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屍體落在一邊,沒人去在乎,也沒人去理會,它就像是一個興高采烈地群演,被導演喊來要當主角了,結果劇本卻忽然變了,演了一具動都不能動的死屍。
「我對你,有過畏懼的情緒,也有過同情的情緒。」蘇白很是平靜地看著貴婦人,「但我似乎一直忘記了一個事實;
你其實是一個逃兵,一個從那個地方逃回來的人。
然後,你屠殺了陝西境內的所有資深聽眾,你覺得你很威武,你覺得你很牛逼?」
貴婦人冷冷地看著蘇白,只是,她的氣機,有一多半,已經放在了熏兒身上了,當蘇白替她做出選擇後,她只剩下了唯一的選擇。
「人類,其實跟猴子一樣,總是喜歡找尋自己在猴群里的位置,如果失去了自己的位置感,就會顯得彷徨和焦躁不安。人也差不多吧,找准自己的位置後,習慣性地向下看,看到比自己混得慘的人,看到比自己更差的人,能夠從這裡獲得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滿足。
你是一個失敗者,是一個逃亡者,是一個loser,
我不知道你當初在西安殺了這麼多的陝西聽眾目的是什麼,但你那種做法,在我看來,更多的是一種泄憤,一種對自我位置的重新定位。
都混到了高級聽眾的位置了,還需要做這種幼稚的事情,可見你的自信心,你的自尊,曾被打擊到何種幾乎是搖搖欲墜的地步。
這是你的傀儡,是廣播對你的克隆,但已經足以表明你的思維,你的情感,以及……你現在的價值觀。」
蘇白忽然想到了自己當初見到自己克隆體的畫面,那時候,自己連本命武器都沒融合,資深聽眾都不算。
「另外,我的克隆體,可比擬帥多了。」
蘇白補充道。
「唰!」
熏兒被貴婦人給抓到了身前,貴婦人的手輕輕撫摸著熏兒白皙的臉龐,笑道:
「我需要你的教誨麼?我承認我很欣賞你,但是,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和我平等地站在一起對話。
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強行出手,那也是因為你清楚,即使你出手了,你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我只是讓你幫我做出一個選擇而已。
現在,謝謝你,幫我做出了選擇,
這個女人,將成為我的母體,
我不管是否會成功,我甚至不管我的將來是什麼,但至少,現在有嘗試的機會,總是要試試的,不是麼?」
熏兒身上的血線開始流轉,熏兒張開了嘴,發出了痛苦的聲音,同時,貴婦人也張開嘴,一道紅光自她腹部位置開始慢慢地向上攀升,似乎即將要從其嘴裡飛出來一樣。
事到臨頭,蘇白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沒有自己之前想像中的那麼慌張,也沒有那麼的緊張和害怕,這一切,仿佛就是一場遊戲。
很早很早以前,自己其實已經把自己當作那種街機房裡投一個幣就能出現一條命的遊戲人物了,雖然幣是唯一的,也是不渴再替換或者購買的,但當你已經連自己的命都看得很灑脫能拿來恣意地玩遊戲時,
你還會去在乎其他的多少呢?
如果熏兒死了,如果楚兆死了,按照正常規矩來說,應該街機房遊戲機屏幕上出現了「ver」的畫面,然後和身邊的幾個好友相視一笑調侃一句:
「你死了啊。」
事情,其實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低調,那麼多的彎彎繞繞,那麼多的心思,那麼多一開始就從那幅畫之中所看見的熏兒身死畫面在這麼多的時間裡給自己所帶來的煩惱,
在這一刻,仿佛都化作了一道虛影,裊裊消散。
熏兒痛苦無比,她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血管正在撐起來,而一個活生生地生命,即將從一具身體之中進入到自己體內。
而蘇白,
卻冷靜淡然地站在對面,
他甚至連嘗試都沒做,就這麼站在那裡,就仿佛,看著一幕灰色諷刺喜劇片。
「你想怎麼辦?」蘇白開口道,依舊很平靜,也依舊很淡然,仿佛此時的熏兒,不是被血屍控制者即將受孕,而是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自己面前,周圍放著輕音樂,面前端放著一杯香濃的咖啡,
「是想直接這麼死亡,還是受孕?」
蘇白又將選擇的權力,遞給了熏兒。
人性的自私和冷漠,在此時蘇白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嘿嘿,他想通了。」貴婦人臉貼著熏兒的臉說道,「不要覺得他自私,也不要覺得他冷酷,在他剛剛一隻手抓碎了那隻狐狸的頭時,其實,他就已經想通了。」
說完,貴婦人目光對著蘇白,
「你是不是,應該感激我?」
蘇白點點頭,「是的,我應該感激你。」
選擇權,再度給了熏兒自己;
一如進入故事世界之前二人一同漫步在黃浦江邊的水泥板,蘇白將選擇權交給了熏兒自己。
那時的熏兒的回答是,她想活下去,如果活不下去,也希望蘇白能在場送自己一程。
而現在,還是輪到熏兒來選擇了。
作為朋友,蘇白跟熏兒之間,哪怕不是情人關係,但總之是有那麼一份情誼在的。
如果你選擇受孕活下來,那麼,你就承受這種代孕的痛苦,甚至是,羞辱,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如果你選擇死,選擇不接受,選擇抗爭,
那麼,
蘇白會出手,
但結局,其實已經註定了,這也是蘇白一直沒有出手的原因所在了,
因為打不過。
很簡單也很直接但也是最為有效的理由:打不過,而且是真的打不過。
熏兒深吸一口氣,似乎是在心底做出著一種艱難地決定,但隨即,她還是對蘇白用力且困難地點了點下巴。
她想活下來,
為了活下來,她願意接受任何的懲罰和苦難,
只要,
能活下來!
蘇白示意自己知道了,繼續站在原地。
「女娃子,心性不錯。」貴婦人讚賞道,「我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荔枝。」
這是極高的讚賞了,但是此時聽起來,卻是那麼的刺耳。
蘇白很想知道,在崛起的路上,在還沒強大起來之前,荔枝,是否也曾遭受過差不多的苦難和折磨,而那時的荔枝,是做出怎樣的選擇的?
當那個胚胎一樣的嬰兒形體從貴婦人嘴裡出來時,散發著深紅色光芒的胚胎剎那間就將其氣息完完全全地籠罩在了整個溫泉閣子之中。
蘇白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會出手。
「你會出手的。」血屍的聲音在四周迴蕩起來。
「不,我慫。」蘇白微笑道,「如果我不慫的話,我會從進入這裡的那一刻開始就和你幹起來了。」
「干?我喜歡這個字,等我進入她自宮裡後,你可以干她。」
「給你送奶昔喝麼?」蘇白嘆了口氣,搖搖頭,「在我心裡,你真的是一點形象都沒有了。」
「呵呵。」
胚胎像是一枚比較大的果凍一下直接滑入進了熏兒的口腔之中。
而這時,
蘇白動了!
「砰!」
就像是氣流在原地炸開來一樣,蘇白整個人像是原地發射的炮彈一樣直接彈射出去,距離這麼近,速度這麼快,所以幾乎是眨眼之間,蘇白就出現在了熏兒的面前。
「嘩啦!」
四周早就嚴陣以待的血線一股腦地向蘇白刺了過來,
「我把之前跟他們說過的話,再給你,米粒之珠安敢與皓月爭輝,你比他們,也不過時大一點而已,沒有本質的區別……嗯?」
血屍的聲音忽然停頓了下來,
因為他看見蘇白面對自己的血線攻擊時,渾然不去抵擋,任憑無數血線刺穿他的身體,任憑自己整個人被穿插成一個馬蜂窩,靈魂和身體在此時也都因此而開始*和瓦解,但蘇白還在前進,他成功地和熏兒的身體貼在了一起。
「噗!」
蘇白的手,直接刺入了熏兒的腹部之中。
「啊!」熏兒發出了一聲慘叫,
「吱!」
一道滑膩且堅硬的存在被蘇白握在了手中,那是血屍的胚胎。
「沒用的,沒用的,你還是改變不了什麼。」
血屍的聲音在此時顯得很是安穩,因為無數根血線已經將蘇白紮成了一個風箏,並且將蘇白舉了起來。
面對血線的攻勢,面對一個可怕的存在和對手,蘇白的辦法,其實真的也不多。
但即使是在這時候,
蘇白的左手還是透過熏兒的血肉模糊的小腹,依舊死死地抓著肚子裡的血屍胚胎。
「你本不該死的,我也不想殺你,說實話,我挺欣賞你的。」被蘇白還捏在手裡的血屍一點都不慌張,因為局面,其實還是穩穩地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即使身體已經崩壞了,即使血肉已經消散了大半,即使身體上已經裸露出了大片的白骨,但蘇白依舊用自己化作白骨的手,繼續死死地抓緊著血屍的胚胎,熏兒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因為這場角力,在她的腹部位置展開,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仿佛正在被撕裂一般痛苦。
「我很好奇,你這次的發瘋和歇斯底里,到底有什麼意義,在你被我真的決定殺死之前,能告訴我原因麼?」
蘇白半張臉已經血肉剝離,僅剩下小半張臉還殘留著一些皮膚,但他還是在微笑,又像是如釋重負道:
「因為……三個小時……時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