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以藍輕輕地往後退了一步,伸出手敲了敲門。
梅麗手一松,手中的相框差點兒掉在桌上,手忙腳亂地接住擺好,拿起旁邊的一塊抹布站起來:「許小姐啊,來找陸醫生嗎?他正在忙,要不你先進來坐一下?」
一邊從陸少霆座位後面走出來一邊順手用抹布擦了擦桌沿:「我剛好沒事,就搞搞衛生。」
許以藍笑著跟梅麗點了點頭:「沒事,你忙,不用管我。」自己找了一張陸少霆座位旁邊的摺疊椅坐了下來。
梅麗去飲水機那邊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先喝杯水吧!」
許以藍伸手去接,一個交接失當,杯子掉了下來,許以藍避之不及,大半杯的溫水倒在了她的腿上。
梅麗連忙去拿紙巾:「真是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怎麼了,一不小心就……」
「沒事,是我自己沒接好。」
「你看你褲子都濕了,我在這裡還有些乾淨的衣服,你要不嫌棄的話,要不就先換一條吧,你這個吹乾了再穿。」
「不用換,有吹風筒的話借我用一下,我就這麼穿著吹就行。」
「有的。」梅麗到儲物櫃裡拿出一個吹風筒,看了看許以藍褲子濕的部位,當著別人的面吹是聽不雅的,便說:「你跟我來。」
帶許以藍到辦公室後面一個醫用屏風當著的角落,這裡放著一張小床,是他們科室的人平時累了進來小憩一下的地方,梅麗找了個插座插好吹風機:「你在這裡吹吧!」
「好的,謝謝你。」
許以藍把褲子吹好,收起吹風機正準備拿出去,忽然聽到梅麗激動的聲音:「陸醫生,你也太過分了,兩天前的報告,怎麼現在才拿出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幾天我都擔心死了。不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這下你可以放心,不用再老是哭哭啼啼的了吧?」這是陸少霆的聲音。
「什麼時候你能不老住在醫院宿舍里,我才能真正地放心呢!」梅麗說。
許以藍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把吹風機還給梅麗:「梅護士,這個用好了,還給你。」
陸少霆大吃了一驚:「你怎麼來了?」不悅的目光轉向梅麗,「你剛才怎麼也不告訴我?」
梅麗又連連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剛剛你一進來就給我看這個報告,我一時激動,就忘了說。」
許以藍平靜地問:「什麼報告,可以給我也看一下嗎?」
陸少霆說:「我們科一個病人的病理報告,梅麗比較關心這個事,所以剛才跟她說了下。」
許以藍直直地望著陸少霆:「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瞞著我嗎?你究竟把我當成你什麼人?」
梅麗也急道:「反正現在也沒事了,陸醫生,就說出來吧!老這麼憋著,我也難受死了。」
陸少霆嘆了一口氣,把那張檢驗報告遞給了許以藍,許以藍看了幾眼,疑惑地望著梅麗,表示沒看懂。
梅麗說:「前段時間陸醫生總是加夜班,精神狀態不怎麼好,有一次做手術的時候,不小心用手術刀把自己的手指劃破了,當時我們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那手術刀究竟有沒有接觸過病人。」
許以藍還是不怎麼明白:「這個,很嚴重嗎?」
梅麗都快要哭出來了:「那個病人,是hiv病毒攜帶者,如果當時那手術刀接觸過病人,陸醫生很有可能感染上hiv病毒,陸醫生不想讓家人擔心,又害怕自己真的感染了會傳染給你們,所以這段時間吃住一直都在醫院,還要我們都幫著他一起隱瞞。」
「那現在這個報告是什麼意思?」
「陰性,就是沒有感染上的意思。」
「沒事了?」
「不一定。」陸少霆突然插話,「現在才一個月,每個人身體狀況不同,潛伏期也不一樣,現在檢查是陰性並不能證明就沒感染上,如果要確保沒事的話,需要兩個月、三個月和半年後各檢測一次,結果全是陰性的話,才能保證沒有被感染上。」
「那麼說,你還打算瞞著我們半年?」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你跟著我們一起擔心。」
「那你有沒有想過,按照我們最近這樣的相處模式,半年後可能我們已經分手了?」
「不會。」
「哼,你倒是很有自信啊!」許以藍要氣死了,扭頭便朝門外走,走到門口突然回頭,「那如果半年後,檢測結果是你感染上了呢?」
「那我們就分手,我不會耽誤你的。」
「那房子呢?」
「給你的。」
許以藍氣得笑了:「好,既然你這麼說,那乾脆也不要等五個月了,現在就分手吧!」說完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梅麗被這事情的發展驚得目瞪口呆:「這,這又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沒事,不怪你,是我的錯。」陸少霆一邊說一邊脫下身上的白大褂,一把抓上外套和桌上的鑰匙,沖了出去,「我先下班了。」
在醫院的門口陸少霆追上許以藍:「對不起。」他用力地抱緊了她,不讓她走。
許以藍哭了起來,用力捶著他的胸口:「發生了這樣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覺得自己一個人扛著很偉大是不是,你把我當什麼人了,你是真的不想我擔心還是怕我知道之後會離開你啊?」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不過許以藍怎樣掙扎捶打,他就是牢牢地抱著不放手,「以藍,我愛你。」
這句話讓許以藍平靜了下來,雙手抱在他的後腰上,臉靜靜地貼著他的胸膛:「我說過的,我們是一家人,不管遇上了什麼困境,都要一起去面對,你不記得了嗎?」
「對不起,以後不會再忘記了。」陸少霆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周圍的人流腳步匆匆,在醫院這個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生百態,生老病死都早已看麻木了,並沒有人留意到兩人這一刻的真情流露。
「能告訴我,當時事情發生的時候,你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嗎?」許以藍突然問道。
「很恐慌,很害怕,很後悔。其實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很怕,害怕再也不能陪伴在你們的身邊,害怕再也不能親眼看著yoyo慢慢長大。」陸少霆用力擁緊了她,仿佛想要把她深深嵌入自己的骨肉里。
「傻瓜!」許以藍輕聲說,「身份證帶了嗎?」
「帶了。」
「戶口本呢?」
「在家裡,怎麼了?」
「回去拿。」
「你想幹嘛?」
「去民政局,登記結婚。」
「不行。」陸少霆急忙說。
「為什麼不行,你不是說愛我嗎?剛才的話都是騙我的啊?」
「萬一,我真的……」
許以藍打斷他的話:「陸少霆,你給我聽好了,不管你有沒有感染上那該死的病毒,我都嫁定你了,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你害怕再不能陪伴在我們的身邊,其實我也害怕,剛剛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我除了生氣,更多的是害怕,害怕我的身邊再也沒有你,害怕yoyo會永遠失去她的爸爸。我不管了,我一定要牢牢抓住你在我的身邊,只要你還活著一天,你就要做一天我的男人,做一天yoyo的爸爸!」
「以藍,我是一定會陪著你們的,可是領結婚證的事,還是緩緩吧,萬一我真的有什麼不幸,我不想由於我的自私,影響你今後……」
「我連孩子都生過了,還在乎有沒有領過那一張紙嗎?陸少霆,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結婚,那就早點放手,趁早不要耽誤我,這樣既不結婚又拉拉扯扯地不分手算是什麼意思呢?我就最後問你一次,結婚,還是分手?」
「結婚!」陸少霆堅定地說,拉起許以藍的手就朝停車場走去,「回去拿戶口本。」
陸少霆的爸媽被他們的雷厲風行嚇了一跳:「這就去登記啊,怎麼這麼著急,還沒挑個好日子呢!」
陸少霆去樓上找戶口本,許以藍微笑著安慰他們:「伯父伯母,沒事的,我們只是去登個記,婚禮不著急辦,你們慢慢挑日子。」
「可是我們都還沒跟你父母好好地說一說呢,這麼急著辦,他們會不會不高興啊?」趙萍著急地說,又生氣地回頭瞪了陸弘文一眼,「都怪你,早就跟你說請以藍的父母出來好好商量一下的,就你老是拖著不肯動。」
許以藍還想再說什麼,陸少霆已經拿著戶口本下了樓,對趙萍說:「我們先走了,不然民政局該下班了,媽您放心,回頭我就去許家負荊請罪去。」
「這倆孩子,可真是的……」趙萍氣得直跺腳,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少霆這孩子,以後終於不用我們倆再操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