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梔院後,甜盈一邊為扶雲卿拆散髮髻,一邊說道:「今日姑娘送娘娘紫玉,奴婢瞧著周嫣然和蘇梓郡主看您的目光不大對勁,只怕日後少不了要與您為敵。」
「嗯。」在扶雲卿意料之中。
「聽聞瑜妃親妹妹,陳凝露也要給長公主做伴讀。」甜盈憂慮道,「這可如何是好?前路處處是敵,要不咱們以弱示人,避開爭端?」
「長公主備受皇后皇帝寵愛,靠近她便是靠近權利旋渦,倘若太弱,只會隨著旋渦沉入河底。我示弱,他們只會踩在我頭上踐踏,我若強,他們便爬不到我頭上。」
「我也並非何時何地都鋒芒畢露,只是,面對有些人,若不露鋒芒,只會被弱肉強食、欺辱碾踩。」
前世她還不夠收斂鋒芒嗎?
卻換來愚弄慘死。
甜盈沉吟了下,似乎也是這個理,又道:「姑娘接近長公主,可是想獲得什麼?」
「靠近權勢,獲得權勢。」扶雲卿唇角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目光悠遠,似越過千山萬川,自有高瞻遠矚。
「我雙親已逝,下有幼弟,身為將軍府嫡長女,自要擔起職責,重振門楣、延續榮耀。我要讓爹娘在天之靈看到,他們女兒不是草包廢物。」
「誰說女子不能光宗耀祖,撐起家門呢?」
「那不若找個位高權重的王爺、皇子嫁了,您為王妃、皇妃,自然也能爭光。這會輕鬆很多。」
「我偏不要嫁人,我偏要靠自己。」
大年初一。
起床前,扶雲卿裹在被褥里,睜眼瞪著床帳,思索了下近日要做的事。
不待她想完,媚芙便敲門喚道:「姑娘可醒了?三姑奶奶回府省親,正與老夫人在佛堂說話。」
「醒了。」
扶雲卿撐床起身,坐在梳妝鏡,任由媚芙給自己梳妝打扮。
別人可以不見,但三姑母卻不能不見。
三姑母是除去母親父親之外,對她最好的親人。
會為她熬湯做糕點、縫製新衣,前世她失蹤後,還曾苦尋她一段時日。
只是,她親手把老夫人送進佛堂,三姑母還會像從前那般,對她好嗎?
扶雲卿心事重重,來到佛堂。
將軍府佛堂不算大,但也絕對不算小,有一個花園、東西兩間廂房、一間正堂和主屋。
佛堂門口,值守著皇后派來的兩個嬤嬤。
無皇后允許,老夫人這輩子,不得出佛堂。
「扶姑娘。」兩個嬤嬤對她行禮。
「今日大年初一,請二位嬤嬤嘗嘗醉香居的糕點。」
扶雲卿接過甜盈遞來的兩個食盒,一人送了一盒。
二位嬤嬤接了食盒,手腕朝下一沉,頗有份量,立馬笑得更為開心:「多謝姑娘!祝姑娘新春快樂!」
扶雲卿回之一笑,帶著媚芙甜盈踏進佛堂,還未走進正堂,便聽到了裡面的說話聲。
「芸兒,你可要為母親做主!那扶雲卿簡直無法無天,間接將我幽禁在佛堂了卻殘生,我何其可憐?!」
老夫人隱含怒氣,「你夫君乃兵部侍郎,年底極有可能晉升兵部尚書,你想想法子,替我在皇后面前美言一二,我總不能後半生都困在這小小佛堂中吧?」
扶雲卿面色微變,停在月洞門後。
又聽見三姑母扶芸說道:「母親!這本就是你做得不對!」
「你怎能縱容二房覬覦大房家產?你將鶴宵哥哥置於何地?難道鶴宵哥哥生前對你還不夠孝順,對二房還不夠照顧嗎!」
「二房那些年貪污公賬,你當真以為鶴宵哥哥不知道?他從來都是睜隻眼閉隻眼!本想顧念家人情分,卻不想換來你們變本加厲!」
「二嫂二哥那一雙黑心肝的,竟然還敢給子珩下毒!若當時我在場,我只會比雲卿更狠心,若他們落到我手裡,可就不是被流放寒地的下場!」
扶老夫人猛然站起身,狠狠扇了扶芸一巴掌,怒罵:
「一口一個鶴宵哥哥,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扶鶴霄只是養子!你親哥哥是扶庭!你親侄子是扶興業!」
「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我白生了你這個白眼狼!我就知道生女兒沒有用,早知道,當初生下來就該把你掐死!」
扶芸被一巴掌打得臉頰微偏、嘴角滲血,連狄髻也散了幾絲:
「母親自小偏心扶庭,可扶庭已經流放極寒之地,若你還想安享晚年,只能靠我這個白眼狼。看您中氣十足、打人力道頗重,想來身體康健,那女兒就不作陪了!」
「你你你——」
「全是孽障!該死的白眼狼!」
「為什麼死得不是你們!」
扶老夫人氣得跌坐在椅上,呼吸急促。
扶芸抬手,整理了下被打散的髮髻,一路走到月洞門下時,瞧見了扶雲卿。
她先是一愣,隨後拉著扶雲卿,朝佛堂外走:「不必去看你祖母了,她不會記你的好。「
先前扶芸維護扶雲卿的那些話,扶雲卿全聽進了心中。
本來扶雲卿來佛堂也不是看扶老夫人,而是看扶芸。
扶芸帶著扶雲卿去了祠堂,看著上頭供奉著的扶鶴霄靈位,眼圈一紅,拿起絲絹,輕輕為牌位擦拭:「你父親去世,竟然一句話也沒留下。」
「可憐你們姐弟,遭了這麼罪。雲卿你也是,為何不曾寫信告訴我,二房所作所為?」
「三姑母我不想給你添麻煩。」
「什麼添不添麻煩的,你是鶴宵女兒,我也拿你視若己出,從小到大,拿你當親閨女一樣疼愛。」扶芸擦淨牌位後,滿是溫柔關懷地看向她,「在我心裡,你比靜姝還要重要。」
靜姝是扶芸親女兒。
「姑母這話若被靜姝聽去,堂妹可要吃醋生氣了。」扶雲卿挽著扶芸胳膊肘,笑著道,「姑母好不容易回府,今日便在雪梔院用午膳吧。」
扶芸被她挽著胳膊肘,忽然下意識痛嘶了一聲。
扶雲卿察覺不對勁,問道:「三姑母,你胳膊肘可是有傷?」
「沒、沒有。」扶芸搖頭。
不等扶芸躲避,扶雲卿挽起她的袖子,露出胳膊肘大片青紫和鞭傷。
扶雲卿美眸沉冷下去:「三姑父,現在還會打你和靜姝?」
「打得很少了。」扶芸面上霎時血色全無,像被戳破了強撐的偽裝,嘆息道,
「他沒有以前打得多,以前他喝不喝酒都會打我們,但現在只有喝酒才打我。」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