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萬物枯。
大地蒼茫,滿目黃土荒涼。
沿途看不到人煙,村莊寥寥無幾,地廣人稀,倒是在高崗上看見了幾座古寺。
這裡是剎州,雖然仍舊屬於大魏統轄,但是實則已經算不得中原之地,除了魏人以外,大半都是羅剎人、戎人、西夷人,剎州最大的不是刺史,而是北剎王。
這裡的人不信道,信佛。
佛門千年前自北方傳來,除了大魏道門根深蒂固以外,周、虞、蜀、陳四國境內,佛道皆興盛。
一隻驢子拉著車而過,車軲轆碾壓過地面黃土留下兩排車轍。
道人盤坐在車前吹著風,靜心打坐。
驢大將軍看著這枯樹零落、荒草遍地、連山都光禿禿的,可見此地土地貧瘠。
唉聲嘆氣。
「老爺!以後可得多備上一些好的,要不然著後面路上可就沒得好吃好喝的了。」
驢大將軍嫌貧愛富,平日裡最喜歡的就是繁華的京都鬧市,最不喜的就是窮鄉僻壤。
「驢將軍有心了,你老爺我的早就備夠了。」道人早就預料到了一切。
「還有小驢呢!」
「老爺,你看最近驢將軍都瘦了一圈了。」驢大將軍聽完頓時扭過頭來,叫屈道。
「安心。」空塵子淡然處之。
驢大將軍頓時心安了下來,老爺還是記得他驢將軍一路之上任勞任怨的汗馬功勞的。
道人卻接著說道:「這前往西北的路上雖然貧瘠,但是草料還是不缺的。」
雲霧繚繞,顯形而出。
雲君敏感的看著天空和四周:「道君!我怎麼覺得這剎州有些怪怪的?」
空塵子不動神色,仿佛早已感覺到了這不正常之處:「哪裡不正常?說說?」
雲君的感知和神識是護法中最為強大和廣闊的,其看向四周。
「一股強烈的壓抑感壓在心上,應當是有什麼強大的存在在剎州,但是卻又找尋不到齊蹤跡,而且空氣之中的味道不一樣。」
「像是香火之力的味道,又感覺不太一樣。」
「這剎州不正常。」
空塵子點了點頭。
「別急。」
「既然來了,總能看到的。」
再往前去,就看見一座荒村。
村落不知道荒廢多久了,道路直接從村中穿過,一座座土牆屋壁被風吹得只有半截甚至只剩下牆根。
乍一看,還挺有些遺蹟的味道。
驢車逐漸靠近,抵達村口,沿著道路欲要從中穿過。
但是靠近後便發現,有個披著粗麻斗篷的人坐在荒村村口,仿佛在守候著什麼。
其也聽到了驢車靠近的動靜,立刻扭頭看了過來。
露出來的不是人臉,而是一張嬉笑的鬼臉面具。
原本有些驚悚的鬼面上,因為添了幾筆滑稽的鬍鬚,顯得不再那麼瘮人,反而多了幾分親切感。
其杵著一把寬刃長刀大馬金刀的坐在大道旁,怎麼看都感覺像是劫道的。
驢車路過,直接朝著村內而去。
「喂!」
這人終於開口了,欲阻攔住進村的驢車和道人,只是聽聲音,這如此兇悍做派如同盜匪坐在村口的,竟然是個女人。
「村裡有妖怪,繞道吧!」
她聲音憊懶綿長,有氣無力,但是卻並不冷漠。
驢車依舊前行,車上道人靜坐閉目仿佛沒有聽到其呼喊,只有驢子回頭看了看這人,但是卻步伐不停。
帶著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言語表露一切。
「嘁!」
「又是個外面來的,頭鐵不知死活的。」
驢車進了荒村沒有多久,裡面的東西就感應到有人進村了,地面開始震動。
前面道路地面層層拱起,仿佛有著什麼東西在地下穿梭,朝著驢車和道人而來。
隨後破地而出。
只見一隻長三丈開外的鱗甲巨獸朝著驢車撲了過來,攜帶著飛石狂沙。
這荒村之中,還真的和那人說的一樣,有著妖怪。
這是一隻穿山甲妖,一直藏在地底之中,餓了好幾天,這個時候終於看到了人,再也忍不住了。
驢車之上,道人依舊打坐悟道,身軀動都沒有動。
而拉車的驢子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奸笑,眼神之中望著那三丈長的妖軀,就差流口水了。
老爺不給準備,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今天可以吃頓好的打打牙祭了。
驢大將軍甩著嘴巴,舌頭在嘴裡晃來晃去,嘴巴里火光涌動,正想著是清蒸還是紅燒呢。
一道身影穿梭而過,足尖點在了馬車頂上,飛躍而起一刀斬在了妖怪身上。
這長刀還是一件法器,直接割開了那妖怪結實的鱗甲,鮮血四濺。
「妖孽,休要傷人。」
驢大將軍一愣,頓時不知道該不該出手了,它這一口火吐出去,不光穿山甲熟了。
人估計也熟了。
穿山甲妖一聲哀嚎,頓時怒而反擊。
直接扛著傷將那鬼面人一同撞向了荒村之中,層層牆壁不斷坍塌,那鬼面人也不知道修的是什麼異法,身軀格外強悍,這樣都沒有受傷,依舊和妖魔戰在一起。
穿山甲仿佛不是第一次和鬼面人交手了,二者交戰之間對對方異常熟悉。
一者刀光凌厲,一者妖軀強橫,打起來半斤八兩。
鬼面人斬殺妖魔的招式異常花哨,一個個都帥氣至極,一邊打還一邊喊著招式的名字。
明明斬殺的只是一個連強力妖術都沒有,只憑藉著妖軀逞威的小妖怪,卻打出了絕世大戰決戰三百回合的氣勢。
最後終於一刀將那穿山甲妖的頭顱斬了下來。
「卡擦!」
妖魔巨大的腦袋滾落在地,鬼面人精疲力盡的從寬大的粗麻斗篷下,拿出了一個金缽。
金缽綻放出金光,將那穿山甲妖的一身妖血精華抽乾,封印入其中,最後被鬼面人放入了袖子裡,只留下了一具妖軀幹屍。
鬼面人然後還拿出一塊布,將那縮小乾涸了數倍的穿山甲妖腦袋包裹了起來,背在了背上。
驢大將軍瞪著眼睛看著她,這傢伙是吃干抹淨得厲害啊!
到了這裡,那鬼面人終於停下了動作。
累的和一條死狗一樣,掙扎著靠近了驢車,扶著車把手,看著車上的道人。
劇烈的揣著氣,胸部跟著一起不斷抖動。
氣喘吁吁了半天,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老娘打得這麼精彩,為什麼沒有驚呼和感激?」
空塵子愣了半天,面對其期待至極的目光,最後只能尷尬的拍了拍巴掌:「啪啪!」
「嘁!」
明明眼神里開心得不得了,卻嫌棄的說道。
「太敷衍了。」
「難道我剛剛的姿勢不夠帥?」
「還是殺妖的動作不夠利索?」
鬼面人碎碎叨叨,上面道人一言不發,只是看著其面具。
因為面具下面是一雙翠綠色的眼睛,和常人完全不一樣。
「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看著我帶著面具怕我?」她仿佛不喜歡別人盯著自己的面具和眼睛,立刻別過頭去,緊了緊淺色粗麻斗篷。
「閣下是何人?」道人終於開口問了。
鬼面人眼睛一亮,立刻一腳踏上了馬車車轅,終於可以氣勢十足、順理成章的喊出自己那倚之自傲的身份。
「我是封魔寺的封妖法師,專斬妖魔鬼怪,至今手下已經有妖命數十條,救過的你這樣差點喪命妖魔之口的人無數。」
「叫我鬼臉法師就行。」
鬼臉看著道人:「你又是誰?」
道人說道:「高羨。」
鬼臉開心自來熟的擠上了馬車,拍了拍道人的肩膀。
「我守了這妖怪好幾天了,這死穿山甲是跟我徹底耗上了。」
「你來得剛剛好啊!」
「將這妖怪引了出來,要不然我還得跟它接著耗下去。」
「你來了算是幫了我個大忙,不過我救了你一命,算起來還是你欠我多一些。」
其目光偏過,看到車廂桌子上有酒有吃的,眼睛一亮。
「餓死我了。」
「我救了你一命,吃點東西可以吧?」
空塵子沒有多說什麼:「請便。」
其歡天喜地絲毫沒有形象的翹著屁股爬進車廂,將碟子酒壺一起端了出來。
不過其吃東西的時候,特意別過臉去,小心翼翼的掀開鬼面,只露出嘴巴狼吞虎咽。
吃完之後拉下面具,指著前面的路。
「你這往前面去,應該就是羅剎郡城了,我剛好順道,還可以給你們指路。」
空塵子點了點頭,驢車便前行,朝著羅剎郡城而去。
鬼臉好奇的看向了這驢子。
「你這驢子有問題?你也不驅趕它,也不說什麼,它自己跑?」
「而且這麼壯這麼肥?」
「不會也是個妖怪吧?得小心啊,這些妖魔就經常偽裝成普通的家禽驢馬,在悄然無息之間害人。」
驢大將軍狠狠的回頭瞪了她一眼,馬車驟然加速,差點將將這鬼臉甩下去。
它哪裡肥了?最近吃不好喝不好,已經瘦了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