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凜冬城,洛氏據於此間,人雖少寡,其勢頗雄,洛氏及諸氏子弟俱身材高大,有悍然之勇,於宗廟間,神光漸逝,磅礴巍然的沉淵之勢消失一空,有數十人正哀泣匍匐於地,那門緊緊的閉著,伴隨著吱呀一聲,洛羲之和洛呈之於其中聯袂而出,所有人齊刷刷的抬頭望向他二人,洛呈之張了張嘴而後痛聲高聲道:「大祭司神臨而亡!」
嗚咽的哭聲頓時此起彼伏響起,大祭司一死,老一輩便俱亡矣,在凜冬城,再也沒有曾經在昭城生活過的舊人,在無數人心中,那種與中原的聯繫都仿佛斷掉,產生了巨大的疏遠。
洛羲之悲痛之餘,卻能夠感受到胡人的氣運被削弱了,五雷正法神器的發動,從氣運上增強了諸夏,於是胡人便被削弱。
【偉大的洛水之誓,崇高的洛水之誓,這是巍峨諸夏不朽的道德豐碑,這是您的家族對諸夏最不容置疑的貢獻之一,勝過那雄偉的城池,勝過那曾經萬古流芳的名臣,您得到了1500點氣運點,當前共有氣運點:3231001。】
【偉大的洛水之神姬靈均,她成為了真正的洛水之神,千萬里的水域,皆是她的神域,何等巍峨磅礴的力量啊,她掌控雷霆,懲戒那些不遵守誓言的凡人,她最終將會成為何等神靈呢?】
自祖宗保佑這個耗費氣運點的大戶停止後,氣運點的使用便幾乎陷入了停滯,只剩下極少數的損耗,1500的入帳也讓洛羲之感受很是明顯。
面對一眾如同潮水般跪在面前的族人,洛羲之對洛呈之點點頭,示意洛呈之出言,他雖然是家主,但洛攸將這個位置傳承給他,是為了讓他保證家族後裔的生存,洛氏真正的軍政依舊是在洛呈之手中。
這是殊榮,這代表著死亡,正如洛攸自己去赴死一般,當他做出這個安排時,他便把自己的兒子推到了死亡的邊緣,洛攸不會迴轉,洛呈之也不會,他的歸宿將是萬里蒼莽,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草原。
洛呈之深吸一口氣道:「諸位,魏國司馬懿破洛水誓言,先祖神臨姑母,將司馬懿闔族滅絕,如今天下洶湧,俱在震懾之中,待司馬懿闔族盡滅的消息自魏國傳開後,更會駭然,如今我族威望大漲,天下人崇信洛神,當以此為機,召集天下,我將親往中原諸國遊說,定能功成,請諸位回到家中,敬告諸家族人、叔伯、兄弟,洛氏子弟盡出,諸家盡出,這是最後的戰爭,素王上皇在上!」
洛呈之血淋淋的戰爭宣言使眾人先是一驚,而後頗有些緊張起來,洛羲之在洛呈之說罷後亦高聲道:「這是最後的戰爭,素王上皇與我們同在!」
……
於凜凜寒雪間,數十騎持馬槊、挎長刀、背弓矢的騎士踏雪而來,這一行騎士,皆面色粗糲,身著皮襖,顧盼間有兇悍之氣,正是從遼東而出的洛氏騎士,這一行人自進入燕國境內,幾乎是毫無阻礙,概因早在月前,燕國皇帝陛下就已經下旨,若有洛氏之人至,一路放行。
洛呈之便如此直奔薊城,於風雪漫天之日,攜帶著一身風霜進了燕國的皇宮,燕國太子慕容羽於皇宮前匆匆將之迎入,二人稍加寒暄,便速速往宮中而去,大殿極廣,殿門一開,頓時有雪花伴著風卷進殿中,殿外的宦官連忙關上門道:「天頗寒,莫要侵到貴人,殿下快快進來。」
洛呈之轉過室中迴廊便見到了許久未曾見的慕容承光,二人相見,洛呈之還未曾說話,慕容承光已經從榻上坐起道:「公子,朕要傳位給太子,而後親自統兵再往北去!」
洛呈之愣住了,太子慕容羽更是直接被嚇傻了,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會說出這麼炸裂的話來,還是當著自己面說出來的,這裡的人可不算是少,殿中的宮娥和宦官都已經匍匐著跪在了地上,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除非殺了這裡的所有人,這件事立刻就會流出去。
洛呈之很快就反應過來,慕容承光見狀肅穆道:「前時洛神之威,真乃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其天、其地,所謂九幽黃泉之閻羅,三十三天之諸佛祖天尊,亦不過如此哉,有此神威,先昭公大願當能實現,建諸夏聯軍,討鮮卑胡國,我這一生,自遼東而出,無數次建功立業都是在草原,現在我死期將至,若是老死在床榻上,難道是英雄所為嗎?縱然是皇帝位,那也不是我所求的,我午夜夢回時,常常思起兩代昭公,常常思起令尊於疆場馬革裹屍,若是能於胡人間大勝,而後亡死,我這一生豈不負英雄之名哉?」
殿外寒風呼嘯,將殿門及窗戶吹的呼呼作響,仿佛有人不住的在拍擊,慕容承光眼神中帶著無盡的光,洛呈之抱了抱拳,慕容承光便朗聲大笑起來,這位見過洛氏三代的燕國皇帝,縱然是篡位也掩蓋不了他的英姿雄發,在天下間,他的風評之好,亦遠勝其他人,便是因此,遍觀諸國,同慕容承光比之,俱為豬狗,若不是慕容承光數次揮軍擊鮮卑,諸國亦有能臣在世,此刻早已是燕國的天下。
窗外的風嘶吼聲愈發大,仿佛遙遠九天之上的北風之神宣洩著自己的憤怒,伴著殿中慕容承光爽朗笑聲,而後只聽慕容承光一聲大喝,「太子!」
慕容羽一個激靈,直接跪在榻前,他預感到了慕容承光要說什麼,慕容承光直接把玉璽隨意丟過來,而後道:「稍後朕會召集群臣,寫下傳位詔書,朕做太上皇,你做皇帝。
你記住一件事,做我大燕的皇帝,只有一件事,把你那些享受的心思都丟掉,給朕一路往南打,把那什麼漢國、楚國、魏國,什麼草原、遼東、西域、嶺南,全部攻滅,這就是我大燕皇帝的使命。
伱這一輩子如果做不完其中兩件,你就是不肖子孫,以後別進我大燕的宗廟,可聽明白了?」
慕容承光言語質樸,充分體現了一個馬上皇帝的文化水平,但其中所蘊含的意味和霸氣,卻是濃郁到了極點,在如今的四國中,恐怕只有他一個人一直想著併吞天下,其餘幾國中實在是太亂。
慕容羽重重咳嗽幾聲,而後跪地謝恩,慕容承光自榻上走下,活動了一下有些不適的手腳,讓慕容羽平身,而後對洛呈之道:「公子,我的身體這幾日就能好,待這個寒冬過去,等到明年春天,可以統帥大軍前往,不會耽誤戰事。」
洛呈之聞言無奈的搖頭道:「陛下高義,但如今我不過剛剛經過燕國,其餘諸國還不知道會如何,現在說這些話,尚為時過早。」
慕容承光聞言一愣,而後朗聲笑道:「若是諸國依舊不願出兵,那朕就要笑出聲來了,愚蠢到這樣的地步,這天下豈不是我慕容氏的囊中之物?
不過公子實在是多慮,此番公子出行,鳳凰王旗高舉,諸國都城皇宮皆為洛氏洞開,只可惜那番盛景,我不能見之。」
攜洛神神威大勢,洛氏此刻出行,便如神使行走人間,得到慕容承光承諾後,洛呈之一刻不停的往南走,剛剛走進冀州地界,便見到有一將軍率領上千騎士正於凜冽寒風中等待自己,見到自己出現後,立刻迎上來,望著那高高飄揚而起的鳳凰王旗,以及洛呈之眉心上的聖痕,臉上滿是激動神色道:「可是洛氏公子當面,奉吾皇之命,於此等候!」
此刻冀州之上,明明寒冷到極致,但洛呈之卻覺心頭火熱至極,又有酸澀上一次洛氏派人出行,除了在燕國外,全部遭到了冷遇,但現在,諸國態度之變化,猶如火中生水,二極之變,讓人目不暇接,甚至可以稱之為前據而後恭。
但原因卻並不令人發笑,只讓洛呈之酸澀,他甚至眼中有淚水涌動,為了今日,先祖神臨,大祭司逝去,天命神器消失,洛氏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
每前行一步,都要鮮血淋淋,每前行一步,都要付出代價,這就是曾經洛氏的路,這就是妄圖逆天的道路。
現在終於要結束了,至少最後的戰爭不需要洛氏一個人去抗,消除諸國君主顧慮的方法出現了,現在是天下事,天下人去做。
當洛呈之隨漢國上千士卒迎著寒風過黃河時,黃河已經徹底結冰,他依稀記得洛氏如今的一切就是從太從祖父於黃河上薨逝開始的,他遠遠向著昭城所在眺望,那裡掛滿了無數的霜雪,鬱鬱蔥蔥的樹上一片白,吞噬著生命的大澤上亦是一片白,那裡不曾有人跡,不曾有人煙,甚至就連飛鳥也不曾在那裡落下,野獸也不曾在那裡出沒,似乎從古至今,那裡就是如此般,千百年後,誰還記得,那片大澤,曾經是諸夏的聖城之一呢?
時間這種力量實在是過於偉大,足以將一切不永恆的東西磨滅掉,這世上又哪裡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呢?
如今因為先祖靈均顯聖,洛氏出行有無盡的威勢,等到親眼所見的這一代人死盡,等到耳聞目染的下一代人死盡,這又將會成為傳說,人類從不曾從經驗教訓中得到任何的經驗教訓,而是一次次犯同樣的錯誤,洛氏乘著威勢未絕要定下大事,正是如此。
漢國皇宮中,劉禪在焦急的等待著洛氏到來,誰都知道洛氏一定會出現,當初沒能聯結諸國,如今有那煌煌神威在前,絕不可能放棄這大好時機。
劉禪敢不敢拒絕?
他不敢!
司馬懿違背誓言被活劈,闔族盡滅,這種強大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說句不客氣的,素王上皇的各項傳說,昭聖王的各項傳說中,都沒有今日所見可怕。
昭聖王的戰績很驚人,但細究起來,不過是呼風喚雨,驅馳風雪,而且只在河套那一小塊。
洛神呢?
諸夏萬里的疆域竟然全部被烏雲所覆蓋,處處皆是閃耀的雷霆,道道劃破虛空,這意味在諸夏的每一個角落,都避無可避,躲無可躲,更可怕的是,據魏國傳來的消息,司馬氏幾乎是全族盡滅,包括司馬氏的臣僚,以及一直和司馬氏狼狽為奸的那些人,都在天雷之下遭殃,一人不多殺,一人不放過,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根本就不是凡人所能夠想的通的。
這不僅僅是皇帝害怕,就連皇帝麾下的大臣們都害怕,生怕自己的皇帝犯渾,然後他們都跟著遭殃,實在是太可怕了。
劉禪就算是再自私,再喜歡享樂,在這種威脅下也坐不住了,他必須要加入洛氏征討胡人的大軍中,只有和洛氏有盟友的關係,他才能放下心,而且現在他不怕大漢軍隊進入燕國境內會被燕國所斷後路,只要在洛水畔發下誓言,絕對沒人敢於違反誓言。
只可惜劉禪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在這個寒冷的冬天中,有太多的人一睡不起,失去生命,劉禪不過是其中一個人罷了,當太陽再次於奉高之東升起時,他沒有醒來,當宮娥來為他更衣時,他直直的躺在榻上,當宦官惶恐到極點高聲喊著,而後宮中一片嘈雜聲時,他聽不到,看不到,因為他死了,結束他平庸的一生。
劉諶以及一眾漢國大臣匆匆走進皇宮,望著劉禪死去的屍體,皆目光複雜,該要如何去評價這位皇帝呢?
子不類父大概是最好的評語,他和劉備幾乎沒有什麼地方是相像的,相比他那位優秀的父親,他實在是太過於平庸,一生都依靠著臣子的扶持,自己沒有絲毫的成就,或許唯一所值得稱道的便是他和他那位父親一樣的仁德。
宣烈帝臨終時教導他的「惟賢惟德能服於人」和「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他真的記在了心裡,於是臣子們願意勤勤懇懇的輔佐他。
但此刻劉禪死了,許多人竟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燕國君主太過傑出,自家君主太過平庸,作為臣子,誰不感到恐懼呢?
劉諶於皇宮中繼位漢國的繼承權並不複雜,群臣拜見,劉諶為劉禪治喪,而後持劍望著眾人,「待洛氏公子至奉高,朕當與其擊掌為誓,大漢曾經錯過了一次機會,如今不能再錯過第二次,要在這個亂世活下去,要在這個亂世稱雄,再不能如同大行皇帝往昔了!」
洛呈之進入奉高城時,卻見城中處處縞素,城中百姓俱掛白他立刻就明白這是國喪,隨洛呈之而來的漢國眾人連忙為自己掛白,洛呈之有些迷茫的望著這一幕,而後便見到在大道的盡頭有一道身影,看著很是衰老,甚至有一絲絲腐朽的味道,洛呈之卻眼前一亮,走到其前,恭恭敬敬行禮道:「叔祖。」
正是洛原,洛齊的兒子,洛呈之是洛晉的重孫子,二人輩分差距極大,洛呈之指著周圍的縞素洛原點點頭,輕聲道:「不是壞事,新皇是個人傑,真好啊,我還以為我一生都見不到這一幕了,靈均先祖,真為神矣!」
姬靈均在洛氏中的地位一直以來都很高,她被記載於《史記》的《洛世家》篇中,她的史書篇章完全按照國君的規格來記載,在死後伴隨著姬昭神格的一路上升,她也一路成為了唯一的洛水之神,但直到這件事發生,就連洛氏都才知道,這位先祖竟然強大到這樣的地步,是真正的神靈,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越了昭聖王這位人間神聖。
洛呈之沒有將姬靈均神臨大祭司最終大祭司承受神器反噬之事告知洛原,這件事不過是徒增傷悲而已,他只是同樣感慨著靈均先祖的神威,「若不是靈均先祖,今日我也不能站於此處,也不能見到叔祖。」
二人並肩同行,洛原的步履有些蹣跚,他實在是有些太老了,沒有說話好似在想著些什麼,二人就這般於大道上前行,洛呈之扶著洛原上了馬車,躺在軟軟的墊子上,洛原終於回過神來,輕聲道:「呈之,這一次會是最後一次戰爭嗎?」
洛原的聲音中帶著無限後怕,他是在當年就於昭城開過會議的人,對此有最深的恐懼,洛呈之手一停滯,而後輕聲嘆息道:「諸夏和胡人的戰爭不知道是不是最後一次,但這一定是洛氏最後的戰爭,這想必是叔祖想要知道的。」
洛原說不出話來了,他握著洛呈之的手重重捏住,而後一字一句的說道:「這一次漢國派遣大軍,身為英侯定然要衝在最先,除了剛剛出生的重孫和重孫女,其餘十五以上的男丁都隨軍而上,血不能僅僅只有主支流,我也是洛氏,當年前往遼東,我就沒能去,如果這件事我再避開,我會死不瞑目,英侯洛氏,自此可以開革出洛氏之列。」
洛呈之聞言同樣緊緊握住洛原的手,慨然道:「叔祖,此事孫本不該多言,但隨著魏國洛氏遷走,如今中原只剩下漢國和楚國兩脈,和胡人大戰不是小事。
當年昭武威公、長平烈侯、冠軍景桓侯三神將共同出擊匈奴,昭武威公和冠軍景桓侯俱是身懷天命之人,長平烈侯之能不遜色於古之名將,損失有多大,您是知道的,前往征討,十萬大軍,僅僅在路上就要死兩到三成,甚至有人行軍路上就死的十不存一,多少將門虎子想要建功立業,最終卻死在行軍途中。
前次洛氏和燕國征討鮮卑,之所以未曾死太多人,是因為出塞不過數百里,但此番恐怕是要出塞數千里,行軍之死亡,不可避免,即便是敢戰士也頂不住疾病的侵襲,就算是有醫者,最多不過是少死一些罷了,若是一個不慎遇到大疫,孫擔心英侯洛氏斷絕。
此番戰後,天下局勢將要為之一變,若是只留稚兒,英侯洛氏萬一斷絕該怎麼辦,就算是不斷絕,英侯洛氏也定然要失勢,任何時期,僅僅憑藉姓氏都難以信服天下。」
洛原明白洛呈之所言何事,這世上什麼東西都要憑藉實力來說話,如果英侯洛氏沒有了實力,僅僅憑藉姓氏,遇到英明的皇帝,或許會榮養,但一定沒什麼權力,遇到不英明的皇帝,英侯洛氏恐怕就此失勢也說不準,甚至漢國被滅後,英侯洛氏一脈就此衰落。
洛原淡淡笑道:「英侯洛氏,早就拼盡一切了,為了支援宣烈皇帝,以及當年家族北遷,現在的英侯洛氏,些許金銀皆是皇室賜下,可謂是家無餘財,除此之外,有英侯食邑四千戶,並不產出什麼東西,沒什麼值得重視的,至於家族興衰,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我已不在意,人不應當為了活著而活著。」
洛呈之不再說話,只是默默點頭,洛原掀起車簾,將手中牙牌交予禁衛,而後便直接通行入宮中,在最恢宏的那座大殿中,他見到了如今的漢國皇帝劉諶,那是個頗為英武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風霜侵襲的皺紋,展開的雙手上有厚厚的老繭,那是長年習武所導致的,他的目光很是銳利,有股英豪之氣,洛呈之一見就感覺是個豪傑。
這是劉諶第一次和凜冬城的主支洛氏相見,粗獷是他的第一印象,在洛呈之的身上,他能感受到那種洶湧的野性,顧盼之間都仿佛要隨時拔刀一般,然後便是雄壯,這讓劉諶頗為覺得神奇,曾經的洛氏以風流雅致著稱,洛氏子雖說皆有一身不俗的武力,但看起來都相當的文質彬彬,但如今的洛氏子僅僅在那裡一站,便有雄豪之氣,沒想到僅僅遷徙到遼東一兩代人,就會有這麼明顯的變化。
劉諶見外客,腰間竟然還佩著劍,他走向洛呈之,而後將佩劍解下來,遞給洛呈之,正聲道:「朕與大行皇帝不同,大行皇帝不喜武事,朕喜歡,前時,燕國與洛氏同擊鮮卑,大行皇帝不願意參與洛氏會盟,朕願意,朕絕不使燕國專美於前。
燕國與我大漢之爭,朕不會放下,但胡夏之爭,乃是天下大道,朕曾讀素王所著王道,深知夏夷不兩立,王道不偏安之理,願攜尊家、諸國,同討鮮卑,定諸夏四域!」
劉諶的表態中有多少是因為洛神而言,洛呈之不知道,但他並不在意,只是盯著劉諶道:「陛下,若諸國皆願意出兵,此番我等將共聚洛陽,於洛水畔誓言,陛下可願意?」
一聽到洛水盟誓,殿中所有人都是一顫,就連劉諶都感覺手中劍一抖,一股從心底升起的恐懼不由自主的充滿了他的心,即便是沒想過違反誓言,但只要想到司馬氏的下場,就忍不住的害怕。
劉諶強行克制住那種恐懼,緩緩說道:「神聖洛水,照耀我夏,自然要在洛水畔盟誓,相約互不背叛,朕自然願意,只不過,不知以朕之命格,可能承受洛水之誓?」
洛水之誓不是簡簡單單發的,命格這東西虛無縹緲,通常來說地位越高命格就越強,天資越高命格越強,但這都是說不準的,譬如宣烈帝,他就是大命格之人,就算是在幽州編草鞋,他也能發洛水誓言,但有些人天生就短命,這種人若是發洛水誓言,很可能一命嗚呼。
洛呈之心知能夠成為皇帝的人,就沒有任何一個是命格弱的,劉諶的這個擔憂,屬實是有些沒必要,大概只是因為過於擔憂而產生的一些雜思。
「陛下不必擔心,司馬懿年老尚且未曾因為發下洛水誓而死,陛下春秋鼎盛,又為一國之君,又有沒什麼值得擔憂的呢?」
話說到這裡,似乎已經沒什麼可說的,殿中有數人見到這一幕皆有些唏噓,當年洛氏派人前來,就連大行皇帝的面都沒有見到,被英侯勸走,但是現在呢?
皇帝主動的將洛氏迎進來,甚至都不需要洛氏提出自己的要求就主動的要參加對胡人的征討。
洛呈之一個人站在這個大殿上,他的身影看著有些獨孤,但在眾人看來,卻仿佛跟著千軍萬馬,他看著不過是個常人,但在眾人看來,在天下人看來,他的身後卻有一尊現世的神靈,一尊威能無盡的神靈!
眼前的這一幕好似在哪裡見過,聽過。
似乎在史書上曾經有過這一幕,那是大漢剛剛建國時,那還是高皇帝、韓武穆、昭聖王、洛文王的時代,昭聖王就是這般坐在昭城,然後天下人都不敢發出什麼聲音。
不敢高聲語,恐驚近神人。
這就是當年最真實的寫照,這一幕讓所有人都有些恍惚,原來史書上所記載的不是太史公牽強附會,而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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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閱野史及諸國實錄,其雖多隱晦,亦可探其根源,洛水誓前,諸國倨也,洛水誓後,諸國恭也,此拙狀,諸兒當謹,恥也。——《世說新語·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