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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這件事比較重要,都給我豎起耳朵聽著!咳咳——」
聲音那邊,趙宏兵嚴肅咳了兩聲,緊接著繼續道:「南山腳挨著排水溝那塊兒的小樹林現在被劃為試驗田!」
正好已經走到趙宏兵門口附近,聽見「實驗田」三個字,司寧寧眉心茫然微蹙,該不會……是她想到的那個試驗田吧?
趙宏兵家門口已經圍堵了不少人,很難再往裡靠近,司寧寧想著反正擱這麼遠也能聽清,就乾脆止步站巷口默默聽著,沒再朝那邊門口靠近。
人群中,很快有人發出疑惑的聲音:「隊長,啥叫試驗田?跟以前那個放衛星說畝產三千斤小麥的是一個樣不?」
「唉去去去!你是沒種過地還是咋地?畝產三千斤那些都是唬傻子的!現在公社不讓提這一茬了!」有人嘴快,代替趙宏兵回答道。
院裡趙宏兵站在凸起蓋著石板的井口上,皺著黑臉「嘖嘖」不耐煩的直擺手,「以前的事兒不要提!咱們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就這麼說吧,這迴圈出來的地是用來種菌子用的!養鴨養魚養羊什麼的,咱們生產隊地勢處於劣勢,都整不起來,可蘑菇不同!」
「往年梅雨季咱隊上的婆娘抽空上山,不說多往裡,就是在山腳不也能掰回來不少菌子?你們說說,咱這地里環境這麼適合長菌子,那要是咱們自己個兒能掌握了種菌子的法子,還怕副業搞不起來?」
這話乍一聽起來是挺有道理的,可是……
人群寂靜一瞬,很快有人嚷嚷質疑的聲音:「可是隊長,人家甭管養羊還是魚啊鴨的,那都是葷腥!而且聽說那什麼羊的毛刮下來還能做成紡織品,那可都是占大頭。咱、咱這蘑菇是素的不說,而且山里就有……種出來,能有人要嗎?能賣得上價嗎?」
這話一出,頓時響起一陣「嗡嗡」聲,圍攏在趙家門口的社員們紛紛側頭小聲咕噥起來。
是啊!
雖說副業致富,能幫助大傢伙兒改善生活,可要是跟那些養魚養鴨的生產隊一樣,大家干一樣程度的活兒,可收入卻落下別人一半,甚至是一大半,那怎麼想,心裡都不能平衡。
一旦心裡不平衡,那活還能踏實幹嗎?
趙宏兵之所以會提起「實驗田」的事,就是因為覺得前兩天傍晚司寧寧說得很對。
蘑菇還在實驗階段,不適宜大規模推廣,而擴大實驗範圍有助於副業早日提上日程,趙宏兵會把事情拿出來說,也是參考了司寧寧的意見,怕到時候種出來的試驗品還沒看見效果呢,就被別人擺回家了。
現在趙宏兵既然說起了這件事,那麼就意味著,他心裡已經經過深思熟慮。
眼瞅著風向偏了,趙宏兵大聲咳了幾聲,嚴肅道:「這副業還沒辦起來呢,你就瞅上利潤了?你們這些人光瞅著人家飼養牲口家畜的利潤水頭大,就沒想過其中付出的多少艱辛?」
說著話,趙宏兵掰著手指頭一一數給眾人聽,「魚鴨得從小苗養起吧?水位要時刻注意著吧?鴨子下蛋到水裡了,你是不是要下水去撈去撿?家禽大批量養殖也怕它得病,餵加強體質的飼料是不是就要投入人力、財力?」
趙宏兵左手舉高,前三指捏在一起搓了搓,意指錢的意思,「魚鴨得養多久才能打撈、捕捉賣錢換工分?個頭稍微大一點,是不是得安排好幾個人輪番守夜防著被偷?」
一連串的反問句拋出來,人群啞口無言,趙宏兵在這時繼續篤定道:「我把話擱在這兒,咱們菌子現在還在試驗階段,以後要是真的成了,這利潤的水頭未必就比人家養魚養鴨的差!」
「啊、啊,這,這話怎麼說?」
社員們暈乎了,腦子轉不過彎兒來。
趙宏兵「哼」了一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魚鴨一年半載收穫一回,菌子一年能收多少茬兒?」
野外菌子都長在爛木樁子上,很亂很差的環境裡不用人打理都能長得好好地,他們要是人為干涉摸清楚了菌子的喜好,到時候種起來豈不是事半功倍?
「!」
人群再度寂靜,只是不過片刻,忽然爆發出震耳的議論聲:
「是呢,是呢!經隊長這麼一說,我覺得可行!」
「那這事兒真有搞頭!」
「可是隊長,這菌子到底怎麼種?咱也不會呀!」
「是啊是啊!那這可怎麼整?」
面對社員們的提問,趙宏兵擺擺手安撫道:「現在雖然還是試驗階段,但是已經有一種種植方法得到了認可,更具體的需要過幾天才能知道。反正我就跟你們說一嘴,南山腳那邊你們想看的可以過去看,就是給我當心著點,別把東西摸壞、碰壞了!那些都是試驗品,長出菌子了也不要摘!」
「回頭要叫老子知道誰偷摸掰了試驗菌子,看老子不罰他百十個工分,挑一年大糞的!」
話說道後面,趙宏兵語氣粗嘎起來,社員們訕笑摸著後腦勺,連忙說不會,一定相互監督之類的話。
司寧寧聽了這麼一段,也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纖細拇指蹬直背包帶子打算去南山腳看看,結果剛一轉身就扎進一個結實帶著些許汗味的炙熱胸膛。
「唔……」
鼻子磕得生疼,司寧寧捂住鼻尖,躬身吃痛的後退了幾步。
霍朗跟著她動作跟了兩步,扣住她手腕將手拉開,打量她發紅的鼻尖,「怎麼說轉身就轉身?磕疼了沒?」
司寧寧睜開霍朗的手,看了一眼巷外眾人,她兩步走進巷子裡面,睜圓鹿眸氣惱瞪著霍朗,「鼻樑都快給我頂沒了!你說疼不疼?」
咋呼了一陣,司寧寧「哼」出一口氣,嘖聲不滿道:「神出鬼沒就算了,站人背後也不出聲,你想嚇死我嗎?」
「見你聽得認真就沒出生打擾。」
司寧寧兩腮漲紅,一看就是真的氣著了。
霍朗訥訥解釋了一句,見司寧寧還鼓著腮幫子不見氣消的模樣,他彎弓眉挑起,嗓音沙啞誘哄似的繼續詢問:「要不要去山腳看看?順道再去山裡溜一圈?刺泡兒最後一茬,過了這幾天今年就再也吃不到了。」
司寧寧沒有忽略霍朗眼底的揶揄,心裡雖然還有點小氣憤,可抿了一下殷紅唇瓣,司寧寧白了霍朗一眼,扭扭脖子抬起下巴,故作大度道:「嘖,既然你這麼有誠意,那我就原諒你吧。」
傲嬌一秒,下一秒見巷口外面沒人注意到這邊,司寧寧扣住霍朗手腕,喜滋滋帶動霍朗跑了起來,「愣著幹嘛?快點!」
平時在生產隊幹活說不上累,但始終覺得生活有些刻板無聊,只有在山裡,司寧寧才會覺得短暫的放鬆和暢快。
時隔那麼久再次上山,司寧寧從內心覺得高興。
「哈哈——」
司寧寧眼眸彎起,唇瓣微微抿開,跑動時額間細軟髮絲被風揚起,笑容明媚又開懷,不管是從樣貌上,還是舉止上,抑或是聲音和眼神,無一步彰顯出年輕的蓬勃與朝氣。
很治癒……
那份開懷的快樂,很難不讓身邊的人感同身受。
霍朗眉尾微微揚起,目光下滑,落在司寧寧抓住他手腕的那隻手上。
雖然兩個人曾經牽過幾次手,但司寧寧主動拉起他,還是第一次。
怎麼說呢?
感覺更為奇妙。
心裡酥酥麻麻的,有種莫名想要勾起唇角展顏而笑的衝動。
心跳也「怦怦」的,好像比曾經十幾歲時剛登上戰鬥機演練的時候,還要蓬勃激烈。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唉……」
霍朗克制不住輕嘆一聲,意識到自己想法,他愣了愣。
因為忽然發現,他期望的,似乎也不單單是將眼前這一幕維持下去那麼簡單了。
一顆心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生變化。
對於司寧寧,霍朗從最初的疏離到欣賞,再由欣賞轉變到下意識的袒護,再到現在那些小心思、小情緒已經不能滿足於內心的期盼,究其種種,霍朗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怕。
因為他……好像已經對司寧寧產生了占有欲。
他不想放開司寧寧,也不想別人靠近司寧寧。
可是,這些話能說嗎?
司寧寧願意聽嗎?
她會不會生氣?覺得他干涉得太多?從此不願意跟他往來?
「司……」
想歸想,反應歸來是,霍朗已經開了口,只是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司寧寧的一個忽然轉頭給打斷了。
「隊長說下午下工的時候組織大家去大隊,你要維護秩序,是不是要提前過去?」
話被打斷,霍朗喉結混動,緩了一下才點點頭,「是,不過也不需要提前多久,附近幾個生產隊都是熟人,也不好意思怎麼鬧騰。」
司寧寧聽出弦外之音,瞳仁轉了轉,問:「你去別的大隊幫忙,那邊的社員不配合?」
「算不上不配合,不過小摩擦是有的。」霍朗如實道。
司寧寧「哦」了一聲,垂下眼瞼瞭然的點了點頭。
會有小摩擦……那就說明還是會有人不配合。
說起來也是,有的人除了欺負弱者以外,還會欺負臉生的人。
霍朗是安保隊長,人身上又有氣勢,欺負他是不可能的,但要真遇到一兩個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那麼導致工作過程不那麼順暢,也是有可能的。
想著,司寧寧偏頭沖霍朗淺淺一笑,「辛苦了。」
霍朗愣了一下,明白過來這句「辛苦」指的是什麼,他縱容又無奈地搖搖頭,「這句話不應該由你來說。」
「誰說都一樣,至少證明有人知道、看見了你的辛勞。」司寧寧唇瓣微微彎起。
說話期間,兩人已經來到南山腳趙宏兵圈試驗田的地方,司寧寧鬆開霍朗的手,一邊打量所謂的「試驗田」,一邊側眸問道:「你剛才是想說話的吧?被我打斷了來著……你那會兒想說什麼?」
「你不說我都忘了這回事。」霍朗倚在樹下,大掌向後撫了一把額頭,佯裝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道:「剛才是想說話,被你打斷了一下,就忘了要說什麼。」
「現在也想不起來了?」司寧寧眉頭懷疑皺起。
霍朗淡定點頭。
「好吧。」司寧寧嘆道。
應該真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吧,要不然也不會忘得這麼徹底。
司寧寧想著就沒往心裡去,躬身認真打量起「試驗田」來。
而事實上,霍朗並沒有忘記,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罷了。
霍朗對司寧寧有明確怦然心動的感覺,但仔細追究起來,兩個人認識並沒多久,如果現在說出那些話,司寧寧應該會覺得困擾的吧?
霍朗彎弓眉攏起,深邃桃花眸盯著司寧寧瑩白側臉看了一會兒,最終選擇暫時隱藏
心跡。
感情的事,急不得。
而且霍朗內心目標明確。
他不強求司寧寧喜歡他,或者說回應他的感情。
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絕不希望司寧寧厭惡他。
想清楚這一點,心境短暫開朗起來,霍朗微蹙的眉頭輕輕舒展,朝著認真打量木頭的司寧寧伸出手,「背著包累不累?遞過來我給你拿。」
司寧寧沒有遲疑,似乎對霍朗很放心,摘下包都沒有打量霍朗的確切範圍,順手往身後一遞,也不管霍朗接的著接不著,手就已經鬆開了,「我真小看隊長了,我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可是呢……你看見沒?這些木頭都是浸過水的!」
所謂的「試驗田」,其實並不是真的田地,而是用兩到四米的木頭以井字形架起來的兩排架子。
木頭是實心木頭,不是腐木那種蓬鬆木,因此即使經水泡過,本身的吸水量也是很有限的,這樣一來,不光能確保菌類生長的「潮濕」條件,也不會因為水分過大,而菌種霉變腐爛。
而且木頭以井字形架起,能讓菌種儘可能地集中起來種植培養,又在不占用更多地方面積的情況下,最大限度保證通風的條件。
霍朗險險接住司寧寧的背包,聽司寧寧說起,他視線來回掃視幾眼,種蘑菇方面他也不懂,就問道:「這樣可行?」
題外話:
前面章節有寫到馬齒筧,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它叫馬齒莧(xian),我們那裡都叫j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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