
郭勛老臉一紅,差點說禿嚕嘴了,把真心話給說出來了,這多尷尬啊!
湯昊聞言一愣,下意識地看著這郭勛,滿臉茫然之色。
「不是,老哥你是威襄公的五世孫吧?你家應該復爵了吧現在?」
威襄公就是指開國名將郭英,逝世後獲贈營國公,諡號「威襄」。
你家好歹也是名門之後,現在又成功復爵了,頂著一個武定侯的世襲侯爵,咋這麼卑微磕磣呢?
丟人不丟人啊!
郭英那等英雄人物,怎麼攤上了伱這樣的子孫後人!
不料湯昊這句話,似乎是戳到了郭勛心中的痛處。
這位小侯爺臉色當場臉色就變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了起來。
「兄弟,你是不知道啊,俺家這爵位太難了啊!」
「我老郭家雖然躲過了那場開國功臣的大清洗,也躲過了「靖難」時的那場大動盪,好歹磕磕絆絆地傳承了下來,但也是在不斷地沒落,甚至一度到了要被停爵的邊緣」
「俺們老郭家在正統、景泰、天順、成化、弘治五朝,好幾次向朝廷請求能夠承襲武定侯的爵位,卻被這些老朱家的皇帝陛下以各種理由拖延和無視,險些一度不讓俺們襲爵!」
「要不是到了這弘治朝,俺爹厚著臉皮求爺爺告奶奶地一再請求先帝爺,還求到了那些內閣閣老那邊去,只怕老郭家連這爵位都守不住朝中有壞人啊老弟!」
郭勛哭得很是傷心,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
但是湯昊卻捕捉到了一個關鍵信息,那就是文臣縉紳已經插手勛貴襲爵之中了!
大明朝這些文臣縉紳,現在權力這麼大的嗎?
武定侯老郭家可是開國元勛,好不容易傳承下來的那麼幾根獨苗。
而且郭英兒子郭鎮還尚太祖之女永嘉公主,怎麼說也算是聯姻帝室了,老朱家的自家人。
人家這武定侯爵位本就是世襲罔替的,一切合理合法,你卻卡著這襲爵一步不給辦,這是什麼行為啊?
這些個文臣縉紳,到底是在刻意打壓,還是在刻意打壓?
他們對勛貴武臣的敵意就這麼大嗎?
連世爵都要一再打壓?
湯昊臉色一陣陰晴不定。
朝中有壞人啊!
這個「壞人」,不是指的一個人,而是指的一批人。
正統、景泰、天順、成化、弘治五朝,正是文臣縉紳徹底打垮功勳集團,一步一步掌控朝堂話語權的時候。
實際上就是正統到景泰之間,因為于謙將五軍都督府的職權奪走,五軍都督府就已經開始式微。
尤其是到了弘治朝,勛貴武臣基本上只剩下阿貓阿狗兩三隻了,五軍都督府更是早已名存實亡,一眾勛貴要麼就是老老實實地在南京那邊混日子,要麼就是領著一個五軍都督府的職事差遣在北京混日子!
反正都是混日子,手裡面沒有絲毫實權,因為五軍都督府的權力早就被兵部給奪了過去,淪為了勛貴及其子弟養老吃空餉的地方!
那這局勢,對湯昊而言,可就不太妙了。
小皇帝出於好心,為了讓湯昊在大明有立足之地,給他安排了一個功勳之後、忠良之後的大好身份,東甌王湯和後人!
但是,這個身份既然有利那自然也有弊!
比如說現在湯昊就跟老湯家綁定在了一起,是不折不扣的功勳子弟,歸屬於勛貴武臣這個小團體。
可是現在看起來,這個小團體有些太拉胯了,連襲爵都得去求爺爺告奶奶,去跪舔文臣縉紳一番!
勛貴尚且如此,武臣地位只怕更低!
那不是完犢子了嘛!
勛貴武臣要去給人當狗咯!
「老哥,咱大明現在還有幾家勛貴?」
「外戚不算,南京那邊也不算,就看現在北京裡面的!」
湯昊下意識地問道。
郭勛聞言掰著指頭數了起來。
「現在勛貴的牌面人物,自然是二代英國公張懋了,他老人家九歲襲父公爵至今,歷仕景泰、天順、成化、弘治四朝,位高權重,寵冠勛戚,是勛貴武臣的頂樑柱。」
「其次就是二代保國公朱暉了,早年隨父四處征戰,也是位將才,於弘治九年襲爵,去年陛下即位稱帝的時候,蒙古小王子再次大舉進犯宣府,他老人家以甲子高齡再次掛印出征去了,估摸著戰事也快結束了。」
「其次就是四代成國公朱輔,於弘治九年襲爵,不過現在奉命擔任南京守備兼南京中軍都督府掌府事,所以沒在咱們北京這邊」
三位國公爺,大明勛貴的最後牌面。
湯昊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腦海中浮現出了些許記憶。
英國公張懋,為人敦重,史書上寫的是「生平無他藝能」,遭逢承平之世,「為公者六十六年,為太師者二十五年,握兵柄者四十年」。
嗯,沒啥功績,也沒啥劣跡,一輩子榮華富貴,壽終正寢。
保國公朱暉,名聲不怎麼好,弘治年間唯一統兵出戰的勛貴,史書上面多是虛報軍功、擾民傷財、畏戰怯戰的惡名。
成國公朱輔,毫無存在感,最多就是守備南京,練練兵。
這些東西,湯昊大抵是不信的。
為什麼?
因為史書是何人寫的?
勝利者書寫!
現如今的勝利者是誰?
文臣縉紳啊!
而且這史官也是不折不扣的文人!
這裡面的蠅營狗苟和齟齬齷齪,誰又能夠說得清楚呢?
現在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大明這些勛貴的日子很是難過,恐怕快要給文臣縉紳當狗咯!
正當二人喝得盡興的時候,一陣敲門聲卻突然響起。
郭勛一愣,看向了湯昊,而湯昊也滿臉茫然地看著他。
等湯昊打開門一看,只見門外正站著一位精神矍鑠的白髮老人。
老人眯著眼睛打量了湯昊一番,止不住地連連點頭。
「不錯,確實不錯,倒是個天生將種!」
「敢問老丈是」湯昊恭敬問道。
「說起來,你該喚我一聲「二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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