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終於放完了,我心中鬆了一口氣。因為在李村裡有一個救了我一命,會「跳大神」的八嬸。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暑假的這兩個月里,八嬸經常來我家坐,似乎在提醒她救過我一命般。
不過,我也知道八嬸的心思,她還是忘不了收我做弟子的這件事。當然,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可是社會主義的新花朵,又怎麼會輕易的相信舊社會遺留下來的迷信呢?而至於那次為何我喝符水,「浸血桶」後會活過來,那可就不知道了。世界上,有些事情還真的是科學解釋不了的。
比如,那隻白虎!
老虎不吃人,吃素的?如果這樣解釋的話,我還真的信了,至於你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畢竟兩次見它,它都沒有咬我,那次也沒有咬三黑。
今天,老爹跟我說了,明天要送我去學校,順便見一下阿姐。我心裡那個叫做開心,八嬸,我終於逃脫了你的魔掌了。以後我可是要進城裡學技術的,「跳大神」能當飯吃嗎?起碼社保醫保沒得買。這話是我老娘給我說的,說社保醫保一定要買,以後生活才有保障。
雖然,我不知道老娘說的社保醫保是什麼,不過有個「保」字,估計肯定是好東西來的。最重要的是,我終於能離開這條小村子了,以後的世界是我的!哇哈哈!
臨別的前一晚,三黑跑了過來,說是要最後見上我一面,以後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面了。我那個奇怪了,道:「三黑,你有手有腳的,你可以去縣城找我的啊。何況,我又不是不回來,以後放假了還要回家幫做農活啊!」
今晚三黑與平時不一樣,少了點活潑,連說話都變得靦腆了。他道:「二愣,你不懂。反正今晚咱哥倆盡情的喝,不醉不歸。以後啊,你沒事還是少點回來,外面的世界多好啊,花花綠綠的,這條村子啥都沒有。」
我當場就怒了,我可不是忘恩的人,這條村子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於是,我舉起酒杯,猛地一口乾完,對著三黑噴道:「我說三黑,你今天怎麼了?我可是在這裡長大的啊,是不是還不歡迎我回來了?」
其實,我的性格也是比較斯文靦腆的,不過說到大是大非的面前,我可就會真的怒了。對於生養自己的地方不滿意,那就絕對不對,那是忘恩負義,忘祖宗的事,這就是大是大非的大事。
三黑見我滿臉通紅,他知道我是真的怒了,通常我們兩人吵架是不會紅脖子的。雖然我怒了,三黑卻沒有怒,我們根本都吵不起來。他只是沉默了起來,而且沉默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像是有無數的心事,而我又不是一個好的傾述對象。
這一刻,我覺得三黑變了,變得陌生了,好像兩人都生活在了不同的世界。難道是因為我能出縣城讀書從而引起自我的高傲感嗎?這是不是城裡人說的隔膜?
不過,我自然沒有高傲感,我覺得我還是李村的人,我還是可以在李村穿打滿補丁的衣服干農活的,出縣城讀書怎麼了?就算我以後有錢了,一樣會回來李村。那麼,問題不是出在我的身上,就只能是出在三黑的身上了。
我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看著三黑,在等著他的解釋。不過,三黑還是一樣的沉默,他只是默默的從身上摸出了一個黑色的小錦囊,對我說道:「這是八嬸托我給你的,說是以後對你有大作用。八嬸本想親自來的,不過怕你不收,就托我帶給你。」
八嬸?我凌亂了,想不到八嬸的魔掌竟然升到了三黑身上。我看著放在桌面上的那個黑色小錦囊,覺得充滿了神秘。不但是那塊小黑布,連錦囊裡面的東西我都覺得很神秘。因為,八嬸本來就是一個神秘的「跳大神」的人。
說迷信,在李村,「跳大神」其實算是一種風俗,全村人都接受了的。而說效果,「跳大神」有時靈有時不靈,最靈的那次就是醫好我的那次。這……到底是靈還是不靈呢?
充滿著神秘的錦囊……
我沒有說什麼,捉起了錦囊,打開了它。製作錦囊的小黑布摸上去覺得充滿了歲月的滄桑,在上面還繡著一隻凶神惡煞的白虎,像極了我見到的那隻。見到這隻白虎,我心中一怔,手竟然有點發抖。
而綁住錦囊口的是一條血紅血紅的紅繩,那種血,讓我想到了鮮血,也想到了「血果」,摸著紅繩解開錦囊,竟然覺得滿手都是鮮血的感覺。這……似乎就是八嬸「跳大神」的神秘所給我的心裡壓力吧。
錦囊打開後,我從裡面掏出了一顆牙齒。牙齒彎彎尖尖的,十分鋒利,有成年人食指大小,一看上去就知道肯定不是人類的牙齒。
牙齒雪白閃亮,在昏黃的燭光之下,閃著讓人驚心動魄的鋒芒。我把牙齒捏在手上,突然覺得渾身冰寒,眼中竟然出現了森羅地獄,屍山血海。那是一個悽慘的世界,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而地面都是血紅色的,一眼看上去都是白骨茫茫。
我頓時冒出了一身的冷汗,驚得連手都沒力,把牙齒跌在了桌上。
「嘟」的一聲,把我驚醒了。此時,我只覺得渾身發虛,竟像是大病了一場的感覺。而額頭的虛汗流了一臉都是,汗水都流進了我的眼睛裡。
我顫抖的看著三黑,心驚的問道:「這……這是什麼牙齒?」
三黑見我如此,竟然很平靜的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牙齒,不過八嬸告訴我,這東西對你有大用,叫你一定要貼身收著。」
然後,他頓了一頓,有點不情願的說道:「二愣,我拜了八嬸為師!」
我頓時驚了,比見到這顆奇怪的牙齒還驚,我滿臉驚訝的看著三黑,覺得不可思議。只見三黑又沉默了起來,又像是充滿了心事一般。不過,這次他很快就回答了我的問題,似乎已經接受了他自己拜了八嬸做徒弟的事實。
只聽他說道:「二愣,我不像你,能進縣城讀書,你比我聰明。二愣,我們都長大了,也要為自己打算一下。你進縣城讀書,那是大把的機會,而我不同。在村子裡,除了種田,也許只有這條出路。」
看著他有點恍惚的眼神,我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三黑在我面前,一向都不擅長撒謊。不過,既然他選擇了對我不誠實,相信他有一定的理由,我也沒打算繼續逼問他。我相信他,該告訴我的時候,他自然就會告訴我。
我把話題轉去了牙齒那裡,道:「三黑,你真的不知道這顆是什麼東西的牙齒嗎?」
三黑搖了搖頭,道:「真的不知道,你打開了這個黑袋子,我才知道裡面裝的是牙齒。」
見他的表情無辜加上誠懇,我相信了他的話。至於那個關於農村與城市的話題,我沒打算與他繼續扯下去。而三黑見現在都已經半夜了,於是也告辭了。最後,他出門口說了一句話,這話讓我覺得不僅是他,連八嬸都很奇怪了,只聽他道:「二愣,你是我的兄弟,如果你當我也是你的兄弟,那你就聽我說一句,以後,沒事就不要回來這裡了,真的。」
我聽了之後心裡一突,看著桌面上發著寒光的牙齒,額頭上竟然冒出了冷汗。但我回過神來之後,三黑已經走出了門口,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黑已經兩次叫我別回來李村了,為什麼呢?我與三黑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可以說是情同手足,比親兄弟還親。他兩次叫我別會李村,肯定不是因為我能去縣城讀書,也不是因為他有一種自卑感,他肯定是為了我好。但是,為何呢?
追出去問個究竟?我是不會做這樣的事,三黑該告訴我的就肯定會告訴我,他一定有難言之隱。算了,以後找機會一定要探查清楚。由於喝了酒,我也比較困,於是倒頭就睡了。開始還以為喝了酒後睡覺一定香,不過,這個覺睡得並不香,因為,我做惡夢了。
夢裡,我又重回到了神山的那個墳坑,墳坑裡的骷髏竟然張開白骨的嘴對著我「咔咔」的笑。其實,也就只是一副牙齒碰撞而出的「咔咔」聲,不過我只覺得白骨是在對著我笑。
而同時,我還見到了白虎,他就站在墳頭上,森然的盯著我。沒有對我咆哮,沒有對我來個虎撲,就是用一雙綠幽幽的眼睛盯著我,一言不發的。當然,就算它對我發言,我也不知道它要說什麼。
而後,畫面一轉,我突然來到了一片漆黑的天地。那裡陰風陣陣,前方還有著一條路,忘不到盡頭的路。奇怪的是,路的盡頭總有著一盞燈,那燈忽明忽暗,不過怎麼也不會被陰風吹熄。
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黃泉路,招魂燈……
我這是在哪裡了?我一驚,頓時驚醒了起來。而這時,天已大亮,太陽都照到了我的屁股上,暖暖的。但是,我身體竟然是濕漉漉的,連床單都濕了,那是冷汗弄成這樣的,我竟然流了那麼多的冷汗,頭還痛得要命。
一般人做夢,很多時候醒來了就會忘記了。而這個夢,竟然清晰無比的停留在我的腦海里,一直都揮之不去。
還有更奇怪的事,就是那隻牙齒,竟然回到了錦囊裡面,我醒來後,錦囊妥妥的放在我的口袋裡。見到這樣,冷汗又冒了出來,雙腿開始發抖,渾身無力了起來。
我只想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大叫:「鬼啊……鬼啊……」
天陽都出來了,還鬼個屁啊!根據社會主義心理學來說,人對以前受過傷害的事會記憶在潛意識裡。有時候,這些慘事就會通過夢境放映出來,這就是夢的原理了。
這世上,哪裡會有什麼鬼啊?錦囊肯定是老爹放進我的口袋裡的,老爹都猜到了是三黑送給我的禮物,呵呵!呵呵!
屋子裡早已沒人,早飯就放在桌子上,說好了的帶我去坐火車呢?老爹呢?怎麼一覺醒來人都不見了?難道我不是在做夢,而是屋子裡的人都給鬼捉走了?
我的嗎呀!
驚恐之餘,我揚起右手,對著自己的臉就狠狠的颳了下去!
「啪」的一聲大響,還夾帶著巨痛與眼淚。
我摸了摸被自己扇得火辣辣的臉,這才知道這不是在做夢。
我擦乾眼淚,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早飯是沒心情吃的了,現在要做的是要找到屋子裡的人,他們到底去了哪裡?
外面是陽光明媚,暖洋洋的風吹在身上是特別的舒服。由於村子是處在神山的腳下,故而就算是八月份的酷暑月份,村子也不會很熱。
舒服啊!我伸了個懶腰,然後掃視了周圍一圈。咦!周圍都沒有人,屋子都空了,連鄰居大胖叔養的走地雞也沒有發出「咕咕」的叫聲,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我一看之下,頓時覺得頭皮發寒,脊梁骨發寒,渾身出了一身冷汗。難道這條村子裡的人都被鬼捉走了?夢裡的那隻白虎,那副白骨跳出來,禍害了整條村子?
一想到這裡,鬼神之說頓時從我的腦海里冒了出來。平時我是不燒香,不拜佛的,現在只覺得平時的想法與做法都錯了。
世界上有很多神秘莫測,十分詭異的事,一直以來都難以解釋。有人說也許是外星人做的,也有人把這些事情歸納為鬼神之說。總之,一些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都是讓人毛骨悚然的。
現在,整條村子裡的人都不見了,連牲口也不能倖免,我不得不把這樣的情況歸納進了詭異的失蹤事件。
我在心裡不斷的說道,希望這個是外星人做的,不是鬼神做的。因為,在我的心中認為,外星人起碼是有形的,能看見的。而鬼神則是無形的,看不見的。有時候,無形的未知是比有形的未知恐怖得多。
第二章 六嬸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