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cript> 姜禮驚慌失措的跑到姜姬身邊,小聲說:「公主,冰糖少了一塊!」
喬銀送來的一箱冰糖都是很整齊的磚形,用這裡的度量衡來計算,一個剛好一斤左右——就是一個小鐵疙瘩。她每次讓人用錐子砸開一塊,大塊的給姜禮他們放荷包里出去招搖,小塊的就拿去給役者陀陀做點心……她懷疑那個冰糖是從她窗戶底下長出來的傳聞就是從役者那裡先流傳出來的,姜智說上回聽到幾個役者說她走過的路會生金子,他還認真跟了她好幾天,想把金子撿回去用,「家裡」一直都很缺金子,不但常常把收的禮物賣掉,收到的金子一轉眼就都花光了。
「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用擔心金子的問題了。」在搞定封地後,她真是鬆了一口氣。
這個算是她的失誤吧,也小看了兩千多人的吃喝問題,看起來似乎很值錢的金子,如果換成蓋將軍寨的土木磚石,馬匹糧草,那就很不值錢了,至少現在給她一箱金子,她立刻就會轉化成「這值多少糧食?買什麼能買最多?」
到這時,她才覺得之前讓姜武靠打劫養活一個山寨的人有些兒戲了,這種來源不穩定的收入是不可能提供長久的支持的。她迫切要給姜武找個別的活。
因禍得福的是,因為搶劫造成了社會動盪後,有商人就想請姜武去賺外快,借他的人手用用。姜姬立刻讓他答應下來!而且一定要把價格抬高!
一來,這是無本生意,警-察和劫匪是一夥,還有比這更方便的生意嗎?二來,如果以後打劫賺不來錢時,說不定還可以適當製造一些恐慌來推動一下。
但她沒料到竟然還釣到了馮瑄這條大魚,她就獅子大開口了——為了給他留下還價的餘地,她的嘴張得很大。
……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姜武來時還有些忐忑,她讓他如果方便,就多打聽些魏國的動靜。
「上回我就覺得奇怪,魏國怎麼會在冬天冒出來那麼多糧食?現在連馮瑄他們都注意到了,你小心些,不要卷到魏國的事裡去。一旦有危險,不要硬上。」她想把龔獠那裡的兩個魏國織娘要過來。說起來龔獠渺無音訊之後,如果不是隔上幾個月就會給她送新衣服,她還以為他回合陵了呢。
就是不知道龔獠現在在哪裡……要找人打聽一下。
她正沉思,頭頂上響起姜武陰森的聲音:「……你早知道?」
「哦,馮瑄來找我想請你去運糧,我就給他提了一下,你那個將軍寨不是太花錢嗎?有個封地就可以以稅養兵了。」如果那個叫婦方的地方還產糧就好了。
姜武的臉色黑得無以倫比,她反應過來,「……別生氣啊。」
「你不告訴我,萬一我壞了你的事怎麼辦!我在大王那裡一直說不行!」姜武想到這裡就後怕。
「不可能。」姜姬說,「他才不會聽你的。」而且他們現在聯絡很不方便,她正在儘量減少出現在姜武身邊的次數,而且每次出現,都要伴隨著爭吵,這樣鋪墊,才能讓姜元儘快打消對姜武的顧忌。姜武這人疑心太重,由不得他們不小心。
姜武覺得有些疲憊,他總是跟不上姜姬,她做什麼,在想什麼,他一點也捉摸不到。她現在正在把他往大王身邊推,「米兒……你以前不是說不能相信他嗎?」
看到他迷茫困惑的臉,姜姬才恍然發覺這段時間他一個人可能已經想破腦袋了,如果不是出於對她的盲目信任,他是不可能對她言聽計從的。但他還是一個的人,他會看,也會想。當他想不通時……
「現在還是不能相信。」她握住姜武的雙手抱在懷裡,輕聲對他說:「他是一個沒有人心的人。我們所有人在他眼裡,都是一樣的。」她艱難的說,「像……娘,還有照明宮的兩個夫人,還有兩個深受他寵愛的侍女,她們都死在他手上,可你看,他難過嗎?傷心嗎?」
姜武還是有點不懂,聽到陶氏,讓他有一分的不自在,他握緊拳頭,喃喃的說:「他是大王啊……」大王,和他們不同的吧?
「大王也是人啊,難道他當了大王,就不是人了?是人就有人心,喜歡的人死了就會傷心,但他就不傷心。這樣的人,無論何時都不能相信。」她輕聲說。
她知道,讓姜武一直保持著對姜元的警惕心很難。而且時間越久,姜元在他心中早就不再是一個人,而替代成一個符號,這個符號叫:大王。
大王是超人。擁有這個稱呼的人會自然而然的被人從心底供上神壇,人們默認大王擁有不一樣的地位,不一樣的心靈,不一樣的思想,不一樣的一切。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做出無數種解讀,而這些解讀都會自圓其說,無法自圓其說時,也有一個萬能的答案:他是大王。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她不奇怪姜武不理解。她想讓他把姜元當成一個人去解讀,這本來就是有駁於他的思想的,是他本能會抗拒的。
如果不是他愛她……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
姜姬有些悲觀的抱住姜武,「豬哥,你不要不信我……」不要離開她。
「好。」姜武迅速把那些念頭都甩開了,抱住她說,「我知道,我不會相信他的。」但他接著又問,「既然我們不相信他,我現在也有人手了,你說那個城也歸我們了,那我帶著你跑吧!」他現在很強了,可以帶著米兒和大家一起走了!走得遠遠的,那就不用怕大王了。
「不行。」她一直在避免告訴姜武,就算他們在提防姜元,在仇恨他,但他們也一直在依賴他,「我們逃走以後,那些人怎麼辦呢?他是大王,他可以收回那個送給你的縣,也可以發兵來打我們。我們沒有地方去。」
「那什麼時候……」姜武陡然升起一個念頭:
可能他永遠也無法帶著米兒和大家逃走,逃到一個平靜的地方,幸福的生活。就算他現在有了很多很多人,以後會有更多的人,也沒用,他看著米兒,驚奇的發現,眼前這個端坐在榻上的尊貴公主的身上,已經越來越看不到那個抱著他的腿才能站起來的米兒的身影了。
姜姬沒有回答,把點心塞到姜武的嘴裡,再用盤子裡的糖粉灑在他的頭上、肩上,把他趕走了。
「不動聲色。」姜姬說。
冰糖的事早就在宮女和侍人中間傳得沸沸揚揚,各種傳說都出爐了,可姜元那裡就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她認為自己想岔了一件事:姜元怎麼會去管侍人和宮女嘴裡說什麼?
結果昨天她福至心靈拿冰糖粉灑了姜武一身後,今天冰糖就少了。
終於「送」出去了。
「這就是……冰糖?」姜元驚疑不定的看著漆盤中的白色晶體,它真的就像冰一樣——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不是涼的!」
他把盤子端到面前,一股甜香味撲鼻而來,「真的是糖嗎?」
憐奴道:「不如,我先替大王嘗一嘗?」
姜元看了憐奴一眼,放下盤子點頭:「好,你……怎麼弄下來?」要是打破這一塊冰糖,他又捨不得。
憐奴道:「這盤中還有一點屑屑。」
果然盤中在冰糖周圍有一些霜一樣的東西。姜元看著憐奴以手指沾了一點放進嘴裡,他迫不及待的問:「怎麼樣?」
憐奴點頭:「確實是甜的。」他潛入摘星樓時找到這箱冰糖後就偷偷鑿下來一小塊,剛才來見姜元之前,已經吃下去了。
竟然真的是糖!
姜元盯著這冰糖,既想嘗嘗,又害怕這是異物,吃下去會不會有什麼不好,萬一這是有毒的,他吃了死了呢?
「依你看,這真是從公主的窗下生出來的?」難道他這個女兒真有什麼神異之處?這麼一想,姜元都有些動搖了,再聯想起春祭時的那四隻神鳥……
憐奴卻搖頭了,道:「公主那裡將此物藏在一隻漆箱中,全是磚形之物,這是一塊已經砸開吃的。我看,倒像是從商人那裡買來的。」
「還有?!」姜元不淡定了。
「還有二十幾塊,我數過,那一箱應該能放三十塊。」
「全部取來!」
第三天,冰糖全都不見了,連箱子都沒了。
姜智哭得直抽噎,其他幾人也有些失望。
姜姬心裡很高興,不過看他們哭得這樣,也覺得錯有錯著,還叫來姜禮、姜勇、姜溫幾人個子高的,舉著一塊竹板說,「我要打你們幾下。」
雖然不解,但姜禮三人都點頭,「東西丟了,公主罰我們是應該的。」
姜姬想說不是因為這個,丟了她更高興。但對他們不能說得太多。她解釋道,「我不會打太重,但要打出痕跡來,還要打在人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就是臉。
「行嗎?」她問。
看到公主忐忑不安的問能不能打他們的臉,本來還有些恐懼的姜溫和姜勇也不害怕了,「沒事,公主,你打吧。」
但他們閉上眼睛等了好一會兒,聽到啪啪啪的聲音,臉上卻不疼,偷偷睜眼一看,見公主正用竹板打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心倒是已經通紅了。
「我先試試用多大的勁合適。」她只是想把他們的臉打得紅一點,一看就是挨過罰的,這才附合冰糖丟了以後她該有的反應,但她沒打過人,不知道該打多重,只好先在自己身上試。
姜溫忍不住道,「公主,我來吧。」
「你會打人?」公主驚訝的眼神很有趣。
姜溫哭笑不得,打人誰不會呢?他接過竹板,姜勇對他點點頭,閉眼站好,他正要揮,公主趕緊在旁邊叮囑:「不要打太重!能看出紅了就行!」
他只好再放輕一點,啪的一聲打過去!姜勇的臉歪到一旁,頓時一道竹板寬的紅印腫了起來,他還想再打,公主大叫:「一下就可以了!」這就可以了!她看得心驚膽戰的,連忙把姜勇拉過來,讓他張嘴:「嘴裡面破了沒有?」一看果然有血絲,連忙讓他喝水漱口。
姜溫這下也不知道該怎麼打了,因為公主說,「再輕一點,再輕一點就行了。」
他猶豫半天,出了個主意:「不如讓姜智來打?」人小,力氣就小。
姜禮搖頭,「算了,這事我們三個知道就行了。」他拿竹板對著姜溫比劃,「我來打你。」
啪!
姜溫的臉也紅了。不過他這一下倒是恰到好處,姜溫臉上腫了,但嘴沒破,不過姜溫不太滿意的摸著臉說,「這到晚上就消了。」
姜姬說,「晚上怕它消就拿熱水敷一敷,可以再延長兩天。」
等姜溫把姜禮也打了之後,三人就帶著這樣的「幌子」下了樓,故意在宮女和侍人中轉了一圈,把公主發怒的事宣揚得人盡皆知。
姜元看著那堆成山的冰糖,兩眼發直。他突然覺得自己身輕似燕,似乎將要有些不同。
「這到底是何人所制?」他奇道,「這樣的奇物,為何無人奉給孤呢?」
憐奴卻從漆箱上的花紋中認出了徽記,「這上面有標記:奇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