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大伯?」
江流在原地愣神片刻反應過來。
這種從魚肚子裡生出來的說法,好像有點偏「野生」流派。
未免讓人想到傳說中的野生道長。
「不必拘泥於世俗倫理。」
意思是不要叫大伯?
江流試探性的伸出頭:
「江老弟。」
「倒反天罡!」
野生道長一把拽起江流脖領詢問:
「你是誰生的?」
「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石頭縫裡能蹦出人來?」
「不能,但我寧願相信石頭縫裡蹦人,也不相信魚能把人生出來。」
江流指了指地上的大魚。
你個老小子還好意思說我呢。
石頭裡起碼能生出猴來,你讓魚生出個猴試試?
「魚也是生命,為什麼不能孕育出非魚類的生命?」
「這我不懂,但起碼這條魚不能直接把你生出來。」
「為什麼?」
「因為魚絕大部分是卵生動物,起碼你這兩條是。如果你想從魚里生出來,起碼要給自己弄層卵吧?」
「好小子,你的確有些聰明,我的考驗你通過了。」
???
江流愣住。
這不是常識嗎?
怎麼就考驗通過了?
「大侄子,從你走進江家那一刻起,就必須秉持著魚生不出人的原則。」
「大伯,你誇我我很開心。
可換任何一個正常人站在這裡,我相信他都會認為魚生不出人。」
「放屁,江欣就說魚能生出人。」
這話聽著搞笑。
但實際上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江欣又不是大傻帽,陪大伯玩這種蠢遊戲幹什麼?
「江欣答錯了,你答對了。」
「因為江欣本來就是魚,我是人,他在水裡、我在岸上。」
世界上哪來那麼多巧合。
他能和大伯在這遇見,胡扯「魚能不能生出人」這種抽象問題。
註定是某些奇怪的緣分。
或許江流沒有猜錯的話。
江家就是灰濛濛的湖泊,江家人就是水裡的魚。
卵生的魚苗天生有魚卵護著。
這是生長在這片湖裡孩子的福利。
也是江家小孩的福利。
但江流沒有。
因為他是遠離湖水的「人」。
所以無論是再怎麼搞儀式認祖歸宗,強行認個祖宗。
魚也生不出人。
江流和他們永遠都不一樣。
這大概是大伯在向自己傳遞態度?
可江欣為什麼回答錯了?
有問題就問是江流的美德。
但大伯搶答了。
「江欣分不清自己是魚還是人。」
大伯說完就開始脫衣服,甚至拿了個收音機出現放:中小學廣播體操。
「擴胸運動~」
他在原地直接開始熱身。
「你小子比江欣聰明,拿這兩條魚去家宴吧,大伯不到場,但能在家宴上給你加道菜。」
「這魚...」
「這兩條魚比你老子親自來都值錢。」
大伯熱身完畢,準備往下跳。
忽然想到了什麼轉過頭:
「下次讓你老子偷偷進來的時候,順手給我帶兩條鱸魚,煤氣也快用完了。」
「野生道長不該吃野生魚嗎?」
「野生道長不是有病道長,養殖鱸魚比野生的好吃。」
江流搖搖頭看著大伯,這也是個妙人。
雖然知道大伯不可能像檔案里寫的那麼抽象。
但你要仔細一品的話。
這人實際上遠遠比檔案上更抽象。
所謂的「野生」大概也不是什麼:「個人悟出的哲學思想」
他現在有理由懷疑野生這個道號,本身就是在整個大活。
人都是父母結合孕育出來的。
但他非說自己是野生。
這本身就是在否定和父母的血親關係。
潛台詞就是:老登,我不是你們生的,我是野生的。
「所以是在挑釁老爺子嘍?」
江流搖搖頭將魚裝到背簍里,朝著大伯遠去的方向大吼了一聲:
「大伯,有什麼辦法能讓我見到爺爺。」
「別吵,我準備在湖底坐七七四十九日,感受大自然的規律運動。」
怎麼一會神一會鬼的?
江流朝著身後看了看。
裴安寧的車子剛好開到鵝卵石路上。
「你在幹什麼?要釣魚嗎?」
江流搖搖頭,看著平靜的水面露出微笑。
合計著是秘密會面?
有意思。
江家的人都有趣。
「見過大伯了?」
「對。」
「魚是大伯給的?」
「對。」
「那我就放心了。」
裴安寧坐上車子,大大的呼了一口氣。
「你故意帶我來這裡?」
「碰碰運氣嘛,萬一大伯在呢。」
「你們平常見不到他?」
「當然,這種閒雲野鶴的人都講究緣分,這次算是你有緣分。」
...
如果用航拍視角來看的話,江家建築群落占地面積其實並不大。
但建築間隔並不密集,空間排列上很是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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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沒鄰居,愛怎麼修怎麼修。
但隱隱約約能看出整片區域的排列像是橫放的品字,只是周邊還有密密麻麻的小口。
按照現階段的人群密度來劃分的話,人們都集中在左下角的格子裡。
人都聚集在會客廳周邊。
這裡是宴會廳的區域,也是對外的活動區域。
畢竟富在深山,也逃不過各種遠親。
航拍視角也只能拍個大概而已,因為山上總是霧蒙蒙的,
暖濕空氣沿著山坡上升時,空氣會逐漸冷卻,水汽達到飽和狀態後就會凝結成小水滴或冰晶,從而形成山霧。
自然現象而已。
房子總被霧氣籠罩著,任誰都不會開心。
但江家不一定。
誰知道山霧到底是不是,他們選址時考慮的重點因素呢。
...
跨過一道深紅色大門。
江流正式走進江家,他只感覺到了安靜。
氧含量的升高讓他有些處於醉氧狀態。
但他的聚精會神的狀態並沒有受到影響。
因為算上服務人員在內,足足有上百人站在廳堂門口看著他。
這群人里有穿著便裝微笑的本家人、有需要抱著的孩童、有偷偷打量客人的傳菜員,有穿著西裝,手一直插在後腰上的保鏢。
有隱藏在後面被邀約而來見證的客人,比如微生家。
你可以想像一下,你高考結束後校門口烏泱泱的人群。
投在你身上的目光數都數不清。
當多次幻想過的景象,出現在自己眼前。
預期中和真實的場景迅速碰撞相融。
沒有什麼狗眼看人低的安保大聲斥責你快滾。
也沒有一排排露大腿的女僕高喊著:歡迎少爺回家。
安靜的甚至連微小的輕咳聲都被放大。
當江流微笑著看向眾人的時候。
姜羽貞的手迅速挽上江流的胳膊,這是比較基本的宴會禮儀。
她見過的大場面比江流做夢幻想過的都多。
所以她也知道。
從她胳膊挽上來的一瞬間,她們的命運就正式綁定在了一起。
手上輕輕發力示意江流往前走。
江流也不是怯場的人,交際草能怯場到哪裡去。
他拉著她的胳膊往前走。
鞋子和地面的摩擦聲音密密麻麻的出現,兩側人群迅速排開讓出路來。
這一刻,無論是什麼身份的任何人都在讓路。
連江舊歲都往邊上站了站露出微笑。
一條正式通往台階上宴會廳的路被讓了出來,所有人都要跟著江流的身後依次進入。
因為今天他是主角。
從南江市區到江家大門需要五十分鐘,從江家大門走上宴會廳需要十五分鐘。
而在這一天。
有個叫江流的二十歲小子,親手推開了宴會廳的大門,所有人只能跟在他的身後,並報以真摯的微笑。
他的父親在二十年前,親手推開了這道門揚長而去,成為了所有人眼中的喪家之犬。
江流環顧著周邊的一切。
廳堂大牆上花卉、遠端的唐卡、鋪在地上每日一換的毛皮地毯。
在面對他的對視時,每個人都會帶有角度的點頭。
每個人都在示好。
總以為熱烈的歡迎儀式需要,用一個大大的擁抱,並向眾人大喊:這就是少爺。
這種宣布的方法太反人性了,沒人樂意這麼幹。
這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什麼都不如讓你自己感受來的更直接。
讓開的路、低下的頭、諂媚的微笑。
他只需要站在那裡就能體會到極致的凌駕感。
或者說無形的權利。
這就是令男人沉醉的天然c藥。
姜羽貞在走過的路上打量著江流的測量,試圖捕捉他的情緒變化。
但從他臉上除了笑以外,什麼都看不出來。
「當少爺很爽吧?」
「一般吧,不如趕緊吃飯來的爽快。」
「一步實現階級跨越的感覺,不是人夢寐以求的嗎?」
「這些目光大概不是獻給我的,是獻給老江頭的孫子、江老三的兒子。」
「可這就是江流血脈里流淌的身份。」姜羽貞充滿了疑問。
男人順手敲了敲她的腦袋瓜:「那你大概是記錯了。」
江流搖搖頭,主動幫姜羽貞拉開凳子,低下頭在她耳邊說著:
「我記得很清楚且大概永遠都不會忘,江流是居酒屋裡陪酒的泥腿子。」
喜歡失憶後,她們都說是我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