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艷抬手指著外邊,緩緩道,「聰子去山裡砍柴了,不是什麼大事兒,三伯母用不著客氣。」在邱家,何氏性子比不上嚴氏和肖氏,日子過得艱難,分家後肖氏三天兩頭尋她的麻煩,何氏過得不盡如意,邱榮邱勤如今的身子,何氏操心的事情還多著,邱艷哪敢讓何氏請客。
三房不缺田地,卻賠進去兩個兒子,邱艷想問問何氏心底想法,養兒方知難,換做她,寧肯日日清湯寡水也只願孩子平平安安的,錢財乃身外之物,沒什麼比人四肢健全活著重要,何氏心裡的苦,她感同身受。
何氏咧嘴,微微一笑,「你堂嫂去村頭買肉了,中午一塊過來吧。」何氏站在門口,抬腳朝裡邊走了兩步,邱榮邱勤出事後,何氏性子變了許多,其實,不僅僅是何氏,嚴氏,肖氏,這兩年性子都改了不少。
「來的路上我遇著珠花娘了,她去菜地挖土,聽說你們回來,讓我捎口信,之前的事情多虧了聰子幫忙,抽空了去那邊坐坐。」何氏示意邱艷進屋,炕燒起來,屋裡些許暖意,聞言,邱艷眼神微詫,側目望著何氏。
何氏清楚邱艷為何心生奇怪,淡笑道,「阿勤和阿榮受傷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有得必有失,在村子裡住這麼多年也算是看明白了,整日說三道四,東家長西家短,看不起這人瞧不上那人,追根究底是何苦?人活著幾十年,田地的事情忙完了還有家裡的活計,與其大把大把的時間花在與人爭執的事情上,不如想法子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邱榮邱勤弄成今日的地步何嘗不是她的錯,當初,如果她不想方設法搭上珠花娘,邱榮他們不會去賭場,也沒有之後的事情,說到底,是她的虛榮心連累了兩人,劉家這兩年也不太平,經歷的事情多了,回首看過往,只覺得了無生趣,說人壞話並不能帶來什麼好處,費時費精力,不如好好琢磨過日子。
何氏擔心自己說遠了邱艷不明白,解釋道,「你素來不喜歡摻和亂七八糟的事情,這種性子反而是好的,年紀越大,越覺得和氣生財,吵架,與人爭鋒相對,沒什麼用處。」
邱艷點了點頭,向何氏打聽珠花懷孕之事,珠花和小張回到村里過日子,也不知怎麼樣了,王夫人對王旭的事情懷恨在心,暗地敗壞她的名聲,珠花那邊估計也不能倖免。
「聽珠花娘說日子過得不錯,她漢子是個有出息的,買了田地,手裡又有點錢財,老實本分過日子,一輩子不愁吃穿。」何氏不知曉珠花當初小產是為了救邱艷,提起珠花少不得要談到衛洪,衛洪娶了珠花,對劉家人幾乎說有求必應,沒想到,珠花和衛洪身邊的小張暗度陳倉有了孩子。
何氏見過珠花一次,趾高氣揚,囂張跋扈的一個人變得溫和了許多,臉上不施粉黛,儘是莊戶婦人的打扮,「珠花變化挺大的,乍一眼我差點沒認出來,她啊,懂事多了。」
珠花剛嫁給衛洪,在村里出盡了風頭,如今,斂去了周身鋒芒,安安穩穩過日子,心底滿足了,面容也會顯出笑意來,珠花過得好,她心裡的愧疚才能少些。
何氏與邱艷聊著天,家裡有三個媳婦操持午飯,何氏面上絲毫不著急,晌午時,沈聰和邱老爹從外邊回來,何氏叫上他們一塊去了三房。
沈聰待邱老爹十足的孝順,看院子裡的柴火就明白,陰冷的天,沈聰出了身汗,朝何氏道,「艷兒,你和三伯母先過去,我燒水洗個澡,隨後就過來。」
山里砍柴的人多,沈聰速度快,他看中的柴火其他人不敢和他搶,一上午下來,收穫頗豐,來來回回挑柴,不出汗才有假。
「我和三伯母說話忘記了,你歇會,我給你燒水去。」邱艷和何氏聊的久了,忘記沈聰他們回來可能要洗澡的事情,這會沈聰開口她才想起來,不由得心生懊惱。
沈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心思轉動,道,「你回屋給我找身衣衫,我去灶房燒水。」
邱艷沒有想太多,讓何氏先回,她回屋,沈聰擱了兩身衣衫在柜子里,不過是夏杉,邱艷擔心他冷,探出個身子和他道,「你只換裡邊的衣服,繼續穿外邊的怎麼樣?」
「好。」
邱艷將衣服遞給他,算著時辰,桶里的水從鍋里舀出來煙兒都沒有,她彎腰試了試水溫,皺眉道,「水會不會涼了點?」
「夠了,不是冷的就成,你去屋檐下坐著,我很快就好。」沈聰提著水桶往外邊走,這時,門口多了抹身影,深灰色的衣衫襯得婦人一張臉平淡無奇,一眼沈聰便扭開了頭,回眸看向臉色不善的邱艷,微微勾了勾唇,輕聲道,「我去了。」
「堂姐堂姐夫,你們也回來了,聽我娘說起,我還以為是騙人的呢。」邱蜜言笑晏晏的站在門口,手撥弄著自己的頭髮,眉眼間儘是嬌羞,邱艷對這副神色再了解不過,曾幾何時,她和沈聰說話也這般面色緋紅羞得抬不起頭來,邱蜜心底打什麼主意她動動手指就猜得出來。
邱艷冷冷的點了點頭,見沈聰未曾因為邱蜜的到來而逗留,提著桶洗澡去了,她心裡舒坦不少,「堂妹怎麼過來了?」
「我娘說你和姐夫回來,趁著這會過來瞅瞅,中午你們都在三嬸家吃飯?」邱蜜小步的往院子裡走,斜著眼,眼眸隨著沈聰的步伐而微微轉動,邱艷沉了聲,「盛情難卻,堂妹這會過來有事?」
邱蜜的目光在沈聰進屋關上門後才移開,臉頰微紅,抬起頭,認真道,「沒什麼事,姐夫本事大,三嬸嫁來邱家多年怎麼都擺脫不了何家的一爛攤子事情,姐夫幾句話的事情就擺平了,堂姐好福氣,嫁給姐夫,真是咱邱家的福氣了。」
沈聰幫何氏這個忙,邱艷以為沒人知道,不曾想,邱蜜這種嫁出去的閨女已經聽到風聲了,沈聰從中做了什麼邱艷沒有細問,能幫何氏走出左右為難的困境就好,「堂妹從哪兒聽來的?」
走上台階,邱蜜自己找了根凳子坐下,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極為誇張,「難不成姐夫做了這等事情沒有和你說?不能啊,何家欠債賣地還錢,這麼大的事情你都沒聽說?」
邱艷想,她整日在家,外邊的事情不知曉實屬正常,在杏山村,她沒有往來過密的朋友,打聽事情只有去河邊洗衣服從外人的隻言片語中猜測發生了什麼大事,何家的事情她不曾聽說,如實道,「我懷著身孕,聰子甚少和我說外邊的事情,堂妹從哪兒聽來的?」
邱蜜左右動了動,後背靠著牆壁,挺直脊背道,「姐夫做了件好事,青禾村傳開了,我想不知道都難,姐夫幫三嬸解決了這麼大的麻煩,豈是一頓飯就能答謝的?三嬸未免小氣了點。」
邱艷入了堂屋,不想和邱蜜多說,邱蜜見她進屋,跟著站起身走了進去,嘴裡稱讚道,「我常年在村里,不知曉外邊的事情,得知姐夫的厲害後真心為堂姐高興,不僅僅是青禾村,十里八村,到處都認識姐夫呢。」
邱蜜聲音清脆,邱艷轉過身,「有什麼值得高興的,聽說過聰子的人大多是為著聰子以前做過的事情,真正了解他為人的少之又少,三人成虎,誰清楚其中真相?」
邱蜜眼神一亮,嬌俏的點頭,「是這麼回事,像村里,往常對姐夫避之不及,如今,提起姐夫的名字,誰不稱讚兩句,堂姐不在村里走動,邱家族裡好些嬸子都想找個和姐夫那樣的女婿呢,我娘也打著這個主意,給小妹說親,看誰都不順眼。」
肖氏性子潑辣,不好相處,和邱蜜夫家撕破臉,鬧得對方面上無光,事情傳出去,想和肖氏做親家的人估計不多,肖氏挑三揀四,拖長了會後悔的。
「為了小堂妹好,你多攔著二伯母才是。」邱艷不想搭理邱蜜,坐在桌前,找出邱老爹磨損的鞋子和破了口子的衣衫,準備趁著下午有時間,替邱老爹修補一番,邱蜜親熱的挽著邱艷的手,不讓她動,「我勸過我娘了,堂姐,姐夫對你好嗎,他在外邊不怎麼笑,死氣沉沉的,很多人都怕他呢。」
邱艷隨口道,「還行吧,他在家和在外邊差不多。」
「堂姐莫要騙我了,姐夫在你跟前何時冷過臉?反正我沒有瞧見過就是了,哪像我家那口子,動不動就冷臉給我臉色看,日子是沒法過了。」提及自己相公,邱蜜面露抱怨,沈聰待邱艷她是見著了的,和顏悅色體貼備至,眼神溫柔得能浸出水來,邱蜜心裡不嫉妒是假的。
邱艷冷言冷語道,「你既是瞧見過,何須又來問我?」邱艷詫異於邱蜜的話,抬起頭,細細問道,「不想過了是什麼意思?」
邱蜜不以為意,「能有什麼意思,他們家不把我當回事,我繼續留著也是自討苦吃,我和我娘商量著,不若和離,大伯是里正,出事又有姐夫當靠山,總能照著稱心如意的親事的。」
邱艷擰眉,「二伯母同意了?」邱蜜和夫家鬧僵全是因為孩子的緣由,肖氏費盡心思擔心邱蜜被夫家休回家,唉聲嘆氣好一陣子,邱蜜不懂珍惜竟然嚷著要和離,邱艷不由得愕然。
「我娘不肯,堂姐,不如你勸勸我娘,我娘聽你的話,你說的她一定會答應的。」邱蜜眼神閃爍,眸子裡儘是期待。
邱艷目光中轉冷,不疾不徐道,「二伯母不答應肯定是為了你好,聽她的總沒錯。」邱蜜性子隨肖氏,肖氏年輕那會慣會來事,她真應下這事,和離後,邱蜜鐵定會頻頻上門,稍微遇著不順心的事情就會怪在她頭上,她管了一件事,往後所有的事情都會落在她頭上,邱艷不傻。
尤其,她知曉,邱蜜和離的目的不簡單,有的事情嘴上不說,一眼就看得出來,邱蜜中意沈聰,和離後,估計見天的往家裡跑,邱艷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堂姐,我在夫家過的什麼日子你是不清楚,他對我如果有姐夫對你的一半好我便不會生出這種心思......」說到這,邱蜜假意的擦拭了下嘴角,聳動著肩膀道,「一進門,他們就給我臉色瞧,整日要我做這個做那個,從早到晚沒有歇過,忙完家裡的事情還要去田地幫忙,他們嫌棄我幹活慢,明里暗裡的諷刺我,那個家是沒法待下去了,不和離,要我老死在那個家不成?」
萬事開頭難,邱蜜嫁做人婦的日子是絕大多數女子都會經歷的過程,沒什麼大驚小怪不能忍受的,當年的肖氏不也是這般過來的?
邱艷沒急著反駁,聽邱蜜抱怨,她心底冷笑,「成親前二伯母該和你說過怎麼和公婆相處,你聽二伯母的話,待你公婆知曉你性子後自然會真心待你,你沉不住氣和她們起了爭執,怪不得別人。」
邱蜜就是年輕時候的肖氏,眼裡容不得人,邱蜜在夫家發生了什麼可想而知,邱艷繼續道,「沒什麼事情的話你回去吧,和離的事情你和二伯母二伯商量商量,我和你關係隔著層,比不得他們......」
邱蜜抬起頭,晃了晃邱艷手臂,驀然,被突然伸出來的一隻手拂開,頓時,邱蜜豎起了眉,抬眉,怒氣沖沖的瞪著始作俑者,慍怒的眼神再掃過男子堅硬的五官後立即化為嬌柔,垂下頭,不好意思道,「姐夫什麼時候來了,我正與堂姐說貼己話呢。」
沈聰扶起邱艷,手搭在邱艷肩頭,斜眼,冷目冰言朝邱蜜道,,「你想和離自管去,艷兒懷著身孕,別擾了她清淨。」話完,沈聰漫不經心上下打量邱蜜一眼,嘴裡嗤笑道,「你的性子,和離估計難,被休回家還差不多,誰娶了你就夠倒霉的了,還忍受你這麼長時間,下次我遇著他,肯定安慰他幾句。」
沈聰嘴巴毒辣,邱艷扯了扯他衣袖,見邱蜜仰頭,臉色發白,怕是被沈聰一席話傷著了,邱蜜此人,她打心底不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和邱蜜鬧才隱忍不發而已。
「姐夫,你......你說什麼......」邱蜜睜大眼,眼裡閃爍著盈盈淚花,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邱艷嘆了口氣,想阻止沈聰繼續毒舌已是來不及,只聽沈聰毫不留情面道,「你聽不懂話回家問你娘,她心思通透,叫她解釋給你聽,我可沒心思應付你。」
說完,沈聰摟著邱艷肩頭往外邊走,語氣緩和不少,「往後少和這種人打交道,不僅你累,咱孩子聽著也累。」
「他在肚子裡,能聽懂什麼?」邱艷嗔他眼,回眸問邱蜜,「堂妹回家了不,我和聰子出門,正好一塊。」
邱蜜沉浸在沈聰的一番話中沒回過神來,木訥的跟著走,沈聰當沒邱蜜這個人似的,摟著邱艷出了院子,他才緊了緊落在邱艷肩頭的手,「早前珠花攔著和我說幾句話你便不高興,換作你堂妹你就忍著餓了?別和我說你堂妹心底想什麼你看不出來,整個二房就沒一件好事,有其母必有其女,你離二房遠些。」
邱艷生朝外推了推他,珠花臉皮厚,光天化日竟敢對沈聰暗送秋波,邱蜜再有肖氏的膽量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看沈聰沉著眉,臉上不耐,邱艷知曉他為何不舒坦,莞爾一笑,道,「她還沒對你做什麼,待她有了舉動我再行動也不遲。」
聽了這話,沈聰陰雲密布的臉突然轉晴,「你心裡明白就好,你不出面,我鬧起來,可不管她是誰,我絲毫不會給她面子。」
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話,他們身後,邱蜜遍體生寒,她以為沈聰看在邱艷的面子上會對她不同,誰知,沈聰對她和對外人沒有什麼不同。
邱艷和沈聰轉去三房,邱蜜失魂落魄,看兩人的背影快消失在林蔭小道上了,邱蜜控制不住,大喊了聲,見邱艷掉轉頭,沈聰波瀾不驚的摟著邱艷繼續往前走,她心裡不是滋味。
「堂妹可還有事?」
邱蜜張了張嘴,臉上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下午堂姐沒有其他事情來家裡坐坐,我娘有話和堂姐說呢。」
邱艷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察覺肩頭的力量一沉,邱艷無奈的笑道,「下午我要給爹縫補衣衫,沒有空閒,二伯母什麼性子你也清楚,她不會得罪我的。」肖氏有求於沈聰,巴結她還來不及,怎麼會得罪她,邱艷知曉沈聰不喜歡她和肖氏往來。
肖氏捧高踩低仗勢欺人,她也不喜歡。
「二伯母的為人太過市儈,儘量少來往。」
說完這句,沈聰摟著她轉去了三房的院門,肖氏說話沒個把門的,好的壞的一股腦往外邊說,邱艷性子軟,一些事情,聽人念叨的次數多了,難免會上心,邱艷出事,著急的還是他。
誰料,她不去找肖氏,下午,肖氏自己找來了,沈聰和邱老爹去山裡砍柴,邱艷一個人在家,院門敞著,肖氏不敲門徑直進了院子,邱艷在堂屋替邱老爹縫製衣衫,看肖氏滿面愁容,以為是邱蜜和肖氏說了和離的事情,道,「堂妹打定主意了?」
「什麼主意?」肖氏一臉不解,在邱艷對面坐下,看邱艷穿針引線動作熟練,忍不住讚揚道,「你針線活是越來越好了,什麼時候你堂妹有你一半的本事,也用不著我操心了,對了,怎麼不見聰子和四弟?」
「去山裡砍柴了,趁著沒入冬,多砍些柴堆著,二伯母怎麼過來了?」邱艷一邊和肖氏說話,一邊穿針引線,眉目淌過為人母的喜悅。
肖氏感嘆了聲,「聰子真是個閒不住的,次次來這邊,要麼幫四弟忙田地的事情,要麼去山裡,一年到頭沒有見他好好休息過,難怪外邊的人說四弟有聰子這個女婿和兒子沒什麼差別,你堂哥在家,我也不敢整天讓他幹活,哪像聰子......」
「農閒堂哥在鎮上做工,回到家再忙的話身子吃不消,家裡事情少,聰子也就在這邊才會忙。」邱艷慢慢解釋道。
肖氏想想還真是這樣,不過嘴裡仍道,「聰子是個好的,四弟沒有看錯人了,對了,你剛剛說阿蜜打定主意了,什麼主意?」
邱艷一頓,「沒什麼,隨口問問罷了。」
「我讓阿蜜和你學學,她能安心過日子我也少操點心,艷兒,你說,當初阿蜜夫家的事情是不是我太過了?」
邱艷低頭,穿了兩針,問道,「二伯母怎麼說起這件事情,不是都過去了嗎?」
「阿蜜向我哭訴在夫家過得不如意,我能有什麼法子,嫁作兒媳,都是一步一步過來的,她自怨自艾有什麼用,安生過日子,早點生個兒子出來,有了依靠,不怕治不住他們,往家裡跑,次數多了,我懶得管了。」肖氏哀嘆連連,邱蜜在夫家過得不好,她跟著操心,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比不上兒子金貴,可和外人比起來,孰輕孰重乃顯而易見的,她自然是幫著邱蜜的。
邱艷停下手裡的針線,想了想,道,「你也是怕堂妹在夫家受了欺負,不礙事的。」
「你堂妹能體諒我的難處我就謝天謝地了,你三伯母的事情讓聰子給擺平了,你堂妹的事情你們可不能坐視不理。」肖氏抬起頭,目光幽幽的盯著邱艷,「中午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阿蜜回到家,不吃午飯,衝進房門便嚎啕大哭,我問她,她什麼不肯說,想著過來問問你,你性子寬容,不會和阿蜜斤斤計較,可知發生了何事?」
邱艷想,這才是肖氏來這邊的真正目的,怕邱蜜吃了虧,為邱蜜撐腰來了,礙著沈聰,不敢給她臉色瞧,換做其他時候,早就臉紅脖子粗的罵了。
「不曾有事,聽三伯母說起,我也好奇發生了什麼,您問問堂妹才是。」
「我就是問她她不肯說我才來問你打聽的,估計想起什麼傷心事了,哎,阿蜜日子一團糟,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你讓聰子去她夫家轉轉,幫阿蜜想想法子怎麼樣?」何氏身邊沒有商量的人,邱鐵不管邱蜜的事情,楊氏手裡事情多,忙不過來,算來算去,她身邊也就一個邱艷能商量事情的人。
邱艷繼續縫補手裡的衣衫,和肖氏說話,她一針一線縫補得極為小心,「聰子只管和賭場相關的事情,堂妹的事情,他插手於情於理都不太好,二伯母找大伯說說也好是,大伯是里正了,他出面,難道還比不上聰子管用?」
肖氏和嚴氏不對付,哪會找大房說這種事情被嚴氏恥笑,「聰子可是阿蜜堂姐夫,阿蜜受了委屈,堂姐夫出面怎麼不合情理了?」
「二伯在世,大堂哥也活得好好的,聰子替二房出面像什麼樣子,三伯母那件事情不過舉手之勞,聰子在賭場,知曉賭場的規矩,沒有給人落下把柄,堂妹的事情可就算私事了......」邱蜜在夫家發生了什麼事邱艷無從得知,單衝著邱蜜看沈聰的眼神,邱艷就不會讓沈聰插手邱蜜的事情,她做不來給自己添堵的事兒。
肖氏認真想了想,貌似還這是如此,「你二伯只在乎田地的那點收成,你瞧著他何時管過家裡的孩子,阿蜜的事情,還得我出面。」
肖氏坐著不肯走,傍晚,沈聰和邱老爹回來,看肖氏在堂屋坐著臉立即黑沉下來,邱艷無辜的笑了笑,收好籃子裡的衣衫,瞅著外邊的天色道,「我們是不是回去了?」
晝短夜長,天黑得早,晚些時候天就黑了。
沈聰打水洗手,不愉道,「待我洗手後就回家。」半字不提肖氏,也不和肖氏打招呼,肖氏是個會看人臉色的,訕訕起身道,「你堂妹鬱鬱寡歡,我得家去了,得空了又回來玩啊。」走到門口,見沈聰蹲在木桶邊,側臉冷凝,踟躕了會兒,肖氏終究什麼都沒說。
沈聰不待見她,肖氏自然不會趕著上前討人嫌,躲著就好。
「她來做什麼?」沈聰從衣杆上取了巾子,邊擦拭自己的手邊問屋裡的邱艷。
放下籃子,邱艷和邱老爹說了句話才回沈聰道,「中午堂妹回家哭了場,二伯母問我是否知道原因。」
沈聰冷哼,「你如實告訴她,她性子潑辣,好好訓斥自己女兒一頓也好,否則,氣都撒在別人身上了。」
「沒。」肖氏知曉邱蜜和離的事情也不見得會打罵邱蜜,肖氏護短,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訓斥邱蜜的。
邱老爹本想留兩人住幾天,沈家沒有事情,留在這邊做什麼都方便,但看兩人都想回去,回屋裝了一袋子米遞給沈聰,「艷兒懷著身孕,飯量大,帶回家,沒糧食了又過來拿就是。」幾乎,每次沈聰和邱艷離開的時候邱老爹都會說這句話,可是,沈聰從來沒有一次過來是為了糧食的。
「爹,您自己留著,家裡還有不少呢,您給我們這麼多,我們拿回家也找不著地方擱啊。」邱艷說的實話,沈聰從賭場挑了糧食回來,目前,家裡的糧食,吃到明年入夏不成問題,沈聰備得多,裝糧食的罐子罈子都裝滿了。
邱老爹瞪她眼,「給你你就收著,你懷著身孕,多吃些,別餓著我的乖孫了。」
雙方推諉番,最後,沈聰沒有辦法,還是收了下來,回去的路上,和邱艷說了之後幾天的打算,賭場的事情多,要忙一陣子,沈聰怕邱艷在家裡害怕,想著用不用把李嬸叫來家裡,多個人照應,他心裡放心。
「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忙就是了,我能照顧自己,李嬸有自己的事情,總不能往你一忙就把李嬸叫到家裡來吧。」邱艷心裡真的不怕,她覺得是沈聰瞎操心,賭場的事情安穩下來,誰還會來家裡找麻煩?
沈聰沉默不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邱艷如今懷著身孕,他不擔心是假的。
然,邱艷毫不在意,安慰他忙自己的事,沈聰拗不過她,只得依著她來邱艷。他出去得晚回來得早,與去年的早出晚歸截然不同,沈聰不放心她,每日出門都會提醒她鎖門,叮囑她遇著事情從暗道走,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說,剛開始邱艷心生煩躁,待有一日,刀疤過來找沈聰商量事情,沈聰出門忘記叮囑她鎖門,邱艷覺得少了什麼似的,渾身上下不得勁,片刻,沈聰倒回來,和她說了這些話,她一顆心才踏實下來。
天冷了,樹梢葉子所剩無幾,入了冬,天兒又冷上兩分,邱艷肚子愈發大了,且孩子有了胎動,她一躺下,肚子一會兒左邊動一會兒右邊動,煞是有趣,盯著她的肚子,沈聰能玩到半夜,月份大了,起眼才想起孩子的名字還沒有定,肚子的是個男孩女孩她和沈聰不知曉,邱艷看得出來,沈聰喜歡男孩大過女孩,想想也是,沈聰最為孝順,生個男孩,沈家算是有後了,到魏氏墳前,沈聰也算有個交代。
她撫摸著自己肚子,同樣希望是個兒子,沈聰喜歡孩子是真,可生孩子不是相生就有的,往後會不會有孩子都不好說,第一個是個兒子,日子要輕鬆得多。
這時候,外邊響起敲門聲,邱艷掀開膝蓋上的被子,沒有急著應答,快晌午時候了,沈聰下午回來得早,然而這會歸家的時候少之又少。
「嫂子,是我,阿諾,開門。」
聽清楚聲音,邱艷面色一怔,隨即,臉上揚起了笑,歡快道,「來了,來了。」這幾日怕要下雪,昨晚還和沈聰說起用不用去興水村看看沈芸諾,誰知今天沈芸諾就回來了,推開門,邱艷的目光落在沈芸諾清瘦的小臉上,眉頭擰成了川字,裴征在,邱艷沒給他好臉色,拉著沈芸諾的手,皺眉道,「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你哥忙,也沒去興水村打探你的消息......」
「嫂子,我們進去說話吧,風大。」沈芸諾低著頭,臉上掛著溫婉的笑,邱艷想起沈芸諾的身子骨,牽著她往屋裡走,她的肚子有些大了,六個多月,穿著厚厚的襖子也擋不住隆起的小腹,沈芸諾驚呼道,「都這麼大了,我竟然現在才瞧著。」
進了屋,邱艷讓沈芸諾去炕上坐著,沈聰不在家,她常常待在自己屋裡,裴征進屋不妥當,邱艷冷著臉道,「外邊有柴火,你自己抱去堂屋燒炕,我和阿諾說說話。」
裴征笑著點頭,沒跟上,邱艷心裡的氣不順,懷孕後,她身子豐腴了一圈,卻不想,沈芸諾在裴家瘦得這般厲害,想起沈芸諾在家的時候,不由得眼眶通紅,「你在裴家遇著事情回家找我和你個商量才是,瞧瞧瘦成什麼樣子了,你哥瞧見你這副模樣,不知該如何呢。」
沈芸諾皮膚偏白,下巴尖了,小臉瘦了一圈,一張臉看上去蒼白不堪,邱艷自己都不忍心。
沈芸諾眼神一彎,笑了起來,「嫂子,我沒事,前些日子精神不好,拖到現在才有精神回家,我好著呢。」說完,手輕輕落在自己肚子上,朝邱艷小聲道,「我懷孕了,孕吐嚴重,吃什麼吐什麼,過陣子就好了。」
邱艷錯愕,不可置信的看著沈芸諾,又悲又喜,「你懷上了?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和你哥都沒聽說。」盯著沈芸諾的肚子,不知為何,眼眶裡的淚更兇猛了,哽咽道,「既是懷著身孕,怎麼還來回奔波,好好養著才是,是不是你婆婆苛待你了,懷孕也不該瘦成這般模樣啊。」
沈芸諾身上的衣衫是在家時候做的新衣,往回穿著剛剛好的衣服,這會肩膀兩側空蕩蕩的,如果不是受狠了,怎麼會連衣服都撐不起來,裴征長嫂韓氏為裴家生了三個兒子,二嫂也生了個兒子,家裡有四個孫子,宋氏對沈芸諾的肚子必然不會上心,「幾個月了?」
「兩個多月了,這幾日身子好受些了,想著趁下雪前回來看看你。」沈芸諾的手緩緩落在邱艷肚子上,開心道,「肚子都這麼大了,算起來,我嫁人的時候孩子就有三個月了吧,我和哥遲鈍,只發現你吃得多,沒往那方面想,幸虧孩子沒事兒,否則,哥心裡不知內疚成什麼樣子呢。」
「大夫說我底子好,大半是你照顧得好的功勞,我懷著身孕沒遭罪,哪像你,瘦得這麼厲害。」邱艷拉著沈芸諾坐下,轉而一想就明白為什麼沈芸諾拖到現在才回來了,想來是孕吐太過嚴重,不想她和沈聰擔憂,才拖到現在回來的。
沈芸諾盈盈一笑,「現在好多了,否則,這麼遠的路,我哪走得回來,嫂子好好照顧自己,別擔心我,裴征在家,我好著呢。」
「你什麼性子我和你哥還不懂?就是心思太重了,往後遇著事情,別悶在心裡,說出來,凡事有我和你哥在呢。」邱艷眼中,沈芸諾算是她看著長大的了,那時候的沈芸諾在她眼中,看似是個小姑娘,實則和小孩子差不多,誰知,沈芸諾也懷孕了。
沈芸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邱艷覺得,沈芸諾變了許多,不似在家那會,縱然笑著,眉目間總縈繞著淡淡的愁緒,性子開朗不少,邱艷問她,「興水村的人怎麼樣,有沒有上門找你麻煩的?」
沈芸諾笑著搖頭,如實道,「平日我不怎麼出門,興水村的情形知道得不多。」
邱艷一怔,隨即反應過來,沈芸諾在興水村,估計和她在杏山村差不多,沒有朋友,一天到晚的待在家,除了出門洗衣服或者去山裡挖野菜,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你兩個嫂子沒暗地給你是絆子吧?」
「沒,她們手裡頭有事,哪有心思應付我,嫂子放心吧。」沈芸諾看邱艷對裴家的事情感興趣,說了不少,從她成親到現在,裴家發生了幾件事,沈芸諾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邱艷。
末了,邱艷臉上才稍微緩和,「你做得對,不管什麼事,讓裴征擋著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