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夫人沉浸在乖孫來信的喜悅當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事有什麼問題。
陳大夫人和陸琳琅聽了這話都覺得有些不對,只是礙於面子沒有直接點出。
王姒卻大喇喇的直接問了出來。
陸老夫人聽了這話也是一愣:「二郎在京中向來忙碌,這些小事一時忘記了也未可知。」
這話說起來,連她自己都有些底氣不足。
能記得給祖母和養子寫信,卻忘記了剛剛嫁過來的新婚妻子,不論怎麼都說不過去。
廳上數道目光都投向了初微,看得她感覺端在手上的茶盞都有些燙手了。
她來到陸家已有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這段時間裡,她發現自己和陸崢兩個人的處境都有些不容樂觀。
大家都看得出老夫人不看重她這個孫媳,沒有把任何管家的權力交付於她,不能與陸進之的妻子王姒相比肩,再加上成婚時父親敲詐陸今安一筆錢財的傳聞和生辰宴事件,難免有些不把她放在眼裡。
而陸崢和她一樣,素來為老夫人不喜,唯一能撐腰的父親陸今安遠在京城,大家看人下菜碟也是常有的事。
初微和陸崢近來成為了飯搭子,多少有點抱團取暖的意思。
而今日陸今安的來信讓她重新審視了自己和陸崢之間的差別,陸崢好歹還有陸今安這個養父是真心待他,而她在這個陸家,卻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雖然這些事情她早就已經清楚,但再一次以這樣的形式在公眾面前直接被點出來,心情多少還是有些受到了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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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為期八日的伴駕生活,陸今安回到家中,全茂上來給他奉茶更衣的同時,匯報了自己所做的一項重要事項:信都已經寄出去了。
恆親王在回程之前喝了酒,拉著他和五皇子坐了一車,滔滔不絕地談著自己這些年來文治武功的成就和對朝廷的貢獻,陸今安即便已經離了許久,現在滿腦子依然都是恆親王呱呱呱的笑聲。
聽了全茂這話,陸今安一時有些不解其意:「什麼?」
全茂又進一步解釋道:「您吩咐的每月月底給老夫人和公子的信,都已經送出去了。」
這個每個月的固定流程,陸今安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卻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換好衣服後,他才終於意識到了這個「不對」是因為什麼:「那夫人呢?」
陸今安在為官一事上算不得什麼端方君子,但在朝中風評還算不錯,就是因為只要和核心利益無關的事,他一般不會刻意給人難堪,面子工程一向做的不錯,讓人指摘不出什麼毛病。
他和林氏雖然是只見了一面的夫妻,但她人既然已經嫁了過來,該有的禮數就要周全。
全茂訥訥道,「您也沒寫夫人的信吶。」
看陸今安的臉色當即有些不好,全茂忙又問道,「要不您再寫一封,小的再找人給夫人送去?」
皇帝年紀大了,越發能折騰,又是宴會賽詩,又是考教舉子,臨行前還把一眾王公大臣拉到了圍場,命眾皇子又比了一場。
陸今安作為皇帝面前的紅人,總不免隨侍御前,在此同時又要完成五皇子時不時提出來的不合理要求,跟著聖駕巡視京畿的這些日子,真心累得夠嗆。
他原本打算回府之後先好好休息一番,聽了這話後還是折回到了書房當中,提筆又給初微一連寫了三封家書。
「下次往家中去信時,記得將夫人的信一併放進去。」
「是,小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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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家中有客人來訪,陸崢晚上散了學後,也被請來寧壽堂一起用膳。
他近來和初微成為了飯搭子,不說有多少母子之情,但好歹是多了個伴,雖然沒多少交流,但也有一些心照不宣的情誼在裡面。
可不知道為什麼,今日見到林初微後,他就感覺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跟之前有了很大不一樣,沒了從前惺惺相惜的同盟情誼,反而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之感。
陸崢這些年學習讀書從不懈怠,就是因為存了想要考出去的心思,讓父親滿意只是一方面,同時也想著能夠不礙老夫人的眼,遠離陸家的這些是是非非。
至於初微這個嫡母,陸崢覺得自己對她的感情有一些複雜——並不像是對老夫人等人那樣的敬而遠之,但是要說多麼親近也不至於。
他原本覺得,這樣的關係維持下去就好,再不想她突然之間就對著自己改變了態度。
陸崢心裡沒由來的慌了一下。
因為有客人在,王姒求表現,要過去伺候老夫人用餐,正在初微糾結自己也跟著過去侍奉,還是按照平常的節奏來的時候,老夫人先說,都是一家人,沒那麼多虛禮,讓王姒過來坐。
初微才鬆了一口氣。
為了歡迎陳大夫人的到來,老夫人特意吩咐廚房做了幾道拿手菜,都是平常輕易吃不到的精緻的功夫菜,其中有一道就是曾經出現在《紅樓夢》和《隨園食記》中的名菜風醃果子狸。
初微原本心情是略略有一些低落的,但是因為今天的飯菜實在是合胃口,低落的情緒很快就一掃而空了。
陸老夫人和陳大夫人都是長輩,也坐在了中間位子,如果按照平常的排位來說,初微坐在老夫人的身邊,大嫂王姒坐在陳大夫人的身邊。
但今天座位有了變化,王姒並沒有坐在陳大夫人的身邊,而是小妹陸琳琅坐到了那裡。
這就和剛才兩位長輩所討論的話題有關了。
陳大夫人說起,這次過來青州一則是為了給姑母請安,二則是因為家中丈夫去到了徐州府上任了,兒子又在刻苦學習準備秋闈,自己一個人在家長日無聊,膝下唯一的女兒又嫁去了常州府,所以想請陸琳琅過去陪自己一段時間。
這種說法一聽就是託詞。
陳大夫人的長子陳琿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老夫人有意撮合自己的侄孫和孫女這段姻緣,在初微嫁到陸家之前,陸琳琅就一直在陳家小住,是因為兄長的婚禮才趕回青州來。
所以說陳大夫人接陸琳琅過去小住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為了之後的婚嫁之事做準備。
在原文當中,陸琳琅本人所占篇幅很少,成婚之後的描寫就更少了,但似乎過得並不怎麼幸福。
陸老夫人一直覺得,雖說陸今安如今算是年輕為官一代中的佼佼者,也時常被人評價大有可為、前途無量,但陸琳琅畢竟幼年就失了父親,生母也只是府中姨娘,能嫁給陳家自幼一起長大且知根知底的侄孫,也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老夫人想讓娘家和夫家多一重姻親關係,也很看好這段姻緣,從幾年前就極力撮合此事。
初微看了陸琳琅一眼,看她低眉順目坐在陳大夫人身邊,對這門親事似乎也不排斥,便也只在老夫人跟前湊趣,再無多言。
初微的情緒在飯後就消化完畢。
她和陸崢回房正好順路,就跟他結伴一同回去。
看陸崢手上還拿著陸今安的信,初微有些好奇,對著陸崢問道:「你父親素日家書里都寫些什麼?」
陸崢很大方的把信交給了初微來看。
信紙上只有短短三行字,初微一打眼的功夫就讀到了最後。
陸今安的家書怎麼說呢?跟她過年過節群發的簡訊模式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加敷衍。
初微想起老夫人說過,陸今安每個月的這個時間點都會往家中寄信,既然他人在京中忙碌,自然不會每月的這個時候都有空寫信。
初微甚至懷疑,陸今安是年初統一寫好了十幾封信,按時按月給家中寄過來。
這樣的問候簡訊她收了之後,一般都會面臨著一鍵刪除的結局初微當即就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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