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白千帆是在懷臨間墨容澉的床上睡的。
第二日墨容澉早起,想著自己的屋子裡睡了一個小丫頭,心裡感覺怪怪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悄聲走了進去。
小丫頭的睡相不太好,瘦瘦的身板居然擺了個大字形,陷在柔軟的被褥里,只『露』出巴掌大一張小臉,烏黑的頭髮海藻一般散開,堆積如雲,有幾綹搭在她臉上,他鬆手替她拂開,手指觸上雲,滑嫩細膩,是記憶中的味道。
他坐下來,呆呆的看著,大概是昨兒個失了太多血,臉上有些蒼白,顯得眼眉更淡然,輕飄飄的,象隨時都會煙消雲散。他心裡倏的一緊,替她掖了掖被子,四處打緊,被褥下顯出瘦小的身形來。
郝平貫在外頭等了半天,也不見墨容澉出來,王爺和王妃同在一屋,他不好進去,只好輕輕咳兩聲,提醒墨容澉時辰快到了。
他一咳,墨容澉果然掀了帘子出來:「讓王妃睡,不要吵著她。」
「是,老奴省得。」
到外間用早飯,墨容澉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舀了口米粥進嘴裡,囫圇咽下,神情呆呆的。
半響,他問,「補血吃什麼最好?」
綺紅答:「當歸,紅糖,紅棗,桂圓,人參,阿膠,枸杞……」她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爺是讓奴婢弄點滋補的東西給王妃補補?」
「她身子骨弱,第一次就流了那麼多血,給她補補,免得外頭說我苛刻她。」
綺紅心裡暗笑,這哪裡是苛刻,分明就是好得不行啊。
郝平貫杵在一旁,舊事重提,「王爺,依老奴看,還是把攬月閣里的人換一換,王妃年紀小,有個貼心的人在身邊侍侯,王爺也放心些。」
墨容澉沒吭聲,綺紅躊躇了一下,「爺,有件事奴婢一直沒跟您說,上次王妃掉進池塘城,奴婢給她換衣裳的時侯,看到王妃身上有傷,應該是掐的,還有指甲印。」
墨容澉猛一抬頭,「你怎麼不早說?」
綺紅嚇得慌忙跪下,「奴婢當時就說要告訴爺,是王妃求奴婢不要吭聲,她說是丟臉的事不要說出去,奴婢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以為沒命了才跑來求救,受了委屈倒無所謂,她這心夠大的。
墨容澉捏了捏拳頭,又鬆開,曬笑一聲,「既然她說不要吭聲,本王就應該當作不知曉,攬月閣的事,容本王再想想。」
說不出哪裡不爽,總之是彆扭,很奇怪的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他的心浮浮沉沉,是從未有過的困撓。仿佛眼前雲山霧繞,什麼都看不真切。
墨容澉一走,白千帆就睜開了眼睛,她睡眠向來很淺,屋子裡稍微有一點聲響,她立刻覺醒。沒有作出反應,是因為感覺不到危險,溫熱乾燥的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龐,帶給她久違的溫暖。她覺得楚王爺真是一個矛盾體,有時候比二哥哥還凶,有時候又像大哥哥一樣溫和。
她不願意睜開眼睛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沒有臉見他。昨晚鬧了一個大烏龍,到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收場。不但是楚王爺,就連綺紅綠荷她都覺得不好意思見,索『性』賴在床上裝睡。
在床上打了兩個滾,『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再睜開眼,窗外陽光燦爛,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她聽到綺紅綠荷在外間說話。
綠荷說,「都什麼時辰了,王妃還不起來?」
綺紅道:「王爺走的時候囑咐了,王妃昨晚上受了驚,讓她好生休息,不讓打攪。」
「連飯都不吃了嗎?王妃可扛不住餓,小丫頭還在長身體呢。」
綺紅幽幽的嘆了一口氣,「來了葵水就是大人了。十四歲嫁人,十五六就抱娃娃了,倒是我們蹉跎了歲月。」
綠荷打趣她,「喲,綺紅姐姐想郎君了。」
「去你的,我才不想,跟著王爺吃香的喝辣的多好呀。」
白千帆在裡面聽得有些糊塗,已經是王爺的通房了,怎麼叫蹉跎歲月呢,到時侯總會給個名份的。如果她真的可以留下,和綺紅綠荷做伴,應該也不錯。
突然,腿間湧出一股熱流,把她嚇了一跳,生怕把床鋪弄髒了,躺著一動不敢動,叫了一聲:「姐姐。」
綺紅立馬挑帘子進去,「王妃醒了。」
綠荷跟在後頭,「醒了就起吧,別賴床了,不餓嗎?」
白千帆紅著臉,「那個,我,我不敢動。」
綺紅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笑道:「王妃先躺一躺,奴婢替您把東西準備好,咱們到淨房裡去弄。」
白千帆覺得反正自己的臉已經丟得差不多了,她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任她們去弄。
不多時,總算把身上弄清爽了,綺紅擺了早飯給她吃,白千帆昨晚一通鬧騰,肚子早餓扁了,端起碗往嘴裡扒,綠荷在一旁看得直搖頭,「王妃悠著點,馬上就吃午飯了。」
正吃著,楊麗娘過來了,她沒怎麼把白千帆當王妃看待,見了面也不行禮,語氣有些埋怨,「你怎麼沒等我就過來了?」
白千帆不好意思說昨晚的事,吱吱唔唔的。
綠荷柳葉眉一揚,笑模笑樣,「王妃昨晚上歇在王爺屋裡了。」
楊麗娘瞬間白了臉,半張著嘴,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好半天才擠出一點笑容,「是嗎?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沒叫我一起。」
綺紅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好笑,「楊姑娘吃過了嗎?」
「我吃過了,」楊麗娘象剛剛才發現似的,「咦,王妃怎麼這是吃早飯還是午飯?」
綺紅,「王妃起得晚,這是吃早飯。」
楊麗娘,「王妃倒底是小孩子,貪睡,我一到時辰就醒了,想睡也睡不著。」
綠荷眼角一飛,「咱們爺走前交待了,王妃昨晚上辛苦,讓她多休息,不讓打撓呢。」
楊麗娘剛剛才緩過來的情緒一下又竄上去了,咬了一下唇,看白千帆的眼神里飛快的閃過一絲怨恨。
小丫頭真看不出來,口口聲聲說把王爺當兄長,暗地裡卻爬了他的床。
這時,二道門那頭傳來郝平貫的大嗓門,「喲,王爺今兒個回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