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也清楚這個意思,雖然這就是她一心想要的,但真聽在耳中還是一陣苦澀,鼻子也不受控制地開始發酸,她怕在江行遠面前露了破綻,趕緊道:「長公子若沒別的事,就請回吧。」
這是辛夷的第二次逐客令,這一次江行遠沒有說什麼,點點頭便離開了房間在,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辛夷仿佛瞬間失盡了力氣,順著門無力地滑坐在地上,淚水亦如決堤的潮水一般,瘋狂從眼眶中湧出來,不消片刻就濡濕了衣襟,並且還在繼續往底下瀰漫……
辛夷緊緊捂住嘴,死命按住不斷想要溢出雙唇的嗚咽聲,在沒人聽到的內心深處,她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不知道是說給江行遠還是說給她自己……
剛才若是江行遠再晚出去一會兒,恐怕她就要撐不住了,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極為理智的人,不會受所謂男女感情的拖累,卻原來還是高估了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一顆芳心悄悄落在了江行遠身上,這會兒硬生生斬斷,自是痛不欲生,但凡有所選擇,她都不願意這樣,可惜,她沒有,從遇到容宣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了任何選擇。
辛夷將頭埋在雙膝之中,無聲地痛哭著……
江行過睡到半夜時分有些餓了,本想熬一熬也就過去了,哪知蠟燭燒了半根,人沒睡著反而更餓了,無奈之下,披衣起身準備去廚房找些吃的,在經過江行遠房間時,詫異地發現裡面燈還亮著,這可都三更時分了,行遠怎麼還沒睡?
正當江行過遲疑著要不要敲門進去問問時,鼻尖忽地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奇怪,哪裡來的酒味?
江行遠抽動鼻子仔細聞了聞,赫然發現酒味是從江行遠房間的門縫裡透出來的,這個發現令他詫異,生於茶商世家的江行遠雖不抗拒酒,但也絕不是一個好酒之人,一般去酒樓或者應酬,都是淺酌即止,平日一個人獨處之時,更是只飲茶不飲酒,這麼多年來,江行過從未見過例外。就是這樣一個極具原則的人,這會兒竟然躲在房間裡偷偷飲酒,且聞這酒味如此濃郁,只怕不是區區一兩壺。
這個發現,令江行過生起好奇之心,伸手試探著推了推門,能夠推動,也就是說裡面沒有鎖住,這般想著,他手上又使了幾分勁,果然推開了房門。
門剛一推開,就有一股比剛才濃郁數倍的酒氣撲面而來,江行過也算是有些酒量的人,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熏得一陣暈眩,好在只是一會兒便恢復了正常,不過接下來的一幕,令江行過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那個素來溫雅如玉,從容閒適的江家長公子,這會兒竟如酒鬼一般,抱著酒罈子大口大口地飲著,不斷有淡黃的酒液從嘴角溢出,身上那件價格不菲的月白潑墨長衫,這會兒已是遍布酒漬,猶如剛從酒池子裡撈出來一般;這還不夠,在江行遠身邊凌亂地散落著四五個酒壺,東倒西歪,卻沒有一滴酒流出,顯然盛在裡面的酒在它們掉落之前就被喝光了,應該是江行遠喝光了這幾壺酒,猶嫌不夠,又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整罈子的酒。
江行過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一個箭步衝到江行遠身前,硬生生從他手裡將酒罈搶了過來,他默默掂了一下份量,裡面的酒怕是只剩下一半了。
「還給我!」江行遠一邊說著一邊就要來搶,江行過趕緊往後退了幾步,若換了平日裡,這幾步對一身武功的江行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奈何這一回喝多了酒,坐著還沒什麼,一站起來頓時酒意上涌,頭暈目眩,剛邁出一步就跌倒在地,掙扎了許多都沒能站起來,待到後面,他乾脆放棄了起來的意圖,隨手從旁邊拿過一個酒壺,底朝天地對著嘴,試圖再倒出幾滴酒來。
江行過怔怔看著猶如一灘爛泥的江行遠,半晌,他嘆了口氣,蹲下身道:「出什麼事了?」
「不關你事。」江行遠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便伸手去奪江行過捧在手裡的酒罈,可惜,這次仍是沒能奪到,但他並不打算放棄,執著地去搶奪酒罈,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
江行過被搶得煩了,快步來到窗邊,一把推開糊著紙的窗子,在江行遠追過來之前,他竟是將罈子倒了過來,一瞬間,裡面的酒就如一道淡黃的水煉,瞬間穿過濃重的夜色與凜冽的寒風,落到了地上。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江行遠亦衝到了窗邊,試圖挽救這半罈子酒,可惜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賴以解憂的酒餵了雪地。
江行過睜著被酒意梁得通紅的雙眸去奪過酒罈,這次倒是如意了,可惜裡面已經與那些個散落在地上的酒壺一般,一滴酒也沒有了,他憤怒地揪起江行過的領子,含糊吼道:「把酒還我……」
江行過面無表情地道:「酒沒有,命倒是有一條,你若要拿去就是了。」
「你……瘋子。」江行過雖然被酒意侵蝕的神智不清,但理智尚在,自不會因為一罈子酒就做出那樣的事情,見酒拿回來無望,他鬆開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江行過拉住他,皺眉道:「你要去哪裡?」
「自然是去買酒喝。」江行遠揮手,卻沒能如願甩開江行過的手,反而被握得更緊,後者的眉頭已是皺成了一個「川」字,「別喝了,酒根本解不了愁,反倒酒入愁腸愁更愁。」
江行遠呵呵一笑,令瀰漫周周的酒氣又濃郁了幾分,「愁與不愁都是我的事,你又有什麼資格管我。」
「我是你大哥。」
「你不是。」江行遠醉眼朦朧地揮手,含糊道:「你若是我大哥,怎麼會幫著柳青鸞來害我,害江家;這些年你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恨著江家,恨自己為什麼要生在江家,恨祖母為何要處處刁難你與姨娘,你根本就不想姓江,更不想做我大哥。」
若是在清醒的時候,江行遠萬萬不會說這樣的話,他一直都很體諒江行遠的難處,也明白他心中那份恨意與憋屈,所以這些年來,無論江行過對他怎樣的冷言冷語,他都保持著一份應有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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