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帝會自己制定戰略計劃,群臣並不意外,畢竟劉旦愛好武事是比較出名的。
但直接取出戰略計劃,就說明皇帝本來就打算對西南夷動手,甚至不少人已經開始懷疑皇帝和大將軍有了聯繫。
在有些沉悶的氣氛之下,幾位參與了上次南國戰事的重臣緩緩展開了紙張,劉旦則在上首頗為感慨的說道:「兵書上說要因勢利導,朕深以為然啊。
朕在遼東征討胡人及半島夷狄時,同樣遇到過山地艱難,騎兵不能進入的局面。
夷狄一旦往山中藏匿,每逢時節便下山劫掠,或者騷擾破壞,煩不勝煩,防不勝防。
諸位都是朝廷重臣,想必知曉,前些年皇兄與朕說,要將樂浪郡改建王國,以藩屏漢,就是因為朝廷不願意再投入大量的金錢和資源,去維繫那些貧瘠沒有產出的郡縣。
朕在此刻舊事重提,是為了告知眾卿,西南夷戰事同樣如此。
西南有十萬大山,互相隔斷,其間有江流環繞,地形之複雜,山間之險峻,是遠遠超過半島的。
半島尚且不能制服,難道西南反而可以嗎?
不要進入山中,那裡有猛獸和毒蟲,潮濕的氣會侵入漢軍的身體,漢軍會生病。
傳朕的命令,為漢軍準備藥物,像是兵器一樣充足,朕會向上天祈禱,驅除縈繞在南國之上的病疫。」記住網址m.97xiaoshuo.net
一旦說起戰事,劉旦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侃侃而談,而且有無窮無盡的談論欲望。
這個時候那些拿到戰略計劃的大臣已經基本上看完了,一下子就將所有的輕慢之心收了起來,這個皇位上的皇帝,是真的知兵!
武功皇帝是天生就有優勢的,文治皇帝總是擔心臣子功高蓋主,但是武功皇帝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縱觀姬昭前世的歷史,那些享有盛名的皇帝,除了漢文帝之外,無一例外都是武功卓絕的皇帝,掌握著暴力的人,就掌握了世界,這是世界永恆不變的真理。
劉旦雖然不學無術,但是針對西南夷的戰事,突出的就是一個穩字,不打歪仗,不弄險招,就是堂堂正正的碾壓過去。
「西南之地,山高水深,平原稀少,能夠建城的土地極少,大軍能夠到達的地方不多,十分糧草運到,只剩一分,這是前次大戰敗北的原因之一。
朕以為,既然難以到達,那便不去,就在平原之地已經有的城池駐守,通過河道和有限的大道運糧,慢慢囤積。
不僅僅用刀劍去殺死那些夷人,而且可以用金錢、糧食、鹽鐵等等大漢有的東西和那些山中的夷人交易。
我們不要他們的東西,我們要夷人的人頭,讓他們自相殘殺起來。
那些願意歸順大漢的夷人部落,招撫他們,組建擅長山地作戰的義從部隊,冊封他們為列侯,讓他們的子弟到太學之中學習中原的經典。
這樣做,想必就能夠徹底的解決西南之事了。」
劉旦的這番話基本上就是將遼東都護府在遼東所實行的政策推行了一遍,尤其是互相殘殺的政策,越是部落眾多,越是互相之間身份不認同的地區,就越好用。
匈奴為什麼會被大漢如臨大敵,一定要剿滅,就是因為匈奴竟然在試圖構建一個獨立於諸夏的,而且和諸夏對立的文明,而且取得了極其豐厚的成果,幾乎整合了整個草原。
劉旦這相當正常的一番話卻讓殿中群臣都覺得很怪。
這位北燕王一向都以尚武,暴戾而聞名,結果現在竟然頗有一些明君聖主的模樣,就像是一個遠近聞名的敗家子突然和你說要勤儉節約,任誰都會覺得怪怪的。
大將軍已經要笑出聲了,直到目前為止,皇帝的表現都比他預料的要好很多,軍功勳貴的光輝歲月將會繼續了,他大聲道:「陛下聖明,遵從您的戰略,我們將在西南取得大勝,這世上沒有人能夠威脅大漢的存在,擊敗所有的敵人,直到四夷賓服,前來長安,頌唱您的名字!」
大將軍這番話簡直說到了劉旦的心裡,望著大將軍的眼神很是滿意,正想要說話,就聽到一道有些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陛下,軍費該要從哪裡籌集呢?現在的府庫之中空空啊。」
俗話說,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沒錢打什麼仗?
隨著這句話出口,殿中的氣氛為之一滯,先前孝鼎皇帝就是因為府庫沒有錢糧才決定暫時不開戰,現在皇帝又要打仗,豪言壯志說了一堆,那錢從哪裡來?
劉旦聞言皺眉道:「大漢怎麼可能沒錢呢?
朕在遼東時,那些商戶尚且一個個富裕的流油,民間的錢糧不知道多麼豐富。
長安乃是首重之地,朝廷收取天下賦稅,怎麼可能反而沒錢呢?
是不是有人不願意繳納稅賦?
是不是有人故意拖欠、故意偷漏稅賦?
大司農和大司商何在?
你們來說說這是什麼情況?」
早就等著的桑弘羊滿是興奮的走了出來,他在這位皇帝的身上,嗅到了榮華富貴的味道,感受到了自己走上巔峰的味道。
「陛下,臣桑弘羊奏報,長安及關中諸府庫之中確實錢糧較少,但大漢的錢糧極多,籌集軍費不是難事,朝廷之中有許多政策,都是形同虛設,並不用心所以得到的利潤極少。
譬如鹽鐵官營,名為官營,實則私營,朝廷主要是監管鹽鐵的價格和質量,卻並不是從頭到尾都由朝廷掌控。
這十分利,商賈得八分,朝廷得兩分,所以……」
話剛剛說到這裡,皇帝劉旦已經拍案而起了,憤怒道:「什麼?商賈得八分,朝廷得兩分?
這是漢家的天下,還是商賈的天下?
鹽鐵這都是朝廷的重器,用朕的東西給他們賺錢,這是合理的嗎?」
雖然面上很憤怒,但是心裡卻暗自嘀咕,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他是北燕王,這私營鹽鐵同樣有他的一份。
若他還是諸侯王,那自然反對朝廷官營,但現在既然是皇帝了,那自然要收歸官營,尤其是這關係著他的軍費。
桑弘羊見狀大喜道:「陛下,這當然不合理,臣早有計劃,只要計劃得當,僅僅一年就能使朝廷歲入大大增加,您想要征討西南的軍費簡直輕而易舉,不僅僅是西南戰事,即便是匈奴死灰復燃,照樣可以滿足供給。」
劉旦聞言先是大喜道:「大司農真是棟樑之才,不過一年的時間是否太長,可還有更快的籌集軍費的辦法,朕能等,但是天下人卻等不了啊。」
桑弘羊實際上是想要直接提出口賦的,但是上次回到家中後,即便是法家的一些同道也讓他暫時不要提出來了,那個玩意的後遺症實在是有些喪盡天良,他們擔心直接被儒道墨等其他家按死,畢竟現在的法家大貓小貓兩三隻,已經不復秦朝時的巔峰狀態了。
桑弘羊沉吟道:「若是陛下覺得時間太長,那麼可以清查一下這些年商稅的清繳,這天下的奸商極多,定然有許多偷稅漏稅,若是將那些欠繳納的稅款收回,滿足軍費所需輕而易舉。」
桑弘羊這話一出,頓時就有不少人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