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時空錯亂感在腦子裡縱橫瘋魔。
星天旋轉,萬事萬物似是而非。
李謙用力拍拍腦門,卻覺越拍越是頭痛。
「喂,李謙,你真沒事?要不要哥幾個送你上醫院去?」
「沒事,沒事,真沒事兒,我歇歇就行了。」
擺手謝絕了劉強,李謙用力地晃晃腦袋,然後瞪大了眼睛往四下里打量。
如果腦海里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這裡是濟.南府國立第十三高級中學的籃球場,正在不遠處打球的劉強等人,則是自己高二五班的同班同學,而今天,則是共.和.國曆55年5月17日,周六,農曆乙亥年。哦,對了,西曆是1995年。
對,你沒看錯,這是濟.南府,不是濟.南市。
這裡的紀年是以共.和.國歷來計算,類似於中國古代的年號。
仔細回憶,李謙在自己腦海里找到了課本上記載的很清楚的歷史:西曆1644年,李自成進京,明崇禎皇帝煤山上吊,隨後李自成兵出山海關,迎戰多爾袞與吳三桂的聯軍,大勝。此後二十年,大順太祖皇帝東征西討,先後討平滿清、蒙古、回部與台灣,一時間大順王朝繁榮昌盛之極……
好吧,很錯亂,很詭異。
和李謙此前所學習的歷史相比,歷史在李自成的大順王朝這裡拐了一個大大的彎。
然後麼,王朝的腐敗與墮落是必然的,西方的第一次工業革命也如期而至,十九世紀中後期,中華民族也的確陷入了「落後就要挨打」的局面,就連香.港也確實讓英國人搶走了八九十年,但奇蹟的是,1865年,大順王朝居然爆發了一場自上而下的改革,史稱「乙丑革新」,從此,雖然有所反覆,也波折不斷,但中華民族到底還是走上了資本主義改革的道路。
然後,雖然時空已經錯亂之極,但中國還是走上了差不多的道路,只不過和李謙記憶中的另外一段歷史不同的是,在這裡,中國很早就進行了改.革.開.放,成為世界上首個宣布改.革.開.放的社.會主.義國家。此後十年,以北邊的紅色老大哥為首,又先後有十幾個紅色陣營的國家宣布不同程度的對內改革和對外開放。
從此,世界上的兩大陣營由軍事對抗的冷戰,逐步轉向區域合作與經濟對抗的經濟大戰。第三次科技革命爆發的速度隨之大大加快。
哦,對了,到現在北方的北極熊帝國也還沒解體呢!
李謙的思維持續凌亂中……
這還真是個似是而非、又似非而是的世界啊!
他狠狠地揉了揉腦門,自言自語地小聲哀嘆,「問題是,不就是威亞出了問題掉下來了嘛,那才沒幾米高,老子怎麼也不至於摔死不是?現在倒好,不但摔死了,還穿越到了這麼個莫名凌亂的世界……」
剛醒過來那會兒,李謙差點兒以為自己摔成精神分裂了,直到腦海中對於這個世界的認識和了解越發清晰,他才終於確信,這一切居然都是真的,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詭異的時空,而且還變成了一個同樣叫李謙的高二學生。
好吧,北.京不叫北.京,叫順天府,南.京也不叫南.京,叫應天府,至於上.海……它被稱為松江府……
好蛋疼的感覺。
他下意識地在翻了幾個口袋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還不會抽菸呢,只好在身旁幾個同學脫下來的校服里翻了一陣,這才找到半包名叫「大明湖」的煙,抽出一根點上了。
深吸一口,有點嗆,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呦,呦,快看快看,李謙居然也抽菸了!」
「哎我說李謙,你不是說最煩你爸抽菸嘛,怎麼自己也抽上了?」
「我擦,李謙,哥們就剩半包了,你丫又不會抽,別浪費好不好?你抽一根,我就得少抽一根啊!」
「我曰,你至於那么小氣嘛,這可是人家李謙這輩子第一根煙!」
「不是哥們小氣,我這周的零花錢已經見底了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這半包煙就是哥們今明兩天的所有食糧啊,抽完了我上哪兒找錢買去?」
李謙叼著煙拿起自己的校服,拍拍屁股站起身來。
想了想,他把剩下那半包大明湖塞進兜里,一邊轉身就走一邊沖身後道:「這半包煙送我了,回頭明兒我還你一盒!我不太舒服,先走了!」
身後傳來一聲慘嚎。
「別呀我說,你好歹給我留幾根……」
「李謙快走,哥幾個掩護你!」
…………
按照腦海里的記憶,李謙很快就騎著單車回到了自己的家。
這是一個名叫盛世花園的小區,打從李謙記事那時候起就住在這裡了。
來到自家樓下,鎖好自行車,他不忙著上樓,先就抬頭往上看。
悅耳的鋼琴聲叮咚如泉水,從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里流瀉而出……嗯,如果是原來那個李謙,當然聽不懂這彈的是什麼,但巧了,現在的李謙知道——《亞麻色頭髮的少女》,德彪西的經典作品。
而且居然跟李謙所知道的那首《亞麻色頭髮的少女》一個音符都不差。
李謙下意識地就伸手摸出煙來,想了想,又塞回去——這是自家小區里呀,抬頭低頭都是熟人,這要是看見自己抽菸回頭跟爸媽一說,那還了得?
發動機的轟鳴由遠至近,井蓋哐啷一聲,又哐啷一聲,車子已經拐了過來……李謙收回往上看的目光回過頭去,居然是一輛紅色的敞篷小跑,但是,當他看清車標上那兩個分外古樸有力的繁體字,瞬間就又風中凌亂了……
長城!
喂,魏建軍董事長,人家這邊的長城都出跑車了你知道嗎?至不至於還老是抱著H6混銷量啊?你說你怎麼混的!
吱的一聲,車子在李謙面前停下。
直到這一刻李謙的目光才終於艱難的從長城那倆字里拔出來,順勢上瞥。
一張漂亮之極的臉。
她下車、關門,又黑又直的長髮輕輕一甩……
這個頭,脫了高跟鞋也得有接近一米七。
嗯,就是目光有點冷。
只看了她一眼,李謙就趕緊收回目光。
記憶里,他似乎有點怵這個女人。
大概是從小時候李謙用糖果騙人家妹妹要親嘴嘴、卻被她這個當姐姐的狠狠揍了一頓開始,這個仇就算是結下了,十幾年下來,她那張冷冰冰的臉都快成李謙的心裡陰影了,以至於連現在的李謙都受影響,見了面第一反應就是想躲著她。
敞篷緩緩升起,女人走過來,在李謙身邊不遠停下,聽著鋼琴聲抬頭往三樓看了一眼,然後瞥了李謙一眼,冷冰冰的。
「靖雪姐,你好。」
如果是以前那個李謙,大概會裝看不見、有多遠躲多遠,但現在,李謙主動打了個招呼。
王靖雪點點頭,沒說話,從李謙身邊擦身而過,邁步上樓。
腰身曲線帥到讓人眼直。
李謙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等她上去了好一會子,李謙又回頭看了一眼那橢圓形車標里的「長城」倆字,嘴裡嘟囔了一句什麼,這才轉身上樓。
李謙的家也在三樓,跟王靖雪、王靖露她們家門對門。
來到樓上的時候,對門的鋼琴聲已經停了,李謙掏出鑰匙打開門,首先就聞到一股嗆人的煙味,探頭往裡一看,果然就見書房裡、李樹文正一手夾煙一手奮筆疾書。
李謙下意識地就來了一句,「呦,爸,你這是又來靈感了?」
雲霧裡,李樹文扭頭看了兒子一眼,「啊,昨天晚上睡不著就想起老家院子裡那棵樹,這不,正寫呢,一會兒就完。」
李謙關好門換了拖鞋走過來,抬頭看了看小書房的房頂,道:「爸,我媽買菜去了吧?大概一會兒就回來?」
李樹文聽這話有點奇怪,百忙之中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再順著他的目光往房頂一看,當即回過神來,一邊擰滅菸頭一邊趕緊站起身來去開窗戶,「哎呀,給忘了!」
李謙笑笑,沒說什麼關上門退出來。
雖然管一個陌生人叫爸爸這事兒想想應該挺彆扭的,但似乎是受到了腦海中記憶的影響,當那一聲爸叫出來,他還真沒覺得有什麼為難。
沖了個澡出來,李謙坐到客廳,打開電視之後就坐在沙發上開始走神。
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讓他有些茫然。
高二,十七歲,老媽是會計,老爸是國文老師,年輕的時候還出版過一本小說,當然,沒啥銷量那種,哦,對了,對門還住著一個小明星,卻偏偏跟自己的交情是負數……
咦,慢著!
李謙的眼睛突然一亮,好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轉身就奔自己的臥室去,很快就從床頭的小書架翻出一盒雙碟CD——這是王靖露送的——一張是CD碟,錄了十首歌,另一張則是其中兩首主打歌的MV。
五行吾素,一個由五個女孩子組成的美女組合,去年出道並發行了第一張專輯,據說還賣了二三十萬張,算是目前國內小有名氣的一個歌唱組合。
王靖雪,正是其中之一。
家裡沒別人,李謙路過的時候順手把小書房的房門一關,走到電視前打開下面的VCD機,把那張MV的光盤放了進去。
他打開電視開關,很快,VCD開始自動播放,勁歌熱舞撲面而來!
好長好白的腿啊!
歌怎麼樣先不說,這賣腿的架勢,簡直像極了另外那個世界一個叫大腿時代的韓國組合。
李謙帶好耳機、閉上眼睛,歪靠在椅子上。
兩首歌,一首叫《愛情公海》,一首叫《呂布貂蟬》。
聽完了第一首《愛情公海》,李謙抿著嘴、微微皺起了眉頭。
上一世的李謙,老爸是個話劇演員,老媽則是一所高中的音樂教師,也就算出身藝術世家了,他自小就受這個薰陶,長大後也就一輩子在這裡頭刨食兒吃。高中就開始組樂隊,大學畢業之後沒找工作,整天忙著去酒吧里跑場子,還接一些諸如編曲、電視劇配樂之類的零活,偶爾也給人唱唱小樣,飢一頓飽一頓的。
然後,一個偶然的機會,他開始干起了群眾演員,再然後場記、劇務、編劇、攝影助理、導演助理、副導演、替身、小配角這一步步走過去,他花了兩三年功夫,在影視圈也算是初步趟出了一點可以插腳的地方。當然,也就是比以前好一點,算是混了個肚飽罷了,發財那是想也別想。他都三十大幾了,還一個人單著,不為別的,純粹就是沒錢鬧的。
可即便是改行混影視圈去了,他對音樂的關注和熱愛也並沒有丟下,就在他參與那部武俠劇拍攝時威亞出事之前,他還剛寫了一首新歌準備投出去呢。
所以,別看上一世他甚至連職業歌手都不是,但畢竟熱愛和關注多年,甚至自身也寫了很多歌,還賣出去過好幾首,對於音樂這塊的基本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而以他對流行音樂的判斷來說,這首歌……很一般。
然後,是《呂布貂蟬》。
似乎……還不如第一首。
要知道,能拍成MV的,肯定是主打歌呀!
主打歌尚且如此,那可想而知,整張專輯的質量,實在是讓人樂觀不起來。
兩首MV很快就都播放完了,屏幕黑了下來。
李謙下意識地拿手捉住下巴、慢慢婆娑起來——這是上輩子他的習慣動作之一,每當他做出這個動作時,肯定是正在思考一些重要的問題。
而現在,這個問題就是:要是這個水平都能混個二三十萬張銷量,那說明這個時空裡的歌壇整體實力並不是太厲害啊!
想到這裡,李謙覺得自己的思路好像是一下子打開了,穿越而來之後心裡的那份茫然,似乎正在逐漸消散。
而心裡,開始亮起一盞燈。
現在他只需要去確認一件事:那就是,這個時空的音樂、影視,和他曾經歷過的熟悉的那個時空,到底有多少相同、又有多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