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前夕。
所謂來日苦短,去日苦長,正是夢中人最困的時候,也是人最放鬆警惕的時候。
長夜將盡,天色未曜。惟有東方啟明星仍有光亮,不負長庚之名。
就在這樣的時候,陳程遭遇了偷襲。這樣的偷襲對於絕大部分人都是陷入死地的存在。但對於陳程而言,危險,但還不夠致命。以道入武,本質上他感受的還是道。
何謂道?自然就有一些玄之又玄的天地感應什麼的。
這使得陳程就在夢中聽到細不可聞的腳步聲,讓他驚醒過來。
拳風已至,陳程來不及拔劍,直接就將懷中的長劍就著劍鞘隔了出去。對手左足踢向他手腕,右足飛起,卻又奔著他胸口而來。腳到中途,忽然又是變招,左足鴛鴦連環,踢向他的左肩。
陳程卻不管對手如何攻來,只是「雲隱萬山」藏身劍意。雙方須臾間纏鬥數招,陳程也借勢看清了此人身形纖細,似乎是名女子。
那女子雖是赤手空拳,但一直貼身快攻,竟使得陳程拔不出劍來,看來必定是一位擅於短打擒拿功夫的好手。手腳兔起鶻落,十分的乾淨利落,倒似平日習練有素。
此時,周遭也亂了起來。原本昨夜盯梢在一旁的江湖人士,此刻都陷入亂戰,似乎同時遇到了偷襲。黑暗之中,隱隱可見人影竄動,你來我往戰作一處。也有人大罵來者何人云雲,卻無人回答。
忽聽一人聲音極為驚恐地大喊一聲:「你把什麼東西彈進我嘴裡了?」
這時方有人說:「三屍腦神丹。還敢反抗不成?」
這邊立刻有人驚呼:「日月神教!」
也有人大喊:「日月神教不是北地的魔教嗎?怎麼到我們宋國來作惡了?」
只有陳程心中澄明,知道這是那些排教引來對付他的。同時也有些奇怪,對付他就是了,怎麼和那些盯梢打了起來?
其實日月神教終於尋得陳程下落,當然是不肯多等,立刻就選在清晨出手。只是他們也不清楚那些跟班與陳程是什麼關係?既然敵友難辨,以日月神教的作風自然是一起殺了,反正也不多費什麼勁。
誰知,前幾個悄悄暗殺了還算順利。這邊陳程忽然察覺出手,立刻驚醒了剩下的人。
這些人本就不是來自同一處,既擔心陳程偷襲,也擔心其他人不軌,心裡提防得緊,一看不對,還沒弄清敵人是誰,就先打起來再說。
陳程一劍盪開對手,說道:「東西不在我手中,被孫三霸奪走了。纏著我沒有意思。」
對手眼見偷襲失敗,並不能迅速拿下陳程,也邊打邊說起來:「有意思得很。東西是一碼事,你招惹了聖教還想跑?」聽聲音應該是一位中年女子。
陳程也禁不住被這說法逗樂:「明明是你們先找上門來,如何成了我招惹你們?」
中年女子說:「在聖教面前還敢反抗的,還不算是招惹嗎?」
陳程呵了一聲:「貴教這麼霸道?莫不是教主是總裁嗎?」他說了一個只有他自己能聽懂的霸道總裁梗。
原本這只是調侃,卻不想惹得女子大怒:「大膽,安敢辱我東方教主!」其實她也不知道總裁是什麼,但她聽這語氣,猜測肯定不是什麼好詞。
陳程無語,對這些狂熱的教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只是他實在想岔了,排教那些人是真狂熱教徒。日月神教的人麼,裝虔誠而已,寡廉鮮恥不比丁春秋的星宿派好多少。
也就是這些人因為出身,沒法投靠清國朝廷。否則還不在「我大清」官場混得風生水起。
此時天色微明,陳程已經能隱約看清對方的面容和衣著。不太真切,不過依稀能看出是穿著一襲黑衫。
陳程說:「你們日月神教怎麼會和那狗朝廷攪合在一起?」他故意沒有說金國朝廷,原是故意用模稜兩可的話詐一詐對方。畢竟之前遇到的人都不承認勾結金人。
不想這婦人卻光棍得很:「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易吉麼,殺不殺他,對我們影響也不大。反正有人埋伏在裡面就行了。」
陳程一怔,這怎麼又扯到易吉身上去了。不過他倒是想通,為什麼自己昨日剛剛在長沙易府現身,清晨就追殺過來了。大約是他們本是去對付易吉的,結果自己比易吉重要,臨時改了主意。
之前黑暗之中,陳程看不真切,被近身擒拿一時所逼有些施展不開。現在有了些許光亮,他先是掃到了一旁躲著的馬春花和曲非煙,見到二女都安然無恙,心中大定。
馬春花畢竟江湖經驗不少,一見夜襲,當即就抱起曲非煙捂住她的嘴,悄悄往安全地方躲。
恰巧,陳程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大聲喝問兩人,便是不願暴露兩人的位置。他沒有聽到兩人的聲音,料想二女應該沒有出什麼岔子。
由是兩人心有靈犀。直到晨曦初臨,都眼見對方無礙,才各自安心。
陳程當下變招,以「俱滅十方」式讓那婦人無力在黏住他。稍稍扯開距離,長劍出鞘,立刻便是「星耀千海」,波瀾潮漲,連綿不絕。
轉瞬,兩人錯身而過,站定,陳程納劍歸鞘。女人驚聲說:「原力劍,非得天王老子才穩妥」言畢,栽倒在地上,頓時氣絕。
陳程自然是聽不懂這女子的意思。因為他不知道天王老子其實是指一個人,「天王老子」向問天,日月神教光明左使。
女人的意思就是日月神教里可以穩勝陳程的,必須的是向問天。其他高手比起她來也高得不多。當然,這種比較是不會包括教主東方不敗的。
陳程很難這麼直接下死手的,只是他聽到那些教眾居然餵人吃「三屍腦神丹」。這可是連他知道那玩意,吃下去是讓人生不如死的。
如此狠毒的人,本就該死,不殺然後祈禱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麼?更何況萬一他們出手對付馬春花和曲非煙怎麼辦?
他本來還待在乍明還暗的晨色中分辨出剩下的教眾,協助跟班們脫困。雖說對於他來說,跟班也煩人,可這些人大多只是被人騙來的,如同石金牛一般,本質又不壞。所以他還是願意助他們一臂之力。
結果,這邊女人倒下之後,忽一人大喊:「桑三娘死了,原力劍厲害,快跑。」那些人竟然立刻就四散逃竄而去。
此時東方始白,眾人也是莫名其妙被人偷襲,又莫名其妙逃過一劫,都小心翼翼,不敢輕易追擊。於是那些人又把原力劍的凶名傳回了黑木崖,惹得向問天也對他躍躍欲試,想要交手一番。
眾人劫後餘生,互相寬慰。只有那被人塞了一顆三屍腦神丹的倒霉蛋痛苦不已。旁人雖然同情他,卻隱隱都看不起此人,心想若是自己被餵了藥,再怎麼也不會在外人面前這般失態,哪還有英雄好漢的氣質?
殊不知,這倒霉蛋若是沒有中招,換作是旁人中招,他此刻多半也是如此,一副意志堅定的大俠風範的。
陳程也沒法管這倒霉蛋了。且不論他雖然心善,也不是什麼不分是非的濫好人。就算他現在英雄氣爆棚,要為那人住持公道。方法貌似只能單劍殺上黑木崖,挑翻天下無敵的東方不敗。
九州能做到這一點的,不知有幾人?
陳程先是確定了二女確實什麼事都沒有,又寬慰了幾句。二女這次還真沒受到什麼驚嚇,倒也不覺得什麼。
他這才看向北方,金色晨曦下,眼裡流離著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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