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懸掛著米字旗的英國皇家海軍東印度艦隊正全速前進,旗艦『科倫坡』號上,通訊官快步走進小官廳,瞥了一眼正在悠閒喝茶的凱佩爾准將,敬禮稟報道:「將軍,艦隊已經抵達馬六甲海峽外的大小科巴島。」
凱佩爾是駐東印度和中國區艦隊分艦隊司令,對於這一帶海域,他可說是了如指掌,聞報略微沉吟,便沉聲下令,「艦隊不必急於進入馬六甲海峽,按照編隊分為兩路.......搜索附近島嶼。」
是不是謹慎過頭了?就算附近海面海盜猖獗,也沒海盜敢打大英帝國皇家海軍艦隊的主意!通訊官一楞,連忙道:「遵命,將軍。」
凱佩爾掏出菸斗裝了一鍋菸絲,點燃後吸了幾口,然後起身走到懸掛著海圖的艙壁前,叼著菸斗看著馬六甲海峽,自檳城、馬六甲、新加坡三個港口有線電報失聯之後,就再沒有消息,連船隻都沒有一艘。
首相巴麥尊,外相剋拉蘭頓先後來電,著他迅速查明原委,他派出三艘快船前往檳城查探情況,一去半月,音訊全無,他敢肯定,馬六甲海峽鐵定是出大事了,在遠東這片海域,敢動英國的,也唯有清國南洋海軍有這個膽子和這個實力了。
雖然他從來沒有將清國南洋海軍放在眼裡,卻也清楚,那支艦隊不是東印度艦隊這二十多艘戰艦能抗衡的,但他自信,就算不敵,也能全身而退,他此次的任務只是查明馬六甲海峽的上真實情況。
小科巴島上,看著英軍艦隊偏離航線分為兩個編隊分頭而行,老魏臉上神情登時變的凝重起來,他沉聲下令道:「注意隱蔽,一旦被英國人發現,咱們丟了小命是小事,放跑了這條大魚才是大事!」
英軍艦隊沒有登陸,只是圍繞幾個島嶼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的地方便返回了主航線匯集,再次,英軍艦隊擺出了一字長蛇陣,分為四個編隊前進,首尾之間相隔十五海里左右。
檳城,軍港,收到電報,湯灶生朗笑道:「好傢夥,二十五艘戰艦,其中四艘是三級艦,總算是沒讓咱們白費一番心思。」
陳洪明道:「這支艦隊很謹慎,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備。」
湯灶生笑道:「無妨,這支艦隊既然來了,消息也無法再封鎖,能吃多少是多少,咱們儘量吃干抹淨。」
「必須一網打盡,一艘也不能放過。」陳洪明道:「不能讓英國人知道咱們裝備了新式火炮。」
檳榔嶼升旗山,高高飄揚的依然是米字旗,旗艦『科倫坡』號甲板上,凱佩爾舉著望遠鏡看了看那面迎風飄揚的米字旗,又向附近海面上掃望,有漁船作業,有商船進出,一片太平景象。
見的這景象,不少知道這次出航任務的海軍軍官都暗鬆了口氣,是不是太敏感了?或許就是海底電纜斷了線。凱佩爾心裡卻絲毫沒放鬆警惕,檳城的情況很特殊,港口對岸是一座面積不小的島嶼——檳榔嶼,從外面根本看不到檳城港口的情況。
出于謹慎,凱佩爾下令,艦隊降半帆,在附近游弋等候,著第一編隊派了一艘快船進港打探詳細情況,眼看著那艘全神戒備的快船轉進了港口航道也依然靜悄悄的沒有動靜,艦隊官兵都鬆了口氣,就連凱佩爾也暗鬆了口氣,也就在這時,後隊的瞭望哨突然發出了敵襲的警報。
一支懸掛著清國海軍金龍旗的艦隊從後側全速上駛來,粗略估計,戰艦數量足有五六十艘!一瞬間,凱佩爾就反應過來,清國艦隊主力根本就不在檳城,而是埋伏在後面,很明顯,這是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
「撤!後隊戰艦加速向旗艦靠攏!」凱佩爾沉聲下令,雙方艦隊規模雖然懸殊,但五六十艘戰艦就想留下他們,也未免太小看他們了,他有信心正面擊潰對面這支艦隊從容撤離,建軍不過才十多年的清國海軍在他看來,就跟小孩子一樣,壓根就沒放在眼裡。
望山跑死馬,在海面上望見對方的帆影要想碰面,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英軍艦隊收攏之後便全速前進,對於前面阻攔的清國艦隊,凱佩爾不是很擔心,他擔心的是後面有追兵,畢竟清國南洋海軍艦隊有一百多艘戰艦。
大半個時辰後,在聞報後面沒有追兵之後,凱佩爾放下心來,轉而琢磨著,如果清國南洋海軍在馬六甲海峽只有對面的這支艦隊,是不是應該狠狠教訓他們一頓,然後再從容撤離。
「報告——。」通訊官進來敬禮稟報道:「前方發現黑點,疑似清國第二支艦隊,規模在三十艘左右......前方清國艦隊已經放慢航速。」
凱佩爾心裡登時一沉,這片海域,這個時間,除了清國的艦隊,不會再出現任何國家的艦隊,他意識到麻煩了,他再自大,也不會認為自己的艦隊能夠擊敗對面三四倍的敵人,天知道後面還有沒有清國艦隊?
轉航,掉頭向新加坡?清國艦隊一共也就一百多艘戰艦,就算還有二三十艘戰艦在新加坡攔截,也總比現在的情況要強,不過,很快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新加坡一帶海面狹窄,被前後夾堵,連一拼的機會都沒有!而往前沖,至少還有機會趕在清國兩支艦隊匯合之前各個擊破!
半小時後,兩支艦隊終於對上了,英軍艦隊通過一系列戰術誘導,成功的爭取到了有利的局面,只須擊退前面的十幾艘四五級戰艦,艦隊就能將清國的主力艦隊甩在身後。
就在凱佩爾一臉微笑,為自己的指揮藝術而洋洋自得之時,前方的三艘清國四級艦開炮了,「轟轟轟」接連十多聲沉悶的炮聲響成一片。
離著上千碼的距離就開炮了?英軍艦隊從軍官到士兵都是一臉的冷笑與輕視,英軍海軍軍規嚴格規定,不允許在四百碼距離之外開炮,向清國海軍這種在上千碼距離開炮,純粹就是一種懦夫的壯膽行為。
「吁——」炮彈尖銳的呼嘯聲響起,隨即就是一陣猛烈的爆炸聲,火光迸現,彈片四濺,硝煙瀰漫,水柱騰起,海水四灑,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的英軍都有些無所適從,凱佩爾臉色登時蒼白到極點,這是——線膛炮?清國海軍裝備了線膛炮?
沖在最前面的戰艦甲板上接連被命中了幾發炮彈,鼓滿了風力的風帆被四處飛濺的彈片射的破破爛爛猶如漁網一般,還有一面風帆直接起火,速度立時的慢了下來。
不等一眾英軍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密集的炮聲響起,這次炮擊的目標是第二艘戰艦,凱佩爾臉色已是蒼白到了極點,炮擊速度如此之快?這是後裝線膛炮!這是歐洲最先進的後裝線膛炮!清國海軍已經列裝到海軍戰艦上了?
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為什麼只有三艘戰艦開炮?難道就這三艘戰艦裝備了最新的後裝線膛炮?不過,就算只有三艘戰艦裝備了新式的後裝線膛炮,對他們的艦隊來說,也是噩夢一般的存在,整支艦隊要想突圍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現在最重要的是將情報送出去!沖!必須衝出去,必須將這一重要情報向國內匯報,否則一旦向清國大舉出兵,後果不堪設想!
凱佩爾一瞬間就做出決定,高聲喝道:「傳令,所有三四級戰艦壓上去,進行炮火壓制!五六級輕型戰艦不准戀戰,分頭突圍!」
隨著這道命令,八艘四級戰列艦立即脫離了編隊全速向前面的三艘裝備了新式火炮的清國戰艦衝去,就在這時,對面的第三輪炮擊又響起,眼見的又是一艘戰艦甲板上騰起大團的硝煙,凱佩爾眼睛都紅了,沉聲道:「升聖喬治旗!打出決戰旗語!」
聖喬治旗是一面血紅的三角旗,升起它既是告訴對手,也是告訴自己的部下,死戰到底,決不退縮!
決戰旗語則是——英格蘭期盼每個人都恪盡其責!這是英國海軍之魂的納爾遜將軍在著名的特拉法爾加海戰中,在他的旗艦「勝利」號上掛出的旗語,這一旗語也被視為英國海軍軍魂所在,每當看見這樣的旗語,英國水手都會士氣大振,戰鬥力激增。
果然,看見凱佩爾的旗艦上升起了聖喬治旗和那則人人都熟知的決戰旗語,所有的三四級戰艦的英軍官兵都熱血沸騰,知道他們為國捐軀的時候到了,而五六級戰艦的官兵則是沉默不語,不少人更是眼含熱淚,他們清楚,所有的三四級戰艦是在為他們突圍爭取機會。
升起了聖喬治旗,打出了決戰旗語的『科倫坡』號不再向前沖,而是一轉舵徑直衝向密集的清國戰艦群,其他三艘三級戰列艦也有樣學樣跟著轉舵緊隨其後。
旗艦『鎮江』號上,見這情形,陳洪明不由的一呆,英國人這是什麼意思?決戰到底,這是要跟他們拼命?他還指望著繳獲這四艘三級戰列艦呢,南洋海軍如今最缺的就是三級戰列艦這種主力戰艦。
「傳令,分散開來,先打小戰艦!都離三、四級戰艦遠點。」陳洪明沉聲下令,心裡卻是堵的慌,三級戰列艦火力強大,硬拼的話,絕對是得不償失,大戰在即,他們戰艦本就少,可不敢與對方拼消耗!
「轟轟轟」海面上炮聲震天,亂的象一鍋粥,英軍四艘三級戰列艦猶如狼入羊群,攆的南洋海軍戰艦四處躲閃,而英軍各自突圍的五六級小戰艦——巡防艦、警衛艦、護航艦之類則被圍追堵截,每艘戰艦都被六七艘戰艦圍著或者是追著打,壓根沒辦法突圍。
那八艘四級艦卻是被三艘裝備了新式後裝線膛炮的四級艦放風箏一般吊打,不到半個時辰,英軍八艘四級艦的航速便相繼慢了下來,風帆都被打的破破爛爛,哪能不慢,對於已經無法逃跑的戰艦,根本就沒有戰艦前來攻擊,而是都離的遠遠的。
戰場雖然一片混亂,但是,局面卻是一面倒,後面第二批南洋海軍戰艦這時候也趕了上來。
英軍旗艦『科倫坡』號甲板上,凱佩爾望著一片狼藉,混亂不堪,硝煙瀰漫的戰場,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是他這輩子指揮的最混亂,打的也最憋屈的一戰!良久,他才沉聲道:「傳令,向四級艦靠攏。」
對於南洋海軍來說,現在還殘存的英軍戰艦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所有戰艦都距離他們千碼左右,遠遠的圍著,戰場上的雙方都知道,戰鬥已經結束了!
不過兩刻鐘,英軍四艘戰列艦,八艘四級艦,五艘小戰艦緩緩的聚在了一起,陳洪明揚了揚下巴,道:「派只快船過去,宣揚一下我們的政策,讓他們投降。另外,命令所有戰艦就近打撈落水的英軍。」
『科倫坡』號甲板上,凱佩爾掃了一眼眾多的軍官,沉聲道:「這一戰,我們輸了,但你們每一個人都盡到了自己的責任,我為你們驕傲!」
沒人吭聲,所有軍官都沉默以對,他們確實都已經盡力,但終究還是輸了!
「清國海軍的意圖,各位也應該很明白,就是逼迫我們投降。」凱佩爾提高聲音道:「馬六甲三個港口已經盡數落入清國海軍之手,這是大不列顛的恥辱,也是我們大英帝國皇家海軍的恥辱!
我想告訴各位的是,帝國很快就會出兵遠東,這些戰艦落入清國海軍手中,無疑會壯大他們的實力。」
說到這裡,他語氣低沉下來,「我決定鑿沉『科倫坡』號,你們的戰艦,你們自己決定,你們已經為帝國海軍盡到了應有責任,我不能再強求你們。」
看到有快船靠攏,幾艘英艦相繼開炮警告,逼退快船之後,一艘接著一艘英艦相繼開始下沉。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整個海面除了風浪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看著一艘艘英艦沉沒,南洋海軍官兵集體失聲,陳洪明儘管鬱悶的差點吐血,還是緩緩摘下頭上的軍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