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不由側頭看了看姚繼業,見他臉色平靜,眼睛微微眯著,似乎真的在考慮對方的提議。
不妙啊,大大的不妙。姚瑤頭皮開始發麻,姚繼業該不會真的答應吧。
她心裡也沒譜,按道理來說,應該不會。姚繼業這種驕傲的人,為人處世向來都講究恩怨兩清。她來是救他的,不管他領不領情,至少不會恩將仇報吧?而且,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姚繼業根本就不是真的想殺她。
但萬事無絕對,這老妖怪提出的條件太誘人了。照他的意思,姚繼業基本上什麼都不用做,大把大把的好處就會砸到他頭上,這跟天上掉餡餅似的。從姚繼業的角度來看,他對姚家應該沒有什麼歸屬感,甚至從心底深處厭惡姚家。不過他到底是姚家的人,要親手對付自己的親人以及毀掉姚家,卻又不占理。
若是司徒靜出手對付姚家,姚繼業則來個萬事不管,等司徒靜把姚家的主要人物一一消滅後,他再出來接手偌大的家產。如此一來,姚繼業既遂了自己的心意,又平白得到了姚家千年傳承下來的巨大遺產,可謂一石二鳥。
再加上汨羅許諾他,將給予他朱王帝國異姓諸侯的無上待遇,那什麼實驗所得的成果也將與他共享,如此種種天大的好處加在一起,姚瑤自己聽著都動心了。
姚繼業會答應嗎?
姚瑤其實心裡也沒有什麼把握,要是姚繼業選擇袖手旁觀,她哪裡是這三個人的對手?她至今沒有弄明白姚繼業對自己這具身體的原主到底是什麼態度。屢次要殺原主。卻又屢次失敗,這不合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麼姚繼業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讓原主憎恨他害怕他?全所有人都知道他最恨的人便是自己的妹妹?這是什麼道理?
姚瑤實在想不明白,既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就無法確定姚繼業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態度?也無法推測他會不會答應汨羅的交易。
想到這裡,她怯怯的用餘光瞟了瞟姚繼業,見他依舊微眯著眼面無表情,心下更是忐忑。姚繼業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眼刀子斜斜的飛了過來,話卻是對著汨羅說的:「你的意思是,讓我把她送給你?」他說著,還用手指了指姚瑤。
「不要啊!二哥,我是你親妹妹啊。」姚瑤趕在汨羅點頭之前一把拉住姚繼業的袖子,撕心裂肺的叫道:「我不要嫁給這個老頭兒啊,這年頭不興包辦婚姻了。你怎麼能用妹妹的幸福去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呢?要是你真這樣做了,以後你一定會日日後悔夜夜失眠。二哥。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你真的那麼想要榮華富貴的話,大不了……大不了……」姚瑤說著便帶著哭音:「大不了我就遂了你的願,犧牲我一個,幸福你一人,誰讓你是我二哥呢,我認了。」
姚繼業臉色陣青陣白,聽著她越來越大聲的指控。腦門上的青筋跳動的越來越劇烈,好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誰說讓你嫁給這個老不死的了?我姚繼業想要的東西,需要用女人來換嗎?」
姚瑤等的就是這句話,安全了。徹底安全了。不管姚繼業剛才是怎麼想的,至少說出這句話後,他絕對絕對不會把她交給汨羅。
為此,她不介意拍拍馬屁:「二哥,你真是大英雄真豪傑,不像這個老妖怪。」
姚繼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用力的撇開頭不去看她。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姬月吶吶的說道。
「你明白什麼?」大圓不解。
「明白剛才她說的那句話。」姬月道。
「什麼話?」大圓還是不解,剛才姚瑤說了很多話,他不知道姬月指的是哪一句。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姬月重複道:「真是真知灼見,絕對的肺腑之言。」
「……」
兩個超級智腦的交談,讓姚瑤臉上一黑,她容易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有什麼辦法?結果還要被兩個智腦打趣,還有沒有天理?
不過她沒有時間去搭理兩人,因為在姚繼業拒接汨羅時,司徒靜早就按捺不住動手了。她一動手,凱撒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機甲手臂上握著的離子切割刀向著她和姚繼業攔腰斬來。
姚瑤和姚繼業分別運氣行字令,瞬息離開了原地,避開了這一刀。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柄彎刀形如朔月,刀尖如羚羊掛角般勾向她的脖子。
那一瞬間,天地萬物放佛凍結了一般,姚瑤甚至能看到空中飄浮的塵埃,就那麼一動不動的定在眼前。天地間只有這把刀,呼嘯著切來。
時間言靈真的很討厭。她一瞬間便明白攻擊她的人是誰,心裡忍不住腹誹:死老頭子欺軟怕硬,不去對付姚繼業,卻來偷襲她,果然是老而不死是為賊!
她和司徒靜剛才交手半日,各自的能力各自心裡有數,真拼起來誰也奈何不了誰。而她此刻卻陷入了時間領域,想也不想肯定是汨羅這個死老頭。
「陣,咫尺天涯。」姚瑤迅疾無比的結印,既然時間緩慢的放佛凝固了,那她就把空間距離無限延伸。
而另一邊,凱撒駕駛機甲正面迎擊姚繼業,司徒靜則在一旁施展時間領域,一邊用手中的彎刀攻擊姚繼業的要害。在她的時間領域內,機甲動作遠遠不及人類靈活的弱點便不存在,而機甲超強的防護性和攻擊性則是一展無遺。
姚繼業本領非凡,卻一時也拿不下這個如人類般靈活的大塊頭,打又打不穿,凍又凍不住,並且甩不了。在司徒靜的幫助下,機甲無論動作和速度都能完全跟得上他。
血色彎刀一直在旋轉。看似一直在圍著姚瑤的脖子旋轉,卻始終沒有任何血腥的畫面產生。
姚瑤的陣字令起來效果。她還沒來得及暗自鬆氣,一瞬間又是十多把彎刀旋飛而來。十幾把彎刀停在她眼前,加上原來那一柄共計十六把。十六把彎刀再次一顫,每把刀又重新分成三把,四十八把血色彎刀將她全身上下圍得水泄不通。
一瞬間,姚瑤發現自己的精神力正以幾十倍的速度流逝。手腕上的玉鐲顏色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很快便失去了光澤,只剩下一層淡淡的白色。
姚瑤心下大驚,汨羅竟是這樣厲害嗎?
原本她看到姚繼業次次都被汨羅師徒逼得處境狼狽,還有些想不通,這個時候,她才算徹底的明白了汨羅的實力,也了解為何姚繼業在汨羅面前。總顯得有些與他bug實力不符。
那是因為,汨羅從來沒有正面對付她。所以她才不了解汨羅的恐怖。
在風雲谷時,姚繼業一人獨對汨羅師徒,還能進退有度想走就走。而剛才,姚繼業能在汨羅和凱撒的聯手之下衝出包圍,毫髮無損的來到這裡。無一不說明,這姚繼業確實不愧是原著中實力最頂尖的人物。
姚瑤先前也和君陽聯手對付過汨羅,但她依然只是輔助君陽,真正攻擊和防禦的是君陽。她充其量就是個奶媽。
奶媽職業好啊,開戰時躲在隊友身後就行,有危險時第一個逃跑。衝鋒陷陣有戰士,攻擊輸出有法師。boss再厲害,奶媽職業手都不動一下就得歇菜。
可是……現在木有戰士和法師啊……
姚瑤這一次獨對汨羅,好比在網路遊戲裡,戰士們都被纏住了,而boss直接找上了奶媽職業要玩單挑。
悲劇了。
汨羅竟是用時間異能和她的空間異能硬碰硬,達到劇烈消耗姚瑤精神力的目的。這種情況下,她根本無計可施。就算是使用危險無比的者字令,恐怕第一個被滅掉的就是她的身體。
「都讓你別來救姚繼業,你不肯定,現在連累我快要死了,你滿意了?」就在姚瑤覺得精神力告罄時,一股沛然豐富的精神力從潛意識中湧出,灌入了她的精神海。
姚瑤精神一震,知道是原主見情況兇險,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的借出自己的精神力。否則,兩人共用一體,她完了,她也別想活著。
「現在說這些話還有用嗎?你有那個抱怨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現在該怎麼辦?」姚瑤沒好氣的在心裡說道。
「我能有什麼辦法?」原主氣道:「不作死就不會死,要不是你,我會落到這步田地嗎?我到底和你有什麼仇,你占了我的身體,奪走了我的人生,不願意將身體還給我也都罷了,反正我會一一拿回來,就算是經歷一些磨難。可是你憑什麼代表我?姚繼業又不是天曌的人,憑什麼你要來救姚繼業?他和你有什麼關係?我有說過要和他和解嗎?」
姚瑤一愣,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好像的確代表原主做了原主不願意做的事。誠然站在姚瑤的角度上,姚瑤不希望原主利用她在天曌十首領的身份,然後做出危害天曌的事。但若是站在原主的角度上,姚瑤卻擅自做主救下姚繼業,完全沒有考慮過原主的想法。
是啊,姚繼業與她之間有什麼關係呢?姚繼業不是天曌的人,甚至可以說姚繼業是天曌的仇人,自己為什麼要救他?
她很討厭原主以天曌十首領的身份做出危害天曌的事情,那麼原主也同樣討厭她以姚繼業妹妹的身份做出營救姚繼業的決定。
自己這算是……侵犯原主的人權了嗎?
她一愣神,領域控制上出現了紕漏,一把血色彎刀竟忽然飛過她面前,削斷了她一縷頭髮。等她回過神來,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收拾心情,重新穩固陣字令領域,將四十八把血色彎刀抵在領域外。
「不錯,你就是侵犯了我的人權,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小偷,你偷了我的身體,偷了我的人生。不對。是搶,你是明目張胆的搶!你這個該死的強盜。難怪你會成為天曌十首領,你和他們一樣,都是一群無恥卑鄙的星際海盜!」原主感應到姚瑤在自我反思,欣喜之下努力的指控,言辭激烈,就是要姚瑤心生愧疚。繼而產生歸還身體的想法。
她現在十分後悔,當時姚瑤本來都打算煙消雲散了,誰知道自己最後卻激怒了她,導致她再也沒有讓出身體的想法,更沒有覺得占據了自己的身體從而十分愧疚的心思。
這次她不打算再犯同樣的錯誤,她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去譴責姚瑤,讓姚瑤心生羞愧。讓姚瑤良心不安,直到姚瑤肯再次讓出身體。到時候她不介意答應她的要求。不找天曌麻煩就不找,反正天曌的人現在已經知道了,以後也沒那麼好騙。
「你不就是不想讓我騙天曌的人嗎?那我現在答應你了,而且那條狗也知道我們的事情,我也不可能再騙到天曌了。現在你應該滿意了應該放心了吧,那你請吧,把我的身體還給我。」她頓了一下,然後冷笑道:「或者你只是拿天曌作為不肯歸還我身體的理由。對不對?嘴上說的好聽,心思卻如此卑鄙,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說我心裡只有我自己。看不到別人?你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承認吧,你就是一個齷齪的強盜、貪得無厭的星際海盜、喪心病狂的無恥之徒。」
原主見姚瑤臉上動容,似乎有些觸動,連忙又加了一把火。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是星際海盜了?」姚瑤忽然淡淡的問道。
原主愣住了,久久沒有出聲,半晌後才氣急敗壞的叫道:「你、你、你……」你了半天,她卻始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本來就是強盜啊。」姚瑤低著頭,黑色的長髮落下,遮住了臉:「我一出生,便奪走了媽媽的命。我三歲時,爸爸替我擋下了從高樓上落下的花壇,搶救一天後也去世了。我十五歲時,年邁的奶奶終於油盡燈枯,撒手西去。她為了供養我學習生活,每天早上四點起床騎著三輪車出門,去菜市場進貨,然後騎著三輪車再給好幾十家餐廳送貨。去的晚了,奶奶便被人罵,甚至還扣錢。奶奶就這樣做了十多年,含辛茹苦的把我養大,卻不等我孝敬她便一個人走了。」
姚瑤忽然抬起頭,風吹起滿面青絲,卻見她臉上毫無表情,眼底卻是大顆大顆的淚珠兒滾滾落下。
「她本來應該有個很美滿的晚年,兒孫環繞不愁吃穿,要不是因為媽媽要生下我,要不是爸爸要救我,她一定可以很幸福。不,就算爸爸媽媽不在了,她也可以不管我的,我是奪走她兒子媳婦性命的兇手,她可以不管我的。奶奶有房子,有保險,每個月有比較豐厚的養老金,足夠她衣食無憂的生活下去。可是她怎麼還是要養我呢?自己省吃儉用的供我吃喝,供我讀書,死的時候還把存起來的養老金給了我,說什麼留給我的留學費。她怎麼那麼傻呢?她難道不知道我是一個強盜嗎?」
「就像你說的,我就是一個齷齪的強盜、貪得無厭的星際海盜、喪心病狂的無恥之徒。」姚瑤最後微微笑道,伸手抹了抹眼底,又拿在眼前看了看,再次笑了。
事實上,原主打算激起姚瑤愧疚心的想法沒有錯,姚瑤的確如她所言,她的指控也如她所想般讓姚瑤自己產生了愧疚感。她自小遭人白眼,忍受著周圍人對她這個克父克母的孩子指指點點,一直孤單的倔強著長大。她是弱者,但也有活著的權利。
因此,將心比心,她很容易就代入到弱者的心理,所以她一直很抗拒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法則,始終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在她生活長大的那個世界裡,雖然依然是弱肉強食,但總算還有塊遮羞布遮擋,不會那麼赤果果的表現出來。至少她這樣的廢材螻蟻也能長大成人,也有夢想,也有喜怒哀樂。
有一句說的好,過猶不及,原主刺激姚瑤的內心,卻激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天曌的人為何會聚在一起,也有些理解君陽說的那句話:天曌每個人都是傷心人。
傷心人別有懷抱,正是因為憤恨於自己的弱小。自己的無能為力,被人冤枉。被人追殺,被人看不起,被人輕賤,被人欺負。眼睜睜看著自己在乎的人,自己在意的事,要麼被別人踩在腳下。要麼離自己而去。
因為受夠了,因為不想再忍受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因為想反抗,因為想自由……所以聚在一起,所以追求強大的力量,所以要做一個強者,不再任人欺負的強者。自由自在的活著,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人應該追求的是生活。而不只是活著,就是這麼簡單。
「我是強盜,卻又想著做一個慈善者;我是星際海盜,卻害怕死在槍林彈雨中。」姚瑤再次重複道:「你說的真對,我真是一個虛偽的無恥之徒。」
若是以前姚瑤這麼說自己的話,原主一定會大點其頭。但不知道為什麼,姚瑤此時平平淡淡的說出這麼一句自損的話,原主卻有一種大事不好的預感。
似乎哪裡不對。有似乎都對。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你該把身體還給我了吧。」她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
「呵呵。」姚瑤輕聲笑了笑:「憑什麼?」
原主好像被她理直氣壯的反問給弄懵了,好半晌才氣急道:「你占了我的身體,你還有理了?」
「占了就占了。你能怎麼樣?」姚瑤輕聲道:「你忘了,我可是星際海盜,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有本事,你搶回去啊。」
原主氣的哇哇大叫,突然,她停下了咒罵,驚奇的發現自己的精神力被無限制的抽取。她心裡一驚,雖然她一直在供給姚瑤精神力,但給多少,卻是她在做主,而現在,卻是姚瑤在主動抽取。
「怎麼回事?」她厲聲叫道:「你在幹什麼?」
姚瑤沒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原因,只是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像是要破開她的身體,然後衝出來一樣。她沒有想去奪取原主的精神力,卻感覺原主的精神力混合著她的精神力,源源不斷的聚集起來,越聚越多。
這是……
姚瑤有些心驚,這種感覺她經歷過,當初在雙子號覺醒九字令時,就是這樣的感覺。難道是……雙異能?和姚繼業一樣?
言靈分為兩種,一種是元素異能,一種是精神異能。覺醒的方式也是兩種,先天覺醒和後天覺醒。
先天覺醒是異能者原本身體裡便遺傳了異能基因,時機一旦成熟便會覺醒。後天覺醒則是異能者因為種種緣故,或刺激身體,或刺激精神,從而導致精神力異變產生相應的異能。
姚瑤覺得自己兩種都不太可能,先天覺醒的話已經有了九字令,而後天覺醒十分困難,她並沒有服食什麼藥物,也沒有中毒或者被改造,怎麼可能後天覺醒異能?
但事實就是事實,她凝聚起來的精神力磅礴而出,她能感覺到無數水分子在向她迅速靠攏,然後凝聚在她身邊,形成了一個不斷旋轉的水渦流,她則站在水渦流的正中。
水渦流快速旋轉,將圍繞著她上下翻飛的四十八把血色彎刀盡數卷開,然後分出一股巨大的水流沖向對面的汨羅。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姚瑤自己,包括她潛意識裡的原主,以及兩個看熱鬧的超級智能生命體。
水系異能,竟然覺醒了水系異能。
不,還有一個人臉上雖然也有些驚奇的神情,但並不明顯,就像是情理當中意料之外。姚繼業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趁著司徒靜和凱撒在發愣時,行字令施展,一步跨到了姚瑤身邊。
汨羅也反應過來,眼神大亮,望向姚瑤的神情像是飢餓了三天三夜的惡狼乍然遇到鮮嫩的小綿羊。
「好好好,居然覺醒了雙異能,既然如此,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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