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午初,九阿哥跟十二阿哥從內務府出來,沒有立時出宮,而是在乾清門外等了等。
站了半盞茶的功夫,三阿哥、八阿哥腳步匆忙的出來。
九阿哥往兩人身後看了一眼,問三阿哥道:「七哥沒出來麼?」
三阿哥道:「這邊要留人,老七昨兒就說留了。」
要不然的話,留一個人值守,也當是閒了一上午的五阿哥。
正說著話,五阿哥帶了兩個太監過來了。
三阿哥看著兩個食盒道:「還以為你直接去地安門呢……」
五阿哥手中拿著帕子,在脖子下抹了一把,道:「那哪兒成啊,都說了我預備這一頓,就不能耽擱七弟吃飯。」
昨天他說他留,可是七阿哥沒讓。
五阿哥也曉得他的脾氣,不愛外頭這些應酬事兒,就沒再勉強。
只是他心疼弟弟沒吃上喜宴,就訂了兩道好菜送過來了。
等到五阿哥帶人去了南書房送了東西回來,兄弟幾個出了東華門。
五阿哥拉扯三阿哥上了九阿哥的馬車,八阿哥與十二阿哥騎馬。
五阿哥熱的直喘,看著九阿哥不滿道:「外頭冰窖都動了,宮裡非要熬日子,幸好就剩兩三天了,再熬下去,我這痱子又要起來。」
九阿哥道:「那我能有什麼法子,這都是幾十年的規矩,要是提前個十天半月的,那冰塊不夠了怎麼辦?冰窖大小固定的,裝的冰塊數量也是固定的,前朝這裡怎麼分派,都是常例。」
至於後宮那邊剩下的,不是常例,不能算在裡頭。
否則太后那邊的冰窖就跟前頭混了,要是不夠了,就出大問題了。
前朝的官員辛苦些不怕,太后的年歲可在那裡。
孰輕孰重,九阿哥還是心裡有數。
五阿哥也曉得宮裡的規矩不好更改,看著三阿哥道:「三哥,你們上午悶不悶?」
南書房沒有南窗,不是南北通透的,有些窩風。
三阿哥手中拿了摺扇,不住手的扇著,道:「悶,辰初還好,到了巳初屋子裡就難受,今年清明沒下雨,瞧著比每年熱得早。」
五阿哥立時道:「那得了,明兒開始上午我叫人送冰塊過來,上午八塊、下午八塊,也夠用了,省得中午吃飯的時候難受,都吃不好。」
三阿哥點頭道:「中午最熱,有冰塊就好了。」
九阿哥在旁聽著,有些發愁。
玉米還罷了,比穀子、黃豆耐旱,那土豆雨水多、雨水少指定不一樣。
那東西每一株秧苗少的時候結六、七個,多了時候結十來個。
鴿子蛋大小是一個,鵝蛋大小也是一個,這分量上下浮動比較大。
五阿哥見他不吱聲,道:「想什麼呢?也想要冰麼?我定了許多……」
九阿哥道:「聖駕就要回來了,指定還在園子那邊,您不回海淀了?」
五阿哥點頭道:「回呀,那也不耽擱用冰,叫人送過去好了。」
馬車旁邊,八阿哥與十二阿哥騎馬並行。
八阿哥看著十二阿哥,心裡頗為複雜。
自己的側福晉是馬齊庶長女,十二阿哥的福晉是馬齊嫡女。
他跟十二阿哥的關係,除了兄弟,也多了一層連襟。
真要比較起來,他們這連襟,比三阿哥與九阿哥的連襟要更實。
可是指婚的旨意下來兩個月,初定禮也舉行了,十二阿哥卻沒有跟自己親近的意思。
八阿哥對這個弟弟,有些麻爪。
十二阿哥察覺到八阿哥的打量,眼皮耷拉著,看著馬脖子上的鬃毛,沒有開口的意思。
再沒有別的,這兩月八阿哥見了他,必要提到富察家。
果不其然,八阿哥開口道:「十二弟,你給馬大人那邊預備了端午節禮了麼?雖沒有大婚,可是初定禮舉行完,你就是富察家的女婿了,當預備端陽節禮。」
十二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點了點頭。
九哥給都統府預備節禮的時候,就提醒自己了。
十二阿哥這裡,就拿了銀子,叫人從百味齋跟百味居預備的,跟九哥那邊差不多。
八阿哥:「……」
平日裡在九阿哥跟前,也是這樣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麼?
真要那樣,也不意外。
早年在乾西五所的時候,大家挨著住了七、八年,也沒有什麼走動。
少一時,大家到了三台吉家。
三台吉穿戴吉服,在門口迎客。
喜轎跟鼓樂都預備好了,馬上就要出發去接新娘子。
「三爺、五爺、八爺、九爺……十二爺……」
三台吉見三阿哥一行到了,忙上前請安。
三阿哥扶了他胳膊,道:「我們掐著點兒來的,別耽擱了,這就走吧!」
迎親的時候,新郎這裡除了要安排儐相,還有娶親太太跟娶親老爺,算是話事人。
三阿哥這是給胞姐體面,拉了八阿哥一起,充當娶親老爺,要跟著隊伍同去公府。
三台吉帶了感激道:「謝三爺,謝八爺,奴才一會兒敬二位……」
說完這個,他吩咐族人迎其他幾位皇子進去。
今日吉時是申正,正席開在那之後,不過中午這一頓也預備了蒙餐跟奶茶,給大家墊肚子。
就是手把羊肉跟手把牛肉,還有牛肉包子。
五阿哥、九阿哥、十二阿哥就進去了。
三阿哥與八阿哥換馬,準備跟著去公府。
阿靈阿家是鑲黃旗,公府宅邸就在地安門北邊,中間只隔著了兩條街,不到二里地。
這會兒功夫,舒舒跟保泰福晉出來了,兩人也是全套的吉服。
她們兩個是全福人,今天充當娶親太太。
娶親太太本是一個年長的夫人,今日她們兩個年輕,就數量上湊了。
九阿哥原本跟著到了往客廳去,見舒舒跟保泰福晉出來,才覺得不對味兒。
娶親老爺,娶親太太,這叫怎麼回事兒?
怪怪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福晉跟他們里的誰是兩口子呢。
九阿哥不幹了,折返回來,在三阿哥與八阿哥之間看了一眼,道:「八哥,還是我去吧,我福晉去那邊,我不放心,得囑咐老十福晉兩句。」
八阿哥覺得莫名其妙,道:「這有什麼不放心的?」
九阿哥挑眉,小聲:「您這心胸可真寬宏,忘了姚子孝跟他哥哥了?那兩個王八蛋可是阿靈阿夫人安排入宮的,阿靈阿夫人對我福晉存了壞心,得防著。」
八阿哥看著九阿哥,好一會兒才道:「姚家兄弟被慎刑司拘去,是因這個緣故?他們是鈕祜祿家安插在宮裡的?」
勛貴人家安插的人手,還送到皇子阿哥身邊,這揭開了,指定不能留。
九阿哥好奇,道:「您竟然不知道?當初從貝勒府提人,您沒多問一句?」
八阿哥臉上很是奇怪,道:「我還以為是你處置了姚子孝了還不夠,還要發作他哥哥。」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八哥可真高看我,我屬豬,又不屬螃蟹,還能收拾您家的奴才?」
八阿哥帶了苦笑。
有了嫌隙,就容易有誤會。
誤會多了,關係就疏離了。
真沒有想到,親密了十來年的兄弟,會是眼下這局面。
當初因這個,他也覺得惱,可是覺得能出動慎刑司,就是告到御前了,才沒有留人。
他將馬韁遞給九阿哥,道:「阿靈阿夫人這兩年也受了懲處,應該沒有那個膽子了。」
奪了宮牌跟誥命,就是個白身婦人,再敢折騰,下場好不了。
九阿哥道:「有備無患。」
三阿哥在旁,見換了人,無言以對。
還好三台吉雖是入鄉隨俗,可依舊保持了蒙古人的豪爽。
見換了人選,他也沒有說什麼,還很熱情地扶了九阿哥上馬。
實際上,這婚禮相關,都是要算八字屬相的。
三阿哥心裡犯嘀咕,卻沒有提醒三台吉的意思。
這是九阿哥在鬧妖,他就別拆台了。
等到隊伍出發,三阿哥才問九阿哥道:「大中午的,你倒是不嫌熱。」
九阿哥帶了得意,道:「三哥,您這是看旁人娶福晉,自己心不定了?心靜自然涼,我福晉是娶親太太,我做娶親老爺正合適……」
三阿哥這才明白,原來是為了這個。
咳,這不好拿來說嘴。
他就換了話頭道:「十天後,就是大哥娶親了,到時候可要好好熱鬧一天……」
九阿哥道:「幾個侄女眼見著都大了,也要學著怎麼跟長輩相處……」
後頭的轎子裡,舒舒手中拿了扇子搖著。
小松跟白果穿著醬紅色的衣裳步行跟在轎子兩側。
隊伍行進的很慢,可是一盞茶的功夫也到了公府所在的地方。
鑼鼓都響了起來。
公府門口開始響起了「噼里啪啦」的紅炮仗。
九阿哥騎在馬上,嚇了一跳。
三阿哥見狀,道:「別擔心,咱們用的馬,都是訓練過的,不怕響器跟炮仗。」
舒舒的轎子,也到了公府門口。
送親太太跟鈕祜祿家的女眷已經在這裡候著。
等到舒舒跟保泰福晉下了轎子,就被眾人簇擁進了新娘子所在的側院。
舒舒跟保泰福晉作為「全福人」,一人給新娘子戴絨花,寓意榮華富貴;一人給新娘子蓋蓋頭,蓋頭裡子繡著龍鳳呈祥,四角用了麒麟送子的墜子,還有長長的絡穗。
京城習俗,新娘子禮服可以從父母品級。
阿靈阿是超品國公,今日新娘子喜服,就是超品公夫人品級,繡了四爪九蟒。
新娘子已經上好妝,由幾個堂姊妹、族姊妹陪著,等著迎親太太過來。
這操持親事,兩家也是不停互通消息。
因此國公府這裡曉得今日來的迎親太太有九阿哥福晉。
這叫什麼事?
迎親太太本當是年長的夫人,結果宗親里的全福人簡親王福晉娘家有喪,身上帶了孝,榮憲公主就將舒舒跟保泰福晉請過來。
保泰福晉比舒舒大兩歲,大婚六年,已經生育兩子一女,兒女雙全。
新娘子手中攥著帕子,看著門口。
看到秋香色的皇子福晉吉服時,她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兒。
董鄂氏搶了她的婚事,居然沒有報應,這到哪兒說理去?
如今她是皇子福晉,以後會是郡王福晉、親王福晉,自己呢?
現在三台吉是一等侍衛,正三品。
按照蒙古那邊的算法,三台吉是公主的孫子,二等台吉,視為二品官……
這輩子自己穿的誥命服制,說不得今日就是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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