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哥……」
「來了?」
「嗯,來了……聽你的,什麼行李都沒帶來……」
「好。」
「浪哥,我們晚上住哪?」
「睡大街……」
「啊?」
曹宇……
怎麼說呢?
很倒霉。
童星出道,到現在依舊是不溫不火,人老老實實地還挺憨,雖然《人類清除計劃》裡面曹宇算是打了一個翻身仗,但實際上……
所有人大部分的關注點都在這部電影的特效,除了特效以外,就是方龍,沈浪……
就算帶資進組的徐穎小姐姐都被坑,更別說是曹宇這種小透明了。
別說,還真是透明……
意識體不是透明嗎?
電影拍完以後,沈浪覺得還是挺對不住他的,拿他當了一回工具人,結果啥都沒撈到……
嗯……
就算是沈浪的新劇本,沈浪覺得也是非常折騰曹宇。
第一天讓曹宇過來就是睡大街。
而且……
不但第一天要睡大街,甚至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得睡大街,甚至,還要經常去臭烘烘的垃圾桶旁翻東西,一日三餐還真不能吃飽,還得真的去大街上乞討……
這種體驗,絕對是把一個人的尊嚴給拉低到了極致。
沒有幾個人願意這麼嘗試。
「曹宇……能接受嗎?」沈浪看著曹宇,遲疑了一會,最終問出了這句話。
「能!」
「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我要看到一個真正的乞丐,你能嗎?」沈浪又嘗試性地再問了一句「你現在的皮膚還是挺白的,需要稍微磨一磨,所以,你會吃很多苦,你將會和真的乞丐一樣……」
「能,只要能演好角色,這些沒事。」
「好!」
夜,深了。
一個穿著破破爛爛,走路一瘸一瘸的身影離開了沈浪租的房子裡。
這個身影就這麼蹲在城市的角落裡,安靜地看著這座看似繁華,但卻藏著一絲清冷的世界裡。
他看到了一些人在路燈下打牌。
他猶豫了一下,隨後慢慢地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窗戶旁,沈浪看著曹宇被這些人推開,然後怯生生地又走到了另一邊,蹲在了另外一個角落裡。
沈浪閉上了眼睛。
……………………………………
朝陽升起。
嘈雜的城市之中,閃過了一陣曙光。
「北風麵館」
「老闆,給我來兩根油條……」
「啊,現在還不賣油條…」
「這裡不是有兩根油條嗎?」
「這兩根油條不賣。」
「啊?不賣?不賣放著幹嘛?當藝術品?」
「呵呵,就這樣放著,明天再賣……」
「好吧。」
今天,「北風麵館」里除了早上的湯麵以外,多了兩根油條。
很多走進走出的人看到這根油條以後,想買兩根嘗嘗。
但是,老闆卻搖搖頭,露著呵呵笑容說不賣,並且時不時地看著這兩根油條,很樂呵。
幾個進來吃飯的客人看到老闆這種模樣以後,頓時無語地搖搖頭。
老闆腦子瓦特了?
兩根油條擺著不賣,而且揉面的時候還一直看著油條樂呵……
這不是有病?
一陣朝陽照在了老闆的臉上,老闆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繼續下著一碗一碗麵。
等到上午,店裡空蕩蕩的時候,沈浪走進了店裡。
「章叔……」
「沈導,來了?」
「嗯,來一碗麵……」
「好嘞。」
「這兩根油條真好看……」
「哈哈,是啊,還很香……」
老闆笑得很開心,而且,他言語裡都是那種沈浪都形容不出來的溫柔,難掩慈祥。
陽光下,沈浪下意識地點點頭,在這充滿黑暗、墮落的地方,老闆雖然不像救世主,但是,卻像一道光……
這道光似乎照亮了許許多多東西。
沈浪吃完麵條以後猶豫了一會,隨後站起來看著老闆。
「章叔……」
「怎麼了沈導?」
「我想讓小七在我的新電影裡面演個角色,可以嗎?就是之前我跟你說的,以你的早些年的故事經歷,拍一部電影……」
「啊,這……」老闆聽到這的時候愣住了,猶豫了很久以後,這才搖搖頭:「這不好……他不能演……」
「嘭。」
「哇哇哇……」
就在老闆話音剛落的時候,旁邊傳來一陣哭聲,聽到這陣哭聲以後,老闆臉色一變,連忙一瘸一拐地朝著後面的方向快速跑過去。
沈浪也第一時間跑去。
………………………………
哭聲是小七的聲音。
他趴在地上,哭得非常傷心,一隻手上拿著一根掰彎了的油條,而地上是一塊一塊的油條碎,仿佛被揉成碎片一樣,然後,他一邊哭,一邊撿著這些油條,全然都沒有管額頭上的血漬……
而旁邊的遠處是一群不斷地揮手仿佛要打他的小孩子,其中幾個小孩子手裡還拿著小石頭,如同看到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一樣看著他。
「怪物……」
「怪物,怪物……」
「你別過來,怪物……」
「小眼睛的怪物,別過來,再過來我們就扔石頭了!」
「……」
周圍都是孩子們這些聲音。
老闆很快就跑了出來。
老闆看到孩子坐在地上,頭上都流血,頓時緊張地全身都哆嗦,連忙拿起創口貼給孩子貼著。
這個時候……
「來了來了……老爸來了……」
「哇哇,怪物老爸來了!」
「……」
孩子們看到老闆以後,不但沒有被嚇到,他蹦跳著拿著石頭再次揮了揮,作勢只要老闆衝過去,他們就拿石頭砸老闆一樣。
老闆看了一眼這群孩子們,也沒有說什麼話,只是低下頭,跟著「小七」很認真撿著地上的油條,邊撿還邊眼圈紅紅地摸著孩子那流血的傷口。
「你怎麼又跑出來了!」
「不是讓你不要跑出來嗎……」
「我們回去,我們不要出來,晚上再出來……」
「我們跟他們不一樣……你不知道嗎?」
「……」
看到這一幕以後,沈浪眯起了眼睛。
就在準備上去的時候,突然另一邊跑過來一個女人,女人起掃把就朝這些孩子沖了過來。
看著女人以後,這些孩子被嚇到了,連忙一鬨而散。
「老章……我跟你說過,這些孩子,你就不能對他們客氣,這些孩子就是壞種……」
「孩子不懂事,長大了就懂事了,他們不是壞種,每一個孩子生下來都是好的,小七,我們回去,走,以後不要白天出來,我們晚上出來,我帶你騎馬馬好嗎?」
「老章,我……帶孩子去看醫生吧?」
「沒事,沒事,會好的,小七怕醫院,我給醫生打電話……」
「這……我就在隔壁幹活,如果你有事的話,我可以帶孩子……」
「沒事,不用了……沒事的,我不忙的。」
「……」
女人看著老闆拉著孩子,而孩子卻戀戀不捨地看著那些離開的孩子們後眼圈也紅紅的。
等到老闆把孩子拉進去了以後,女人又搖了搖頭。
「哎……」
嘆了一口氣以後,女人拿這掃把走了。
沈浪站在原地看了看女人,隨後又看了看老闆的背影……
最終,又看著地上的油條碎片。
也許……
這孩子想把自己做的油條,跟這些孩子們分享……
但是……
他不知道,他和他們不同。
……………………………………
「小七……他想跟其他人玩。」
「但是,像他這樣的孩子,其他孩子怎麼可能跟他玩,每一次出去,就是被其他孩子們欺負,但是,他又不肯聽,一定要去找那群孩子……」
「……」
老闆幫小七簡單地處理一下傷口以後,來到沈浪面前搖搖頭。
「老闆,你有想過讓孩子上特殊學校嗎?也許,在那裡,他能找到和他一樣的同伴,或許能開心點呢?」
「以前去過,不過,在那裡他呆不住,一直哭,我晚上去接他的時候,他哭得嗓子都啞了,老師說他一天都不吃飯,誰抱他他都哭,然後我只能把他帶在身邊,等到他年紀慢慢變大了以後,我也就放棄這個想法了,我現在就想把他帶在身邊,然後慢慢把他養大,以後,我會多給他留一筆錢,然後……」
「然後什麼?」
「我一定要活得長壽一點,至少,要等小七能進養老院吧……」
「……」
老闆說到這的時候笑了起來。
而沈浪看到這笑容的時候,沉默了。
「剛才的那個阿姨,好像對你有意思……」
「哎,沈導,你別笑話我了,就我和小七,我不能耽誤人家啊……好了,沈導,我要做生意了……」
「嗯,我能跟小七呆一會嗎?」
「沈導,這……不好,不好的……」老闆聽到這的時候一直不斷地搖搖頭,似乎對沈浪還是帶著一點警惕感。
「哦。」沈浪點點頭離開了裡屋走到了外面。
看著老闆繼續露著笑容開始拉起面以後,沈浪默默地離開麵館。
老闆的性格非常要強,沈浪沒有辦法給予他任何的幫助,他也不需要沈浪的任何幫助。
隨後,沈浪打了一個車,隨後來到了不遠處的「特殊教育學校」……
他在「特殊教育學校」門口呆了很久很久。
看到一群群孩子歡樂地奔跑,看著有些入神……
腦海中想著接下來的劇本。
就在這個時候,他得手機響了起來。
「餵?」
「沈浪,在哪裡?」
「啊?楚禾?」
「我現在在深圳了,你人呢?」
「啊,你怎麼過來了?」
「就是過來看看,剛拍完電影散散心,怎麼了……」
「沒事,我現在回去……在北風麵館……你低調點,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好,我知道……」
…………………………
當沈浪再次來到「北風麵館」的時候……
他又聽到了一陣孩子們的聲音。
頭上貼著創樓貼的小七在後門的窗戶洞口上,顫顫巍巍地拿著一根新炸好的油條,露著笑容看著這群看他如看怪物一樣的孩子們。
似乎……
不記打一樣……
「吃,吃……我……朋友……好吃……」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