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咒言透過冷冷的女聲,撒向冷冷的夜,迴蕩在車庫裡那悠長婉轉的贊語,讓本來已經到達盡頭的圍牆印上了一個閃著藍光的圓環,陰暗的角落在一瞬間被點亮,規規矩矩停靠在方線內的各式汽車,前大燈仿佛著了鬼電那般一閃一滅,光芒把所以人的身影投射在熒幕般的牆上,穹頂的晶石折射出萬丈光芒,點綴著漫天星光,神殿亦是如此,那麼這令人不敢直視的光,就是穿破黑暗,直達內心深處引發無限共鳴的劍。
「起始者,去吧,今夜起,你們平日所見的,普通校園裡的普通生活,不再普通,你們往常所感的,平凡人類里的平凡人生,不再平凡,真正的蘭科在此,八仙神殿,悠長的通往精靈世界的長廊,發指的往事,帶你重回遠古。」卡梅·艾爾蘭將手裡那盞橘黃色的紙燈扔進了圓環中央,一雙浮空的眼睛忽然睜開,與她那雙仿佛能夠看穿一切的慧眼對視,藍光居然震出了風,吹拂著她那件紅白相間的衣裳,暗紅的髮絲自由地散開,後面全都是用乾巴巴的眼神看著前方的人們,他們的名字,叫做起始者...
蘭科中學正門中央對稱線上的行政樓一共有八層,這裡是整個學校最中心的地方,最顯眼的修尖屋檐沿著橫跨在牆壁上的計時鐘向兩邊延伸分布,往下是一排排斜視狀的晶鑽窗戶,不管裡面開著的燈光有多麼亮,在外面也不會顯得有多麼礙眼,加入了21世紀最新的單側衍射材料後,再美麗的風光也不會外泄,只會乖乖地圍於紅牆之內,就好像摩托車展下的面罩,你永遠不知道他是誰,但他卻一直在偷偷地看著一切。牆體橫出的陽台栽下了一片本該是翠綠的狗尾草,可惜午夜為它潑上了一層濃墨作為偽裝,就算蘭科里多麼金碧輝煌、燈火通明,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12點的午夜鐘聲還沒有敲響,一串煙霧卻從行政樓的最頂端如螺旋般卷出天際,那道白煙矗立在最高峰,把天地劃為兩半,它才是最顯眼的地方,藉助著高樓的威視,擋住了地平線以後的一切建築。
阿爾法特校長叼著一根煙坐在八樓的護欄旁邊,俯瞰金碧輝煌的蘭科風景,仰望星光瓊瓊的銀色之空,在這樣的世界裡,世間仿佛只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想要找個人來說說話,否則月光灑下你那孤獨的影子後,你會突然發現你只有一個人,兩條平行的黑影,才是真諦,老人的心中或許正在懷念這麼一個人,那是除了他之外的又一個陪伴。
黑影是有,只不過很快,在行政樓前的廣場上一閃而過,赤黑的閃電一下子就滑到了行政樓那灰色的豎置牆壁上,明滅可見的狗尾草叢因為它的穿梭被迫發出了『沙沙』的吟叫。
老人好像沒有看見,繼續抽著他的煙,他的旁邊還擺著兩瓶糯米白酒、三個程亮的銀質酒杯,借著月色散發著令人嘆息的冷艷與嬌媚,他好像在等什麼人,等到陷入了沉思而忽視了殺機的存在。
高速的黑色閃電已經掠過了八樓頂的欄杆,那位忍者般的人物好像還在欄杆最邊緣的避雷短針上停了一下,短針輕微晃動,但基本沒有什麼聲響,沒有機會看見它,因為下一秒他又化成一陣風,不知停止在何處。
寒光冷冽地散射,天台的周圍都是風,旋轉包圍的風,只有老人的周圍沒有,無形的黑影之牆已經將他包圍,他卻似乎還是渾然不知,只顧著自己思考,只顧著自己沉思,就好像羅馬軍隊攻陷敘拉古城後,被敵人用劍指著卻還顧著自己思考的阿基米德。
閃著銀光的利刃無聲地擊出,筆直地從老人背後的死角,一點也不偷偷摸摸,而是乾脆而利落的偷襲。
老人懶散淡定地把左手伸到背後,就在這個生死繫於一線的千鈞一髮的瞬間,他那個動作,就好像是要抓癢,但是卻是那麼地巧合,老人的中指與食指站開呈剪刀狀,在那道寒光將要刺入的那一刻,收縮繃夾,如同螃蟹捕食那般乾脆,如同捕鼠夾繳滅那般兇狠,寒光停下了,半月的微光下浮現了它的形狀,一把...直尺...
一切都在一瞬間完成,風的軌跡也捕捉剛才的步伐,記錄的零刻度線在黑色閃電的手中,另一端則捏在阿爾法特校長的兩指之間,殺意瞬間成了默契,兩人好像習以為常,這樣反覆不知進行了多少次。
「2.5cm,比上次又短了0.4cm,看來我真的是老了,再這麼下去你便可以幹掉我而取代蘭科。」
「老爺子,你沒有去全力,我談何進步。」月光驅散了黑影身上的陰霾,費列羅那娘娘腔般的姿容就那樣帶著微笑浮現。
「是,我有心事,但這並不影響我的反應,你與上次相比真的是有突破性的進步。」
「哎呀老爺子,我好歹也是半百的人了,就不要把我和那群不聽話的毛孩相提並論。」
「你去哪裡了?」
「去威懾一下他們,讓他們認清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費列羅盤腿膝坐在阿爾法特校長的旁邊,騰空地往銀質杯中傾灑美酒,一道映著月色餘暉的水柱蜿蜒盤旋在半空,如潛龍出海,如銀蛇映月,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灑脫之後,兩個杯子已是滿滿的濃酒。
「來。」費列羅微笑著舉杯,一飲而盡,閉上眼睛讚許道:「好酒。」
「你威懾了什麼?"阿爾法特校長也隨著他滿杯飲空。
「老爺子,今年的起始者與往屆大不相同。」
「我知道,他們,很好。」
「不,我指的不是靈因等級,」費列羅又為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並順便幫老人滿上,「狂傲的太狂傲,自卑的太自卑,無情的太無情,好色的太好色。」
「最後那個不能算,你不也是這樣。」
「呵呵,」費列羅仰天大笑,「是,我也好這口。」
「柯宇那孩子的事情怎麼樣了,我這把老骨頭太久沒管校董會都不知道那裡亂成啥樣。」
「那臭小子...老爺子,你知道我最近命有多苦,」費列羅擼起袖子遮住眼睛矯情地說,有種林黛玉感性屬性爆發,戳中哀傷淚點想要欲哭之而後快的喜感,「你不在的時候那群老傢伙就欺負我,他們可是堅決反對那臭廢材加入特殊團隊的。」
「果然還是不行麼。」阿爾法特校長把打成勾狀托在下巴下,無視了費列羅那即將淚崩的屎臉,自顧自地望著別處思考。
「媽媽的,你好歹也安慰一下我嘛!我可是脫了上衣下褲只剩下一條紅色內褲在校董會那群人面前大賣節操和下限他們才好不容易答應的啊你知道嗎。」費列羅把拳頭高舉在半空中,張大嘴巴大喊大叫,帶著閃光效果的心酸眼睛和即將滴落的鼻涕讓老人簡直不忍直視。
「所以說,老爺子,你還是將錯就錯,將那廢柴壓入今年高一級的特殊起始者團隊麼?」費列羅懶懶地看著自己手裡那個正在搖晃的酒杯。
「且先不看他的靈因,你覺得他如何?」
「不看靈因,那小子也是一無是處的存在,滿臉的自卑,可以說,他缺失了對自己最基本的自信,如果那個叫張倩的女生能夠把她那狂傲性格的一半分給他的話會比較合適,可惜這種伴隨人心深處而生的東西是不允許嫁接的。」
「可以那麼做的話,這個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三六九等的區別,每個人的性格,信仰,財富都是一樣的,那又哪裡來那麼多的紛爭。」
「其實,他還是有點意思的一個人。」
「何以見得。」
「我剛剛沖入地下車庫的時候,是他第一個發現我,我本來以為,以我的速度,最快我想也得等到我站在張倩那女孩面前的時候,由她來發現,可是,沒有想到,令我意外的是,居然是柯宇那個靈因等級不足1.5度的廢材最先感覺到我的存在,前後不到2秒的時間,這等感知能力,與他的靈因等級完全不符合。」
「空靈的速度乃精靈界之最,而你的光步疾行更上結合了4.5度靈因而迸發的神跡,他居然可以...」阿爾法特校長微微皺了皺眉頭。
「很不可思議,老爺子,或許以他為特殊還是有點意思的,他給我們的意外驚喜遠遠超過因為他的靈因測序結果所帶來的失望。」
「話雖如此,我惆悵的是,事實的等級擺著,他的意外驚喜再多,依舊是廢材一條,1.5度的靈因,連一隻二階的亞種都解決不了,有何資格與那些真正強大的王者作戰,以他那個樣子,上了戰場只會是白送死的炮灰。」月色之下,又多了第三個黑影,他懶懶地叼著一根煙,發宇之間儘是黑白分明的弧線,臉部的皺紋凹槽突縱,歲月如刀,在他的臉上刻下了不可緩解的皺痕,圍著下巴向發跡兩邊延伸的渣渣鬍鬚,儘是過客的痕跡。
「喲,我們的武器部長怎麼有閒情逸緻來此?」費列羅不用回頭,只從那深寒的呼吸聲還有那零碎的腳步聲就毫無懸念地猜出了來者的身份。
「福家林。」
「嗯,校長大人。」
「你是來勸諫的。」阿爾法特校長一針見血地說。
「是的,校長,我不認為把柯宇拉入特殊起始者團隊是正確的。」菸蒂跌落在天台上,福家林也單刀直入、毫不掩飾地回答。
「坐。」阿爾法特校長指了指地上,費列羅也用第三個杯子遞上了一杯白酒。
「我理解你們的心情,這玩命的活確實容不得馬虎對待,因此靈因純度也一直是我蘭科評定戰鬥能力的標準,有勇氣與力量,才是制敵之道,但就像人需要進步與創新一樣,出乎意料的做法有時也會有出乎意料的結局,柯宇的靈因是不純,但種種跡象也表明,他和其他人不一樣,所以,我給了他這個機會。」
「不是這樣的...」福家林根本沒有心情喝酒,順手把酒杯掃開,眼看著酒就要灑出,阿爾法特校長卻用兩指橫空地接住了酒杯,順著酒滴下落的順序將它們全部收回杯中,一滴不出。
「喝。」
「校長。」
「你也見過了對不對。」老人帶著不可違抗的眼光看著他的眼睛。
「是的,我見過,可那又如何。」福家林哽噎了一下,不過直視老人的眼睛。
「在搭載2班飛機的上,葉清講述了那段禁斷的歷史,每一個擁有靈因的人都一定會起反應,這是50萬年來不可否認的事實,但是,居然對不足1.5度靈因的柯宇卻沒有任何作用,他倚靠在座椅上呼呼大睡,仿佛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你當任了他們的機長,想必也有看到。」阿爾法特校長說。
「估計那臭小子塞了耳塞。」費列羅吐槽道。
「校長大人,驚訝歸驚訝,靈因才是我們起始者的根本,來自遠古的反抗之力,早在一個人生下那天就已經註定,姑且不說特殊起始者團隊,這一屆其他的起始者,或者說全世界的大部分起始者,靈因起碼也會擠在1.5度到2.5度之間,恰好在1.5度的起始者已經是在戰鬥中拖後腿了,不足1.5度...他媽這是什麼情況,寥寥無幾的極品啊,他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別。」福家林冒死狂飆道。
「消消氣吧我的武器大王,」費列羅趕緊用酒杯塞住福家林的嘴,「如果他是那些命只有一半的傢伙那還算不錯,作為起始者,不足1.5度的確是太...老爺子,你還是要那麼做嗎?」
「是的,我想這麼嘗試,反正死的是他的命,又不是你們的命,會死是他的命,活著也是他的命,自生自滅的命運,從來都不是我們在掌控,走過一百年天道的人只有我一人,領導你們再走這條路,就會見到更多的犧牲,雖然已經回不了頭,,但我一直選擇面對,如果你想逃避,那天我就不會選擇讓他們覺醒,也不會選擇走出友人逝去的哀傷,不會選擇讓一個讓我們感到不可思議的廢材進入特殊的殿堂,百年一遇的起始者,潛力無窮,拿生死做嘗試又何嘗不可。」夜撩起了微風,狗尾草隨著風搖曳,銀杯中的酒盪起了波紋,擁有堅定面孔的老人卻面不改色地迎風站立。
「將星閃耀,王星暗淡,八王覺醒,自尋死路,校長大人,如果你真的想終結這場持續了50萬年的戰爭,我想我也不便去阻止,我也不能阻止,因為有我的使命在召喚,雖然頗覺不妥,但也值得一試。」望著老人高大的背影,沉默良久,福家林也漸漸冷靜下來,他那繃緊的皺紋舒緩了,輕柔的淡笑在他的鬍鬚上浮現。
「王星暗淡,卡梅之神的占星之術,那麼,它們的命運,又掌握在誰的手裡...」與蘭科的光芒截然不同的漆黑的遠方,一個帶著嘲諷的笑聲,正在以最鄙夷的眼光,看著原本已經站在最頂端的那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