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黃色的長軌列車如快刀般穿行在城市半空,像是穿梭在虛空之間的空中列車,燈光直刺夜空的晦暗,迅影在夜空中閃過,獨留轟鳴的鐵軌摩挲聲與破空呼嘯聲在其後。
這是夜之城的交通樞紐系統,修造在半空高處的長空軌道極具科幻的美感,需要的時候這種列車甚至能在高樓大廈的中層中穿過,像是一條雲龍在城市的高處穿梭,不必篡奪任何地表建築的占地面積。
縱使夜晚,列車依舊擁有足夠的班次來讓那些加班到晚點的公司職員乘坐。
說好聽點,這就是絕不讓任何一位都市之人失去歸家的機會,說難聽點就是絕不浪費每一位潛在客戶的車費。
像這種大型公眾交通工具,搭乘的乘客自然是各行各業的人都有。
為了個人隱私著想,也很少有乘客願意在列車內大聲喧譁,亦或是吵鬧叫嚷,疲憊了一天的人們往往只會滿臉疲倦地無神站立、端坐,似乎下一秒就能陷入酣睡之中。
然而,今晚的列車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太過安靜了,安靜得氣氛都變得有點肅殺之意,像是秋夜的冷雨,落下的時候,就只剩下雨打落葉的聲音。
時值夜晚,每一位乘客的面容不再是疲倦勞累,反而皆是肅然認真,眼神中隱約閃過可怖的神采,身體緊繃似乎下一秒就能暴起殺人。
無論哪個乘客都好,他們的視線都不自禁地往車廂內的某個座位上瞥去。
或明或暗的目光,不下百次地從那個座位的主人身上閃過。
面戴半臉面具的男子寧靜地坐在椅子上,舉止輕鬆悠閒,像是欣賞風景似的將目光投向車窗外的城市之景,完全無視了周圍人的貪婪視線。
他只穿戴了一件厚重的風衣,一把武士刀靜置在旁邊,似珍寶蒙塵。
人們並不在乎他是否有什麼底牌,又為何會這麼鎮定澹然,他們只會在乎戴著這副面具的人,頭頂懸置著一筆長到令人髮指的數字。
似乎終於忍不住了,一位藏在人群里,頂著一張路人臉的中年男子悍然拔出了自己腰間的手槍,一臉凶戾地抬起瞄準,即將扣動扳機開火。
砰!
不是清脆明亮的開槍聲,而是一種重物砸擊的沉悶聲響。
中年男子仰頭而倒,手槍飄至半空,整個人向後倒去,周圍的路人紛紛避讓開來,好讓他有一席之地得以安詳入眠。
面具男悠哉地將未出鞘的武士刀放在一旁,繼續澹然地端坐在原位上,似乎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列車再度陷入了安靜,唯有外面的轟鳴聲依舊如故。
就在其他乘客即將按捺不住的時候,一道女聲打破了這一切。
「我需要一杯咖啡來為這難得的夜晚提提神,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人能為我提供這個服務呢?」
突兀的聲音不由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一怔,音色悅耳且好聽,像是河間淌過的溪水。
「如果可以的話,也請為這位先生端來一杯。」
人群里突然出現了一位面貌俏麗、打扮清涼的女子,她那嬌小但康慨的身子努力且費勁地從人堆里擠了出來。
待到好不容易出來後,還站在原地喘息了幾下。
她穿著格子短裙與勾勒身體曲線的束腰衣,鳥娜的身姿極具藝術的觀賞性,讓人不由聯想到凋塑的線條美,柔順中充滿俗人都能看得出的自然美感。
調整好氣息後,年輕女子走了過來,雙手攤開僅僅抓著一支錄音筆,單薄的服飾也不像藏有什麼武器。
她施施然走到面具男對面的座椅上,眼眸里暗含好奇與天真,嬌聲且緊張地問道:
「你好,墨影先生,請原諒我的冒犯也請容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叫安妮是一位想要採訪你的媒體人,如你所見,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只想占用你的一點時間,詢問你幾個問題,可以嗎?」
林墨面無表情地微抬起頭,掃了一眼這名女子,嘴角上揚起一絲微笑。
看見這抹笑容,安妮還以為他還存有顧慮,臉上也不由出現了一絲緊張,連忙從自己的胸前掏出證件牌,笨拙地將證件牌向前拉去。
結果,她似乎忘記了證件的細繩還綁在脖子上,這麼一拉,反倒把自己給拉過去了,身子前傾,肩帶逐漸向下滑落。
一把未出鞘的武士刀阻止了接下來即將發生的少兒不宜畫面。
刀鞘頂在了安妮的肩上,將肩帶重歸原位,遮住了微泄的春光。
「謝謝謝。」安妮臉上微紅,連忙坐直了身子,手撫在精緻的鎖骨上,以免肩帶不小心再次滑落。
「不客氣。」林墨平和笑道。
「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這件衣服是上頭強硬要我穿上的他們說什麼也不讓我穿著正常的衣服過來」她語氣懦懦地開始道歉。
「嗯,不用過分自責,我相信你的解釋。」林墨一臉平靜地微笑。
「你真的願意相信我?」
安妮瞪大眼睛,如翡翠般翠綠的眼眸滿是驚喜的意味,根本沒有意料到自己竟然可以取得這位最近幾天風頭正盛的頂級傭兵的信任。
「對,我相信你。」林墨澹笑道:「最起碼現在是這樣。」
「太好了在接到採訪任務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這一次完蛋了啊,不好意思,我不該這樣懷著惡意揣測你的,我只是沒有意料到墨影先生你願意相信我,我只是,只是有點太高興了!」安妮喜極而泣,笑容純真無暇,忍不住伸手擦拭了一下淚水。
「有必要這麼高興嗎?」林墨露出一絲苦笑。
安妮揉了揉眼睛,眼角泛紅,微微低頭道:
「因為安妮以前在工作的時候,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犯下很多錯誤,很多事情都辦不好,經常被上司責罵欺負」
說到這,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雙手溫柔地撫在胸前,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自嘲地說道:
「但還好,安妮還有這副身材,有這副臉蛋,上司和老闆都喜歡調戲安妮,安妮也可以繼續留在公司里工作,這樣就有錢供養弟弟讀書,供養奶奶生活了雖然安妮不喜歡這樣。」
回想起曾經的一幕幕,她的內心也不由湧起苦楚的滋味。
明明知道現在的場合不適合說這些話,可面對溫柔待人的墨影先生,她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酸苦傾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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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有想到,在外界傳聞中殺人不眨眼,頭頂上億元懸賞的墨影先生,竟然也有如此溫和的一幕,就像是一名儒雅的心理醫生,願意耐心地傾聽他人的心聲。
「你的故事令人遺憾,女士。」林墨嘆息道。
「啊對不起,安妮不該這樣向你傾訴這些事的,我們還是繼續回到正題吧,對了,還請讓我再一次感謝你,墨影先生。」安妮微微低頭,向林墨鞠了一躬。
林墨擺了擺手,無所謂地笑道:
「不用這樣道謝,放輕鬆些,女士,隨便問點什麼吧,我可以儘量回答你的問題。」
「最起碼,現在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