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今天似乎談性甚濃,剛好李蒼玉也還有許多的問題要向她請教。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於是兩人換了個地方,來到了那一日初見的涼亭里。
已是暮春時節,涼圃周圍的植圃之中已是百花吐蕊,芬芳宜人。穹頂之上玉盤如鏡,照得人間一片仙光飄渺。
聶食娘送來了兩味水果當作消夜小吃,蔗漿與櫻桃酥酪。
蔗漿就是甘蔗榨的汁。這東西目前在關中可是稀罕物,每年都要從南方運來大量的甘蔗存進各個富戶人家的地窯里,專為享受這一口甘甜的蔗漿。
看到櫻桃,李蒼玉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櫻桃和荔枝一樣,也是外地進貢的珍貴水果,有錢未必買得到。每年進貢而來的櫻桃,皇帝先要拿去祭饗宗廟之後,再賞賜給品級夠高的官員或者寵臣們吃。
酥酪則是極受唐人歡迎的高檔乳製品,有點像酸奶,但卻是蒸熟了來吃的。二者完美融合紅白相間酸酸甜甜,不僅是大唐的著名美食,也是歷朝歷代許多文人墨客筆下的寵兒。
當這兩味有錢也未必就能買到的美味小吃,用精緻的餐具擺到了自己眼前時,李蒼玉想起了兩句詩,就像是為眼前的美食量身定製的一樣。他實在是忍不住要賣弄一把了,「蔗漿自透銀杯冷,朱實相輝玉碗紅。」
「嗬,你還會吟詩啊!」聶食娘笑哈哈的道,「聽起來很不錯,但為何只有兩句?再來啊!」
「我……」李蒼玉的表情好尷尬,後面的不應景了,知道不?
「你就別難為他了。」念奴笑了笑,「指不定又是從東市酒肆里聽來的。」
「啊,對對對!」李蒼玉連忙點頭,拿起酥酪櫻桃一陣吃。這東西酸酸甜甜的又帶著一股天然的和水果清香,可比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水果酸奶味道好多了,尤其女生一定會相當愛吃。
「嬋娟一定會很喜歡這個酥酪櫻桃。」李蒼玉都沒琢磨,下意識的就說了一句。
「你錯了。嬋娟不吃櫻桃。」念奴突然說道,「她非但不吃,連看都不想看到。」
「哦?」李蒼玉頗感意外,「為什麼?」
「何不見了面,去問她本人呢?」念奴道。
李蒼玉尋思了片刻,「齋主,我有一事請教。」
念奴看著李蒼玉,「你很想知道,嬋娟的故事?」
李蒼玉點頭,「我還想賺了錢給她贖身,讓她成為良家子。」
念奴笑了。
李蒼玉頭次見到,念奴笑得這麼幹脆。雖然沒有笑出聲,但她眼睛裡面流露出來的,都全是坦然和舒暢。
此時,一旁的聶食娘和夏蘭也流露出了好奇的表情。李蒼玉看在眼裡覺得奇怪,難道連她們也不知道嬋娟的故事?
「嬋娟,沒有什麼特別的故事。」念奴平靜的說道,「但如果你真想讓她成為良家子,那就不是錢的問題了。」
李蒼玉微微皺眉,「那還需要什麼?」
「創造奇蹟。」
李蒼玉心頭一凜,「什麼意思?」
「我會讓你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李蒼玉好奇心大起,「有必要這麼講究嗎?」
「很有必要。你記住,不要到處找人去打聽嬋娟的事情。」念奴淡淡的道,「如果,你希望還能夠再見到她的話。」
李蒼玉微微一怔,有這麼嚴重?
「你們也一句都不許打聽!」念奴突然嚴厲的下令。
「是,齋主。」聶食娘等人都乖乖的應了諾。
李蒼玉皺著眉,「齋主,你這樣只會讓我的好奇心,越來越強。」
「你就不能偶爾的,安份一次嗎?」念奴說道,「你總該相信,我自有我的道理。我一定不會害你。」
李蒼玉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心想看來嬋娟的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要複雜啊!
「至於贖身之類的事情,你暫時就不要幻想了。」念奴好像有一點嘲諷的在笑,「不如先想辦法,把錢還了吧!」
「呃……好!」李蒼玉又埋下頭去吃酥酪櫻桃了。
「聶食娘,去把東西拿來。」
「是。」
「哇,還有好吃的!」高栝樂了。
李蒼玉直好笑,「我真替你肚子難受!」
高栝嘿嘿的笑,「不用擔心的,它習慣了!」
聶食娘去而復返,拿來一個挺精緻的紅木盒子,盒子上面有篆文的一個「宣」字,看來是個裝筆墨紙硯的文房盒子。
李蒼玉將它打開一看,裡面放著很眼熟的兩樣東西,飛天赤色澄泥硯,和那隻鼠須諸葛筆。另外還有墨錠、鎮尺、筆擱、水碟這些全套的文房物件,甚至還有一枚鐫刻極為精良的金鐫玉私印。此外還備了一摞宣紙,和幾個精緻的紙軸。
「上次,你是連哄帶騙強取豪奪。」念奴調侃的微笑道,「這次,我正式將它們送給你。」
「它們,怎麼又回來了?」李蒼玉很好奇。
「吳本立滿天下的找你,最終會找到我這裡來,應該是不奇怪吧?」念奴說道,「這本就不是屬於他的東西。現在物歸原主,很正常。」
李蒼玉點點頭笑了,「他還真是不死心!」
「答應我,別再把它們弄丟了。」
李蒼玉微微一怔,「好……」
「如此夜色,你不想寫點什麼嗎?」念奴抬頭看了看天空,「很快你的墨寶就會千金難求了。提前賞個臉,如何?」
「齋主莫要說笑。你看,我臉都紅了。」李蒼玉笑道。
高栝看得認真真的,「阿狼哥,沒紅啊!」
「……」李蒼玉瞪著小表弟,不知作何表情才好。
念奴都忍不住笑了,「醞釀一下,寫點什麼?」
「好吧……栝弟,研墨。」
中文系的李蒼玉,終於被逼上了絕路。
他站起身來四處看了看,搜羅枯楊的尋思著應景的詩句,很有一種「七步詩」的入戲感。
怪只怪這個時代真的太討厭了,牛逼的詩人像批發似的扎堆出現,導致抄詩都是那麼困難。後世在詩才方面能和盛唐詩人抗衡的,真就不多了!
花圃里的幾株海棠,突然就幫李蒼玉解決了問題。
好吧,只好難為,才情驚絕了一整個大宋的,蘇東坡先生了!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連詩題《海棠》,都不用改。
剛寫完,李蒼玉就說道:「東市酒肆里,聽來的。」
念奴走到畫軸邊仔細的看,看得很認真,還用她獨有的清麗嗓音輕輕的誦讀了一番。然後她固執的搖頭,「這可不是聽來的。」
「真是聽來的!」李蒼玉哭笑不得。
「不許和我爭!」念奴還瞪了他一眼,「小心收起來,放到我的書房裡去。」
「是。」
念奴的心情仿佛變得大好,她走到了亭外,來到花圃邊上看著那幾株盛開的海棠,反覆的吟誦,「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多美的海棠啊!」
「戀此清光不寐,孤幃想也情多。欲憑廣寒高處,問霓裳,一曲待誰歌。」李蒼玉也輕聲的低吟了兩句,「月下美人,似乎更美!」
「李蒼玉。」念奴突然喚了一聲。
站在涼亭里的李蒼玉,走過去了一些,「齋主,何事?」
月下美如狐仙下凡的念奴,安靜的看著李蒼玉,眼中似乎沒有一絲的雜質,說道:「你可以叫我一聲,阿姊,來聽一聽麼?」
阿姊?
這是唐人對姐姐的一個叫法,與阿舅、阿妗類似。一般來說,姊只是用來稱呼有著血緣關係的姐姐,不像「姐」那樣,陌生女性見了叫一聲某某姐,這是司空見慣的。
李蒼玉覺得挺奇怪,「齋主為何,突然……有此想法?」
「宛如聊天,隨口一說。」念奴挺淡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李蒼玉多少感覺有點彆扭,確實叫不出口。一來自己沒有隨便認姐姐的習慣,再者,自己的心理年齡都三十了,可比念奴大多了好吧!
於是這件事情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悄然揭過了。
當晚,李蒼玉就睡在了高栝住過的火夫房裡。
這傢伙一如往常的,睡著了就把被子全給掀了,哪怕是大冬天也是一樣。以往李蒼玉總是相當的嫌棄,今晚卻不知為何,就是睡著了都會心裡惦記著,那傢伙可別又掀了被子凍得著涼了。於是一夜醒來許多次,專給高栝蓋被子。
清晨時分,兄弟兩人就都起床了。吃過了早餐,就登上馬車離開了念奴家。
雖然已經獲得了實際上的人生自由,但李蒼玉理論上還是一名犯罪嫌疑人,正在等著金吾衛的處理方案。高栝也一樣,他還得回到金吾衛的大牢裡,繼續他的酒肉生涯。
等馬車回到府里,念奴也登上了車,徑直去了儀王府。與之同行的,仍是駕車的紅綢。
「齋主,你真想認那小子做義弟嗎?」紅綢一邊駕著車,一邊問道。
「不想。」念奴回答得很肯定。
紅綢很納悶,「那為何,昨夜……」
「一時興起而已,並無深意。」念奴說道,「此事,不得再提。尤其是在儀王面前,一個字都不許提!」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