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崇禎皇帝看著他,嚴肅地說道:「卿在文華殿提議之借款一事,動靜太大,朕說過目前還不宜公開。但是,京師內有一批難民,如今已經挨餓受凍,死了不少,光朕一路過來,就看見了好些個。這些乃是朕之子民,不能不救。因此,卿可在明日早朝公開上奏,要求朝廷解救難民之危!」
他身處紫禁城內,要不是這一次微服出來找薛國觀,還真不知道京師內竟然還有四五千難民正處於死亡線上。
這個事情,誰也沒有和他提及。基本上是因為這些難民的命,在京師官員的眼中,根本無足輕重。就連薛國觀也是,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滿清韃子,政治對手,堆積如山的奏章票擬上。
如今這個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所有人都已經麻木了。
薛國觀聽了崇禎皇帝的話後,想起之前崇禎皇帝說他的奏章票擬,在一些細節上還缺乏一顆為貧窮百姓做主的心,聯繫京師難民之事,可不就是忽略了麼!這麼想著,他不由得非常地慚愧。
對薛國觀來說,他為御史巡視北疆時,看到將吏剋扣軍餉,軍卒連狗都不如會大怒,看到北疆百姓餓得奄奄一息,而官府毫無作為,他會大怒。但是在京師眼皮底下的這些難民,沒在他本職範圍之內,卻是無意之間忽略了。
「陛下仁慈,微臣慚愧,明日定當公開上奏此事。」薛國觀連忙大聲保證道。
崇禎皇帝聽了點點頭,又指點他道:「四五千難民的救治,朝廷沒錢,沒有這個全部安置的能力,否則的話,朕自己就能直接解決了。因此,卿可建議,由京師中各王公勛貴,文武百官,各領一些難民回家幫工,如此就能養活這些難民了!」
朝廷要是有錢,就不會有如今這種糜爛的局面了。當然,退一步說,就算朝廷再有錢,也禁不住大小蛀蟲的吸血。所以總得說來,明末這種糜爛之局也不單單是錢的問題。
而薛國觀一聽崇禎皇帝這話,不由得大喜。因為皇上提出的這個方法,其實和他之前所獻之借款提議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往那些有錢官紳上捋羊毛。
這麼想著,他立刻躬身領命道:「微臣遵旨!」
薛國觀其實不知道,崇禎皇帝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不過不會說給薛國觀聽。這個目的,還是要保密的。
又說了一會,交代了薛國觀一些事情後,崇禎皇帝從他身上回收了竊聽種子,而後才在薛國觀的恭送之下回宮去了。
看著錦衣衛魚貫而走,而自家老爺卻一反剛回府時候的心事重重,甚至連夫人,都好似煥發了第二春一般,這讓管家很是不解,心中想著,這錦衣衛上門,難道還有好事不成?
他好奇之下問了,但薛國觀夫婦都不說,因為皇帝微服過來這事,知道得人越少越好。他們夫妻兩人又躲回書房,一個開心地磨墨,一個認真地寫奏章去了。
與此同時,在京師的另外一個地方,臨街招牌,在寒風的呼嘯聲中搖曳,邊上固定著的燈籠映照下,能看到招牌上寫著「范記錢莊」四字。而這錢莊的後院,也有一處房間內還亮著燈火。有一個人影匆匆地到了這次房間,敲了幾下門,低聲說話後便鬼鬼祟祟般地進去了。
房間內,有一名中年漢子正在喝茶,邊上有一名美婢服侍,見到他進去,便揮手讓美婢退下了。
「二老爺,小人打聽到,東廠確實領了差事,要查大清內應的事情!」那人臉色有點擔憂地說道,「另外錦衣衛那邊,也有確實消息,同樣也領到了這個差事。」
中年漢子一聽,有點坐不住了,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後問來人道:「可有見到曹公公?」
「沒有,一直在宮裡,沒見著。」來人馬上回答道,「就連平日裡負責曹公公那邊收錢的那管事,也沒見著,好像不在那外宅了。」
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補充道:「小人這消息還是找到了馬檔頭,給他塞了一隻小元寶才透露的消息,更多的事情,也不肯說了。」
東廠具體做事的役長,俗稱檔頭。給其一只小元寶,也就是五兩銀子,按平時的價碼,已經算不少了。
聽到這話,中年漢子立刻追問道:「那錦衣衛駱大人呢?」
「也沒見著。」那人也是透著疑惑之色回答道,「駱府門房說他家老爺沒有回去。小人不信,給了二兩碎銀,他還是沒有改口。」
聽到這話,中年漢子皺著眉頭說道:「曹公公不出宮還能理解,可駱大人已經兩天不回府,這不應該啊!難道是躲著不見?」
「老爺,該不會是他們缺錢了吧?」來人猜測道,「如今戰事一起,什麼東西都貴,是以前的那些錢嫌少了?」
中年漢子聽了不說話,來回走著想著這事。房子裡就只剩下了他的細微腳步聲,還有屋外嗚嗚呼嘯的寒風聲。
過了好一會後,中年漢子顯然有了決定道:「既然他們不願意合作,不想安心過個好年,那就誰都別想好好過年!」
說到這裡,他對來人說道:「你連夜去找劉御史,讓他聯合幾個同僚彈劾東廠番子,先試試情況再說。」
「好的,二老爺」來人答應一聲,看看沒有吩咐,就轉身想走了。
正在這時,那中年漢子又叫住了他道:「范福,不要怕花錢,讓那些御史能積極點,務必轉移廠衛的注意力。另外,曹公公那邊和駱大人那邊也要派人盯著,只要看到了就務必聯繫,有必要我就當面去見上一見。」
范福顯然知道二老爺在擔心什麼,便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沒見吩咐,才匆匆走了。
房間內獨自一人的中年漢子眉頭一直皺著,喃喃自語道:「到底是誰注意到了這個情況?是誰盯上了我們?盧象升?不可能,這時候都差不多要死了吧?那會是誰呢?楊嗣昌?不可能!」
想了一會,反正想了好幾個人,都是和宣府大同有關係的,就是沒想到當今天子身上。
最後,他還是做出了決定,要給他大哥寫封信,說明下情況。另外活動這個事情的開銷,也要解釋一二。畢竟那些做官的,一個個都是無底洞,貪婪著!
不過也是如此,有錢才能讓鬼推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