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伴隨著房門被推開。
一位兩鬢斑白的老人朝著褚青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正要說明自己來意的褚青霄一愣,話未出口,老人就神秘兮兮的一把將褚青霄拉入了院中。
然後又在對方的授意下,輕輕的,躡手躡腳的穿過前院,在經過正屋時,老人又彎下了身子,刻意的回頭看了看褚青霄,示意他照做。
褚青霄根本沒有弄清狀況,卻也只能下意識的跟隨老人的步伐,也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穿過正屋。
一路上他有心觀察著老人住所的狀況,小院倒還算寬敞,雖然沒有什麼華貴的裝潢,但院中栽植的草木,以及打掃乾淨的院落,讓整個院子看上去也算別致。
只是唯一讓褚青霄有些奇怪的是,青石板鋪就的院落中,有數道像是被什麼重物砸開的凹陷,而院落周遭的房屋屋檐與門窗上,也有些許損壞,有些倒是已經被修補完善,但有些還未來得及修補。
雖然有些古怪,但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天懸城中能擁有這樣一處不算小的院落,想來這位老人的家底也應當算是殷實,大抵也就不會再出現當初陸三刀那般賴賬的混蛋事來。
想著這些,褚青霄跟隨著老人匍匐著進入小院西側的一間柴房,進門之後,老人又慢悠悠的轉身,鎖上了柴門,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褚青霄見狀,沒來由的也鬆了口氣。
他看向老人,也算終於有了時間打量起這個任務的委託人。
那確實是個年紀很大的老人,身材略顯乾瘦,頭髮花白,臉上溝壑縱橫,但精氣神十足,並無老態。
褚青霄恭恭敬敬的朝著對方行了一禮,旋即道:「孫前輩,我是青寰府來的,幫你將佩劍送還瑤光劍池。」
褚青霄的聲音不算大,但也並未刻意壓低。
可隨著這話出口,老人的臉色卻驟然一變,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褚青霄,神情既錯愕又惱怒。
褚青霄當然也感受到了這一點,正要發問道。
錚!
可就在這時,一聲低沉的劍鳴之音忽然從房門外傳來。
「低頭!」老人在這時朝著褚青霄言道。
褚青霄還未弄清楚狀況,只是聞聲之後,下意識的彎下了身子。
轟!
這時只聽一聲悶響,一道寒光轟開了眼前的門窗。
門窗破碎。
劍氣縱橫,那道寒光墜入房門,滾滾劍氣在那時被牽動,褚青霄的心頭一顫,感知到危險的剎那,修羅界猛然張開,背後的臨淵劍出鞘,就要與那道寒光對峙。
而就在這檔口,身前的老人卻一個閃身,擋在了褚青霄與那寒光之間。
寒光似乎有所顧慮,攻勢一滯,滌盪在房門中的劍氣也旋即收斂。
感受到危險的訊息散去的剎那,修羅界也隨即收斂,褚青霄也在這時看向那道寒光,目光頓時古怪了起來。
那道所謂的寒光,是一柄雪白的劍。
劍身修長,並無特別之處,木質的劍柄處掛有一道紅色的劍穗,似乎有些年歲,劍穗隱隱發白。
此刻它懸停在半空,劍身還在輕顫,像是在宣洩某些情緒一般。
「你聽錯啦,他的意思是說,來接我去三個月後瑤光劍池開放時,前去觀禮。看看後輩弟子取劍的盛況。」老人則在這時看向懸停在眼前的劍,溫言細語,仿佛安慰孩子一般的言道。
褚青霄眨了眨眼睛,這場面多少有些古怪。
而說罷這話的老人,則回頭看向身後的褚青霄,一個勁的朝著他擠眉弄眼:「你說是不是?」
褚青霄一愣,雖然心頭古怪,卻還是懂事的在這時連連點頭。
那柄懸停在他們面前的長劍似乎真的能聽懂人言一般,在那時停止了輕顫,然後輕輕落下,被老人伸手接住。
褚青霄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切,雖然他就發生在自己的面前,可依然讓褚青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看向老人正要發問,可老人卻朝著他再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褚青霄愣了愣,但有了方才的經驗,他還是長了個心眼在那時收聲。
然後他便跟著雙手捧著劍的老人,走入了正屋。
正屋中的陳設簡單,兩側的牆上掛著些字畫,雖然褚青霄不太懂這些風雅之物,但卻看得出這些字畫手法簡單,有些地方有明顯的偏頗,似乎並不是那種出自大家之手的玩意,倒更像是老人自娛自樂下的產物。
而正屋的中央最顯眼的位置,放在一個劍托,一柄劍鞘安放其上。
褚青霄看著老人將那柄出鞘的劍小心翼翼的放回劍鞘中,然後又輕輕的撫摸了一番劍身,像是在安撫對方。這才朝著褚青霄使了個眼色,與褚青霄一道退出了正屋,又合上了房門。
整個過程看得褚青霄有些發愣,而後老人又伸手指了指屋外,用壓得極低的聲音朝褚青霄言道:「外面說。」
……
棚戶中瀰漫著一股霉味,光線也有些昏暗。
坐在簡陋的木凳上的蒙瑾打量著棚戶中的一切,裡面的事物簡單,一些衣物與雜物堆放在一起,用油布包著放在角落,一旁還有一個用幾個木頭搭起小床,上面的被褥雖然還算乾淨,但在這般陰暗的環境中還是有些發潮。
唯一讓蒙瑾覺得詫異的是,哪怕是在這般惡劣的條件下,朱仁照依然不知哪裡尋了一座劍托,將一把看上去甚是尋常的劍安放在床榻旁的案台上,整個屋中看上去也就只有此物是被精心放置與看管著。
「那是我年輕時用的劍,許久沒拿出來過了。」朱仁照似乎注意到了蒙瑾的目光在這時言道。
蒙瑾回過神來,看向對方,卻見對方端來了一個茶杯,放到了蒙瑾的跟前,然後給她道上了一杯清水。
似乎是擔心蒙瑾有所顧慮,他又趕忙言道:「這杯子是新買的,我們從未用過,姑娘可以放心。」
對於他這般身處泥濘的人來說,他很明白旁人對他們的看法,所以更加小心翼翼。
蒙瑾點了點頭,倒也並未多想,端起杯子便飲下一口清水,旋即看向對方,卻見朱仁照一瘸一拐的轉身,將茶壺放到了一旁。
她這才發現,朱仁照的腿是瘸的。
大抵也是感受到了蒙瑾的目光,朱仁照在那是訕訕一笑:「幾年前在青寰府接了個幫內門弟子對付邪魔的委託,被對方所傷,這腳就廢了大半,從那以後,就只能接些簡單的委託,勉強度日。」
蒙瑾聞言點了點頭,男人說得雲淡風輕,但蒙瑾卻多少能夠感覺到這事對他的打擊。但畢竟她只是個外人,幫不到太多,也就沒有多問,而是直入正題道::「朱大叔,可以說說令公子的情況嗎?」
蒙瑾的心底多少有些古怪,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只是這個朱仁照如今的狀況似乎很是窘迫,可在這樣的條件下,他竟然能掏出兩百枚靈鐵玉來讓人幫著規勸自己的兒子。
窘迫的處境與闊綽的出手,難免讓蒙瑾覺得狐疑。
朱仁照聞言嘆了口氣,也就在這時將家中的狀況一一道來。
他本是滄州颯月鎮人士,早年跟著族兄來天懸城修行劍道。
那族兄因故而亡,他便一人流落於此,本想著能進入內門,從此過上好日子,但奈何天賦不足,試了好幾年,也沒有通過內門的選拔。
後來心灰意冷,也結識了一位同樣不得志的女子,與之生下了如今那少年——朱全。
夫妻二人靠著在青寰府接取任務,日子雖然拮据,但還算幸福,本想著夫妻二人努力一些,多賺些靈鐵玉,給朱全多買些修行所需的丹藥,說不得哪一日他就能通過內門選拔,完成夫妻二人的夙願。
抱著這樣的念頭,夫妻二人很是努力。
可就在一次幫著內門對付魔門弟子的委託中,朱仁照被傷了腿,而他的妻子為了保護他也命喪當場。
那時朱全才十歲,經歷了此事之後的朱全性情大變,以往雖然天賦不佳,但卻還算努力,夫妻二人對此也很是欣慰。
可只從這事之後,他便漸漸荒廢了劍道,每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四處鬼混。
而他辛辛苦苦節約來的給朱全購買丹藥的錢,也被朱全拿去與狐朋狗友們胡亂花掉。
朱仁照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讓兒子回心轉意,故而方才在青寰府發布了委託,想要請人幫忙,讓自己的兒子重回正軌。
而說完這些,朱仁照便有些緊張的看向蒙瑾,問道:「姑娘有辦法嗎?」
「不瞞姑娘,之前來過好些人,曉之以情也好,動之以理也罷,我那小兔崽子都不聽,就像是著了魔一般……」
朱仁照這樣問著,臉上滿是期許,眼眶也有些泛紅。
而知曉了始末的蒙瑾也眉頭緊皺,她認真的想了好一會,這才看向朱仁照有些遲疑的言道:「辦法倒是有,以往我家阿弟也曾有過這樣的狀況,但……」
「姑娘!只要能讓我那孩子重回正軌,什麼辦法都可以,你放心去做!」朱仁照卻在這時言道,神情激動。
蒙瑾見狀,站起了身子,雙手握拳,在胸前一撞,言道:「那大叔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心放寬一些。」
「這幾日,令公子,恐怕沒時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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