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藝圈的等級觀念就是如此,手握數尊含金量高的獎盃的藝人,走到哪裡都會被人尊稱一聲「老師」,「前輩」。
資歷深的演員、導演也都看重這一點,他們喜歡更懂禮貌的後輩,願意提拔謙虛懂禮的後輩。
這些規矩,在宮小白踏足娛樂圈時,孫越就跟她強調過。
見了前輩老師要鞠躬問好,哪怕心裡再怎麼討厭一個人,表面功夫也要做足。因為,你是大明星,活在觀眾的視線里,活在媒體的閃光燈下。一個小小的錯誤就會被放大無數倍,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舉動都會被解讀成各種意思。你自己心裡清楚事實的真相不是那樣,可惜觀眾不會聽你的解釋,媒體也只會往更博人眼球的方向臆想。
宮小白始終記得這些話。
收到簡訊時,儘管知道景蔓芝會不安好心,她還是不能無視她的話。事情發生後,她也是在短時間內想到最穩妥的方式來處理。
眼下回想,這條簡訊或許不是景蔓芝發給她的,卻跟她脫不開關係。
「景蔓芝,是當初搶詩妃代言的那個女人?」宮邪有點印象。
宮小白點頭,「是啊。她確實有很大的動機,下午我跟她對戲出了點狀況。她可能……記恨我了。」
說著,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要真是景蔓芝做的,那她要懷疑她在娛樂圈裡那些年到底是怎麼生存的。她一個風光了幾十年的老牌影后,就只有這點風度嗎?
生活中不如意的事那麼多,要是回回都這麼處理,那她這個人就太恐怖了。
宮邪默默記下了號碼,將姑娘攬進懷裡,「我會讓人去查。」
「恩。」
宮小白靠在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竄進鼻腔,讓她感到安心。繃緊了整夜的神經在此刻得到放鬆。
宮邪說,「如果真是她,你預備怎麼做?」
宮小白玩著他寬大乾燥的手,舔了舔唇角,思考了一會兒,「那我不介意多打幾次她的臉。在她最風光最得意的領域碾壓她,相信比什麼懲罰方式都管用。」
「只有這樣?」
宮小白嘆口氣,有些惆悵地說,「你不了解娛樂圈的複雜。至少,在電影正式上映之前,劇組裡不能傳出醜聞,會毀了景導和一眾演員的心血。」
一旦傳出醜聞,媒體一定會大肆宣揚。醜聞永遠更能抓住觀眾的眼球,最終的結果,有可能鬧得電影不能上映。
她豎起頭,像來了精神的麋鹿,就差在頭上安插兩隻角,「景蔓芝那個人最受不了別人壓在她頭上,我偏要這麼做,氣死她!」
話里話外都透著孩子氣。
宮邪摸摸她腦袋,順毛一般。小丫頭的心思他都明白,他很欣慰,無論是她小時候,還是長大後,處理事情永遠有自己一套標準,用顧全大局的方式讓所有人滿意。同時,她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報仇。
他很喜歡她這一點。
「先睡會兒吧,距離酒店還有段距離。」他將她腦袋撥向自己這邊,讓她重新靠在他懷裡。
而宮小白是真的困了,閉上眼睛前還想了想明天的拍攝計劃。景舟看她晚上受了驚嚇,在她去警局做筆錄之前拍了拍她肩膀,給了半天休息時間,讓她調整好狀態再來拍攝。所以她明天上午沒通告。
沒過幾分鐘,宮小白就真睡著了。
宮邪沒有半分睡意,立刻就跟遠在基地里的猴子聯繫上了。
猴子的作息時間本來就跟正常人有區別,他擅長夜晚作業。因此,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便開始動手調查。
事情的結局總是出乎意料。
——
宮小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
她記得昨晚回來得晚,睡得迷迷糊糊,被宮邪抱著簡單沖了個澡就趴在床上睡著了,大腦都跟沒意識似的。
宮小白揉揉惺忪睡眼,一翹頭,發現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沙發椅上看報紙。
側邊的窗簾拉開了,他整個人沐浴在陽光里,俊美得好像九重天的神祇。她呆呆看了片刻,語氣里含著點嬌嗔埋怨,「你怎麼不叫醒我啊?睡太久頭都有點疼了。」
聞言,宮邪抬起頭,隨意將報紙折了幾下放在茶几上。
「你睡得太香了,我沒捨得叫醒。」
一大早就油嘴滑舌,她撇撇嘴角,撲哧一聲笑了,抱著柔軟的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兒,烏黑的髮絲鋪滿了枕頭。
「你怎麼沒去上班?幾點了?」
啊,差點忘了重要的事!
宮小白手往枕頭下面摸,沒摸到手機,剛要張口,宮邪已經將她的手機遞了過來。
她接過來對他笑了一下。宮邪說,「黛安娜給你打了個電話,我沒接。」
宮小白哦了聲,先看了眼時間,提醒道,「總裁大大,你上班要遲到了,現在已經九點了哦。」
宮邪不為所動,眉頭都不挑一下。
宮小白不管他了,給黛安娜回撥了個電話。
她昨晚跟孔影帝去警察局,讓黛安娜留在酒店跟景舟他們處理事情。到酒店時挺晚了,她還沒跟她報過平安。
電話接通了。
「餵。」
「小白,我見過孔影帝了,知道你沒事。」黛安娜率先說,「酒店那邊也不用擔心,景導都處理好了。發生這樣的事,酒店要負一半的責任,一聽說我們不追究,他們就磕頭謝恩,答應幫忙隱瞞消息。」
宮小白坐起來靠在床頭,「那就好。」
通完話,她定定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目光沉靜,似乎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她跪坐起來,湊近他,直視他雙眸,「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以這人雷厲風行的處事手段,肯定查到了。
宮邪故意不說,吊著她胃口,「起床,先吃飯,都幾點了。在軍營里這個時間起床,早被罰跑幾百圈了。」
宮小白:「……」
認命地從床上跳下去,鑽進衛生間洗漱。出來時,落地窗前的木桌上已經放了幾份早餐,熱氣騰騰的粥,還有包子、蒸餃、燒麥、全是她喜歡吃的。
她坐下來舀了口香菇雞絲粥,滿足地喟嘆一聲,手拿了個包子吃,「別賣關子了,說吧,到底是誰?我想過了,這種事影后娘娘怎麼能親自動手呢,她有狗腿子吧。」
宮邪坐在她對面,他已經吃過早餐了,現在看著她吃。
四月份的陽光不算強烈,像一隻手,溫柔撫摸著臉頰,將她肌膚上細小的絨毛渲染成金色。她大口吃著包子,兩邊腮幫子鼓鼓的,一點不會讓人覺得粗魯,只覺得可愛得緊。
「嗦fa(說話)啊。」宮小白嘴裡吃著東西,含糊不清地說。
宮邪手指敲了敲腿面,眼中的柔和一點點被銳利取代,大概在想用什麼方式處理對方比較狠。
娛樂圈的明星最怕什麼?
——
兩人談論完正事,在酒店裡膩歪了一上午,吃過午飯,宮小白就不能再墮落了,收拾東西趕去片場。
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從這一刻開始,她不是宮婢寧素,而是強勢歸來的太后娘娘!至於原來的太后,還是薨逝吧!
走在她身邊的黛安娜有種衝動,想要伸出手攙她一把。
「小白,你過來了。」
孔睿鋒在整理腰間的玉帶,見她過來,打了聲招呼。
「昨天的事,還沒謝謝孔影帝,麻煩你了。」宮小白客氣地笑笑。
孔睿鋒擺手,「小事一樁,都是一個劇組的人,應該的。電影殺青的時候請我吃頓飯就行了。」
宮小白滿口答應。
跟孔影帝這種性格溫柔幽默又不拘小節的人相處很輕鬆,她樂意跟他交朋友。
迎面走來的是趙昕,她見到宮小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趕緊掉頭繞道,有點像……落荒而逃。
宮小白踢了踢腳下的石子,這麼怕她啊,果然是做賊心虛。
以前的趙昕,見了她可是比見到親人還熱情,不是拉著她拍照就是拉著她扯動扯西聊八卦。
印證了那句話,事出反常必有妖。
宮小白扭頭問,「下午的第一場戲就是我的嗎?」
黛安娜查了統籌發在群里的通告,「對。」她補充了句,「是你和趙昕的對手戲,她拍完這場就殺青了。」
趙昕這種醬油角色,自然不可能像於蔓卿那樣舉行隆重的殺青宴,頂多就是導演送上一束花,訂個蛋糕,再拍張合影慶祝一下。
她倒是想知道景蔓芝許給她什麼天大的好處,讓她在殺青前一晚算計她。
錢財,還是前程?
不管哪一樣,過了今天,她都將失去,變成一無所有!
為了不浪費膠片,宮小白在拍戲的過程中沒有為難趙昕。不過,可能做賊心虛,趙昕遲遲找不到狀態,被景導罵了好幾句。
要不是考慮到拍完這場戲她就殺青了,想讓她臨走前有個愉快的回憶,景導能罵死她。
「cut!趙昕,控制你的表情!說多少遍了,你的眼神老是閃躲什麼?站在對面的是你的情敵,不是你領導!」
景舟捲起劇本拍了下大腿,想必是氣急了。
趙昕快哭了,扭頭看著導演,「導演,我錯了,再來一條。」
擱以往,女孩子露出委屈的表情,導演還會出於紳士風度,好脾氣地說沒事。但是這場戲ng了太多次,耐心早就消耗完了。
宮小白將臂彎里的披帛往上扯了扯,懶懶地說,「導演,我跟她說一下吧。」
景舟取下腦袋上的鴨舌帽,煩躁地揮了揮,「原地休息十分鐘,你們好好交流。」
兩位化妝師上前,分別給她們補妝。
現場的補妝很迅速,吸掉臉上出的汗,再上一層粉,將兩臉的腮紅補補,如果口紅蹭掉了,還會再塗一次。
補完妝,兩位化妝師就退下了,不打擾她們交流。
宮小白走近她,臉上分明掛著笑,卻在燭火晃動的室內顯得分外冰冷。
「趙小姐,你在心虛什麼?」走到她跟前,宮小白倏地靠近,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趙昕渾身一僵。
被層層疊疊的紗衣掩蓋的身體抖篩子一般輕微打顫。
其他人聽不見宮小白的聲音,見她和顏悅色,以為是好姐妹之間交流演戲心得。
趙昕勉強定神,「你、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如果不是擔心電影受到影響,你現在應該跟那幫混混一起,蹲在牢房裡。趙昕趙小姐,我這樣說,你能聽懂嗎?」
宮小白笑著,退後一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欣賞趙昕的臉一點點褪掉血色。
嘖,濃艷的妝都沒辦法掩飾慘白的臉色。
宮小白笑吟吟地扭頭,「導演,我們好了,可以開始拍了。」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俯低上身,聲音亦如她的長相,嬌嫩甜美,「好好珍惜這場戲啊,大概,這是你人生中最後一場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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