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你是不是瘋了!」
趙氏氣極,連氣息都有些不穩。
一旁的姜嫣然連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並勸道:「姑奶奶,妹妹年紀小,她身份又尊貴,有些氣性是正常的。」
趙氏本來就氣不打一處來,聽到這話,當即叫住身邊的兩個婆子:「反了天了!去給我請家法來!我今天倒要看看我打不打得她!讓大家都看看你這個不孝女!」
那兩個婆子聽令就要轉身,卻突然被沈南枝叫住。
「我看誰敢。」
她捋了捋袖口,冷眼看向趙氏:「祖母大可以去鬧,最好鬧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讓大家來評評理,看看你是如何將我阿娘的東西據為己有。」
趙氏怒道:「什麼你娘的東西,她既嫁過來了,那就是姜家的東西!」
好生不要臉。
沈南枝冷笑:「什麼叫做她嫁過來了?是你兒子入贅到沈家,哪怕你另外建府,紅口白牙的也改不了婚書上的字據,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那是我阿娘的嫁妝,也沒有你姜家人占了的份兒,占兒媳的東西,也不怕被人戳斷脊梁骨!」
趙氏被氣得不輕,偏又無法反駁。
只能姜嫣然出面:「妹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說這樣見外的話,舅母身體不好不在京都的這些時間,都是姑奶奶忙前忙後地打理這些產業,如今倒成了她的不是,你這般豈不是寒了姑奶奶的心?」
沈南枝笑著看向她:「姐姐還知道我跟祖母是一家人,既然我們自家人關起門來說話,姐姐在這裡湊什麼熱鬧?」
姜嫣然小臉一白,眸子裡滿是委屈,她紅著眼拉起趙氏的袖子,聲音哽咽:「姑奶奶,倒成我的不是了。」
趙氏氣得連拍桌子:「混賬東西,你們不敢動手,我來!我看她還敢還手不成!」
剛剛他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那兩個婆子雖然被沈南枝唬住了,姜嫣然卻給縮在角落裡的劉媽媽使了眼色,讓其悄悄將動刑的鞭子拿了過來,這會兒正好遞到趙氏的手上。
眼看著趙氏攥緊了鞭子,就要揚起手來,沈南枝淡淡一笑:「祖母可要想好了,您這一鞭子下去,打斷的可是你兒子的前程。」
趙氏最驕傲,最在乎的就是姜時宴的前程。
她果然停下手來,但依然沒將沈南枝放在眼裡,「我一個長輩,就算是打了你又如何?鎮國公府就算再如何權勢滔天,我管教自己孫女,誰能說半個不是?」
沈南枝笑道:「可你占著我阿娘的產業不放,惱羞成怒之下對我動手,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了,你猜對他的名聲有沒有影響?眼下正值官員升遷考核的關鍵時期,他這次賑災這趟差事辦得漂亮,說不得回來就要升官呢,祖母也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節外生枝吧?」
趙氏再糊塗,在她兒子前程這件事情上,她也不敢有半點兒馬虎大意。
若不是她這個爭氣的兒子,這會兒她還在田間地頭勞作呢。
她雖為內宅婦人,但最近或多或少也聽到些風聲,戶部尚書高勛被牽扯到了最近轟動不已的江北貪墨案,已經被停職查辦,戶部尚書的位置也就空了出來。
姜時宴已經是朝廷四品大員,任戶部侍郎,若能再進一步,他們姜家哪裡還要將一個日薄西山的沈家放在眼裡。
趙氏腦子轉得極快,為了她後半輩子繼續坐享榮華,就算再氣,她也只能先忍下,且等她兒子姜時宴回來,看她怎麼收拾瀋言馨和沈南枝這個孽障。
一把將鞭子丟回給了劉媽媽,趙氏冷哼了一聲:「為了姜家名聲,我暫且不與你一般計較。」
說著,她拉起姜嫣然的手,準備回裡屋。
不曾想沈南枝卻伸出手來:「田契,地契,賬本,少一樣都不行。」
趙氏氣結:「你!」
她眼下可以不跟沈南枝計較,可那些都是姜家現在的開支來源,沈南枝這是要她的命!
沈南枝拍了拍手:「祖母放心,我只要我阿娘的東西,你們姜家的我半點兒都不沾,祖母若是不願還,我這就去找京兆尹姚大人來評理。」
若真鬧到那種地步,東西要還不說,姜家的臉也就丟盡了!
趙氏一咬牙:「給她!都給她!」
她現在多看沈南枝一眼都氣得頭疼。
姜嫣然一臉不甘心:「姑奶奶!」
那麼多產業,每日進賬的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趙氏又何嘗不知,她拍了拍姜嫣然的手,提醒道:「再過幾日你舅舅回來了,自然會替我們做主。」
沈南枝如願拿回了東西,氣得姜嫣然心口疼,卻也拿她沒辦法。
不過,更叫姜嫣然生氣的,還在後頭。
沈南枝將秋月羅列出來的一張單子遞了過去:「這是姐姐前前後後從我這裡借走的東西,還請姐姐清點好了,等下叫丫鬟給我送過來,姐姐這般懂規矩識大體,應該不會做出賴賬不還的事情吧?」
上面密密麻麻一大張,看得姜嫣然眼皮子直跳。
沈南枝對待身邊人總是很大方,往日她從沈南枝這邊借走的時候,就沒想過還。
姜嫣然哪兒想過還有今日。
偏偏趙氏已經不想再多看沈南枝一眼,氣急敗壞道:「還她,都還給她!」
這次姜嫣然真要哭了。
可沈南枝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對著趙氏笑意盈盈:「還是祖母識大體,顧全大局。」
這話無疑是在戳趙氏的心窩子。
當然,轉身離開的時候,沈南枝也不忘提點劉媽媽:「劉媽媽在這邊當真適應得極好,看樣子,把賣身契放在沈家多少有些耽擱劉媽媽認新主了。」
劉媽媽的賣身契還在沈南枝阿娘手裡,簽了賣身契的奴婢連命都是主子,按說不該背叛才是。
沈南枝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理由叫劉媽媽不惜性命做出這樣背主的事兒。
她前世掩藏得極好,現在沈南枝不介意推她一把。
這話叫劉媽媽嚇得腿軟,立即跪下磕頭:「小姐恕罪,奴婢是聽了小姐的吩咐才來老夫人這邊伺候的,奴婢對小姐絕無二心!」
沈南枝嘖嘖道:「那你剛剛手上拿著鞭子過來,是打算抽誰?」
眼見劉媽媽心虛地將剛剛藏起來的鞭子又推了推,不等她狡辯,沈南枝吩咐身邊的大丫鬟秋雨道:「既然劉媽媽都把鞭子都拿來了,我總不能叫她失望,秋雨,三十鞭子,你親自打,她多說一個字,多打一鞭子。」
話音才落,劉媽媽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趙氏氣得老臉通紅:「孽障!孽障啊!家門不幸!連我身邊的人都敢打!你何不把那鞭子打我臉上!」
沈南枝笑笑:「祖母說笑了,這劉媽媽是我阿娘身邊的奴才,我教訓她,跟祖母可沒有關係。」
說完,懶得同趙氏繼續掰扯,沈南枝動了動手指:「三十鞭子,打完了我就走,不然的話,我留在這邊多陪祖母說會兒話,拉拉家常也是可以的。」
趙氏徹底說不出話來。
到底劉媽媽也只是個奴才,打了就打了,她這會兒半點兒都不想再看到沈南枝。
至於劉媽媽,早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因沈南枝那句多說一個字多挨一鞭子,她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出口,就只能這樣硬生生地挨了秋雨的三十鞭子。
等打到最後,她人都已經昏死了過去,一身鮮血淋漓。
沈南枝才滿意地帶著秋雨轉身而去。
她要讓他們將阿娘的東西全部倒出來,這還只是開始。
不過趙氏也當真不經嚇,沈南枝三言兩語就將她唬住了,看著到手的東西,沈南枝剛叮囑秋雨將東西收拾好,一轉頭,卻看見姜府門外停著的馬車。
依然只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不過因著馬車邊上站著的墨毅,叫沈南枝一眼就猜到了馬車裡面的人。
蕭楚昀他怎麼會來姜家?
而且,姜家宅院不大,就馬車停靠的這個位置,正好能將正堂那邊看個清楚。
蕭楚昀也不知道來了多久,都聽見,看見了吧?
一想到自己剛剛跋扈撒潑的樣子,沈南枝到底還是有些尷尬。
這天底下,恐怕也就只有她才會這般對自己祖母吧?
也不曉得不知內情的蕭楚昀會如何看她。
正侷促,蕭楚昀就打起帘子,朝沈南枝看了過來。
「沈姑娘。」
今日的他穿著一襲墨色暗紋廣袖錦袍,束白玉冠,再加上原就俊美無儔的面容,只一眼,就叫人腦子裡突然跳出這樣的字眼——風華絕代。
比起前幾日,他的臉色好了不少,但依然帶著一層病氣。
他的衣襟上用金線繡著暗紋,雖然穿的一絲不苟,但莫名的就叫沈南枝想到之前藏身在石壁,她不經意間,那匆匆的一眼
想到他鎖骨上那一粒硃砂小痣。
沈南枝心下一慌,懊惱自己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
但面上,她已經從容鎮定的走了過去:「見過王爺,不知王爺此來所為何事?」
蕭楚昀神色溫柔道:「剛剛送世子回來,路過這裡的時候,突然聽到沈姑娘的聲音,便好奇多停留了一瞬。」
原來是這樣。
沈南枝赧然,她剛剛的所作所為,當真是被他瞧了去。
也不知他聽到了多少,又會怎麼想她。
不過,沈南枝還來不及細想,突然反應過來:「你說我小舅舅回來了?」
蕭楚昀點頭:「他在路上出了點兒意外,受了些皮外傷,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沈姑娘放心。」
小舅舅竟然受傷了?
難怪他昨晚沒有趕回來赴約。
就算蕭楚昀說沒有大礙,沈南枝也放心不下,想要立刻趕回去看看。
她同蕭楚昀道別,就要轉身,卻突然聽到蕭楚昀叫她:「沈姑娘。」
沈南枝下意識回頭,就對上了他那雙清冷無波的黑眸,「京兆尹姚謙慣會是個和稀泥的,沈姑娘若有需要,其實走大理寺更穩妥。」
他果然全都聽見了。
大理寺現在是他的地盤,言外之意,他會幫她。
他分明都看到她剛剛那樣撒潑了,卻還對她釋放出善意和幫助。
沈南枝有些意外。
她垂下眸子,有些難為情道:「王爺不會覺得我仗勢欺人,嬌縱跋扈嗎?」
蕭楚昀笑了笑,似是一眼望進沈南枝心裡,「雖然不知為何,但沈姑娘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換而言之,他信她。
沈南枝也在別處聽過這類的話。
前世姜嫣然囚她害她,傳到姜清遠耳里,他也只是輕描淡寫:「嫣然這麼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姜清遠無條件無原則的維護姜嫣然,那是因為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可眼前毫無關係的蕭楚昀卻也對沈南枝說了同樣的話,叫沈南枝如何不驚訝。
她和趙氏當然還沒有鬧到要對簿公堂的地步,也未必當真需要蕭楚昀出手幫助,但他這樣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都堅定不移地站在她這邊,光是這份心意,就已經叫沈南枝動容。
「多謝王爺!」
好像除了感謝,沈南枝再找不到別的字眼能表達她的心情了。
蕭楚昀搖頭:「你我之間不必客氣,說起來,還要多謝沈姑娘幫我照顧翩翩。」
這哪裡是沈南枝幫他照顧,分明是陸翩翩留下來幫她們母女倆。
沈南枝就要開口,卻突然聽到已經驚呼:「枝枝姐!」
沈南枝回頭才看見,是提著大包小包的陸翩翩跟同樣提著大包小包的秋月回來了。
不同的是,陸翩翩的大包小包都是在街上買的各種零嘴兒吃食。
而且秋月身上掛著的,都是從藥房帶回來的藥材。
陸翩翩手上還拿著啃半截的紅薯,「王爺也在呢。」
看到蕭楚昀,陸翩翩有些心虛,下意識的將零嘴都往身後藏了藏。
那模樣,倒有幾分老鼠見了貓的架勢。
沈南枝忍俊不禁。
沒想到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陸翩翩,這麼怕蕭楚昀。
可沈南枝瞧著蕭楚昀分明是那般溫潤如玉的性子,哪裡可怕了。
正想著,突然一陣馬蹄聲打破了他們之間原本輕鬆愉悅的氛圍。
一輛馬車飛奔而來,轉眼就停在了鎮國公府門外。
還沒看到人下來,只是看到那上面的標誌,沈南枝就已經忍不住皺眉。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