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春泥臉頰微微紅了一下,輕聲道:「他是最近才看上我,今日出城也是不懷好心,所以避開了所有人的耳目,沒人知曉我跟他的關係。」
沈石緩緩點了點頭,沉吟片刻之後,又看了看有些狼狽外加悽慘的凌春泥一眼,猶豫了一下後,伸手去腰間摸了一下,卻是從如意袋中取出了一件長衫,然後丟給凌春泥,道:「你先穿著遮體罷。」
凌春泥連忙接過,只是手足動彈間繼續白膩豐腴又是不小心顯露出來,沈石轉過身走到一旁,只聽後頭衣裳嗦嗦聲,過了一會,才看到凌春泥走了過來。
這件衣服是沈石平日所穿的便服,如今他身量已然長大,這衣服穿在凌春泥身上便有些稍顯寬鬆,不過凌春泥本來也是個豐腴女子,所以雖然袖子下擺長些,但總的看去居然也不算太過彆扭,勉強也能算是合身。
而穿上了這件衣服,凌春泥走過來前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歸攏了一下紛亂髮絲,那誘人嬌媚的容色又是顯露出來幾分,而她看向沈石的目光似乎也比之前溫和了一些,似乎對沈石並不像大多數男人那般看著她就是眼中冒火的模樣而感到了一絲放心。
不過今日在這大風崖里連著受到驚嚇,凌春泥顯然有些心有餘悸,此刻看著天色不知不覺已是夕陽西沉,她帶了幾分小心,對沈石低聲道:「前輩,你……你現在要回城了嗎?」
沈石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在這大風崖繼續待下去看來也沒什麼意義了,收穫實在不大,小黑豬這傢伙真是靠不住,加上晚上郊外也比白日間危險不少,還是去流雲城中比較安全。
凌春泥偷偷看了他一眼,道:「那,我跟著你一起走,好吧?」
沈石看了她一眼,凌春泥微微咬唇,下意識地露出幾分帶著媚意的笑容,眼波似乎也有幾分朦朧的模樣,沈石搖了搖頭,邁步向前走去,同時口中道:「走吧。」
凌春泥怔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同時沒來由的心中忽然惱了一下,只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生氣什麼。
※※※
兩個人一前一後,順著山道一路下山,終於是離開了大風崖這片山脈,往流雲城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道行低微的緣故,凌春泥的行走速度明顯比沈石要慢上不少,經常走著走著,就落下了不少,每到這時沈石就不得不停下一會等她趕上來,而凌春泥看著天色漸黑,也是咬牙堅持著,並沒有多說什麼,這倒是讓沈石有些刮目相看,似乎這女子也並非全然是嬌生慣養只會靠男人享受的。
一路上兩人都是默不作聲,沈石是不想說話,凌春泥則是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看著沈石的臉色不敢多說,生怕沒來由地惡了這個年輕人,他徑直就將自己拋下,這荒郊野外將近黑夜的時候,誰也說不準會不會又有什麼妖獸或是比妖獸更兇殘的散修跑出來。
因為凌春泥的拖累,當他們遠遠望見流雲城的城牆的時候,天色已經差不多完全黑了下來,不過看著那座城池,兩個人還是都鬆了一口氣。
沈石心情好了些,看著在自己身旁辛苦咬牙趕路的凌春泥,便隨口道:「你平日都是在這流雲城裡修煉的散修嗎?」
凌春泥應了一聲,道:「是啊。」
沈石默然片刻,忽然道:「那你過往都是這樣,靠著那城裡的男人來賺靈晶的嗎?」
凌春泥的臉色變了變,只是或許是沈石今天救了她,又或許是這片黑沉沉寂靜的夜色里有幾分格外的安寧,她在沉默了一會後,臉上的嬌媚之色不知為何收了起來,淡淡地道:
「是,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因為除了這幅身子,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本錢?」
「哦……」沈石又沉默了下去,凌春泥攏了攏衣襟,似乎覺得夜色里有些涼意,只是當她轉頭看向沈石的時候,卻意外地沒有從這個年輕男子的臉上看到往日慣常看到的輕賤與鄙視。
那樣的表情,她過往看到了很多很多,甚至在一些垂涎她肉身獸慾勃發的男人眼中,她也曾看見過。
可是他卻只是哦了一聲,其他什麼表情也沒有,莫非這麼淡漠,也是輕視的一種麼?
她在心裡靜靜地這麼想著,然後帶了幾分自嘲,臉上重新浮現起了那熟悉而慣有的柔媚笑容。
夜色漸濃,這個行走在黑暗裡的女子忽然間似乎膽子也大了些,然後她看著沈石,突然笑著道:「前輩,要不……我跟著你罷,看你年紀也不大,正是精壯的時候,會不會有時候需要女人呢?我一定會侍候好你的,而且我其他什麼都不要,更不會想什麼名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要你平時給我一些靈晶就好了。」
沈石怔了一下,轉頭向她看來,凌春泥話說了一半,忽然間便有些悔意,只是話說出口,便收不回來,硬著頭皮說完了心裡也有些亂,再看到沈石的目光望向自己,心裡便是咯噔一下,但隨即咬了咬牙,卻是站直身子,還特意挺了挺胸。
夜色里,哪怕黑暗也似乎不能完全遮蓋她豐腴身子的誘惑。
沈石忽然笑了笑,然後道:「我很窮的,靈晶自己都不夠用,養不起你。」
凌春泥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但心裡卻是鬆了口氣,只是似乎又覺得有些沒勁。這話題似乎有些尷尬,兩人說完之後都沉默了下來,許久沒有再開口,只是一路向著流雲城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城下的時候,忽然凌春泥像是想到了什麼,向沈石看了一眼,道:
「前輩,如果你想要賺取靈晶的話,我倒是知道一條路子的。」
沈石腳步一頓,帶了幾分意外,轉頭看向凌春泥。
※※※
「哦,說來聽聽?」沈石看著她,平靜地道。
凌春泥倒是看起來有幾分猶豫,但過了一會還是開口道:「是這樣的,我聽說近日在海州東北邊高陵山中,有人發現了一座前代大墓,裡面有許多珍罕靈材陪葬,聽說還有古代殉葬的道法秘笈之類,許多修士都過去那邊探險尋寶了。」
沈石有些意外,想不到凌春泥說的居然是這麼一個消息,只是這等寶庫墓藏的消息,在鴻蒙大陸上不知道有多少,真真假假實在難以分清,有的確實是上古洞府珍寶滿庫,有的則是子虛烏有人云亦云的虛假消息,相比之下,還是後者占了多數。
類似的消息,在他小時候還在陰州西蘆城天一樓中的時候,就從那些在商鋪里來往的散修口中聽說了不知多少,所以當下也是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放在心上。
凌春泥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忍不住又道:「前輩,我知道這種事有許多當不得真,不過這一次我是聽候遠望跟我吹噓的時候說的,而且他還說,那個大墓年代久遠,占地闊大,裡面妖獸鬼物極多,很是兇險,雖然過去的修士眾多,但是未必便能真的找到些什麼,反倒是候家那邊似乎找到了什麼門路,似乎有一條捷徑可以直通大墓深處。」
沈石頓時動容,道:「候家?」但是隨即想了一下,卻又是搖頭,道,「不對,這種事肯定是極機密的,他哪裡會隨便對人亂說。」
凌春泥卻是撇了撇嘴,道:「我也不知候遠望究竟是從何得知的,但是他確實這麼說了,而且當時跟我說的時候還很是惱怒的樣子,因為這種擺明了有大機緣大造化的事,候家卻是不肯帶上他一起去。」
沈石若有所思,低聲道:「哦,是因為沒帶他過去麼……」
凌春泥顯然對那死鬼候遠望並沒有太多好感,此刻也是冷笑一聲,道:「他自己境界不過才是鍊氣高階,卻一直都是心比天高,平日裡就老是抱怨都是候家虧待了他,否則若是不惜一切代價栽培他,讓他拜入凌霄宗門下,他一定也不止是如今這般成就境界。」
沈石聽到那凌霄宗三字後,微微皺眉,但除此之外也沒更多的表示,凌春泥又道:「他說他最惱火的,就是這次候家密謀過去探寶,所去者一族精英盡出,其中便帶上了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候遠良,更有甚者,候家甚至願意帶上另一個這幾年才起來的旁支子弟候勝,也不肯帶他過去,所以他非常惱怒,在我面前發了好幾次的火都是為了這個。」
「旁支子弟?候勝?」沈石怔了一下,只覺得這名字頗為熟悉,過了片刻回過神來,想起了這不就是當年那個在拜仙岩上跟自己有過幾句衝突的小胖子麼?
沈石還依稀記的候勝還有個老爹名叫老候的,是在流雲城中南寶坊那裡擺地攤做買賣,當年還只有十二歲的沈石,就是無意中在老候的那個攤位上發現了一個有著七葉金葵花殘紋的罐子,幾次三番討價還價買了下來,這才發現了陰陽咒中的第一篇《清心咒》,所以才有了後來那許多事。
一時之間,往事仿佛漸漸都浮上心頭,從他眼前一幕幕掠過,直到高大的城門出現在眼前時,凌春泥在他身旁叫了他一聲,沈石才驚醒過來。
流雲城乃是繁華大城,與那些小鎮小城不同,便是夜深時分也常有人來人往,所以哪怕是在這黑夜時候,城門處仍然還會開著一處小門供人進出。兩人從那小門進了城,有了高大堅固的城牆在身後,頓時就讓人有了一種安心安全的感覺,都是鬆了口氣。
凌春泥看了沈石一眼,道:「那……前輩,我就先走了啊。」
沈石點了點頭,凌春泥猶豫了一下,又道:「前輩你救了我,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沈石笑了笑,道:「反正咱們也沒想著以後再見,就這樣罷。」
凌春泥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隨後轉身向這座大城深處走去,夜色的黑暗瀰漫在城池中每個角落,很快就將她那誘人的身影掩去。
而沈石則是站在城門邊,沉默佇立,目光炯炯,似在沉思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