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莊毅來說,他是別無選擇之下,也並無心貪墨伊萬諾夫當年留下的所謂財富,只想回到中國取回那個記事本交給馬克西姆,以換回自己妻兒的安全。
可對於馬克西姆而言,他卻由此認定莊毅早就知道了那個記事本里的秘密,他這次來,表面上像是為了帶著妻兒旅遊,實際上根本就是為了伊萬諾夫留下的財富。
否則,你一個剛剛被綁架了妻兒的外國遊客,不留在當地等候警方進一步的消息,以確認自己妻兒的死活,反而急急忙忙跑回國內算怎麼一回事?這不是典型要讓警方把思路往自己身上引麼?
而莊毅的引火燒身,毫無疑問也是在把火往馬克西姆身上引,甚至是往馬克西姆麾下整支僱傭軍身上引,這是馬克西姆絕對不能容忍的。
甚至於,當莊毅提出自己要回國取回那本記事本的時候,馬克西姆覺得這是莊毅對自己的一種威脅,他認為莊毅是在警告自己,畢竟俄羅斯警方並不知道綁架者是什麼人,但莊毅知道。馬克西姆認為莊毅的言下之意,是如果自己不放了莊毅的妻兒,他就會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態,將僱傭軍的一切告訴警方。
以僱傭軍的火力,當然不會懼怕伊爾庫茨克的警方,但那樣必然會最終引起俄羅斯軍方的行動。馬克西姆還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可以跟俄羅斯軍方抗衡,哪怕他相信自己可以帶著僱傭軍跑掉,可這麼多年經營的秘密基地,必將毀於一旦。
即便冷靜之後,馬克西姆認為莊毅威脅自己的可能性並不太大,可卻又和自己那一幫手下感受到了一種羞辱,他們認為,莊毅可能並不在乎自己妻兒的死活。
因為時間在不斷的流逝,警方顯然對尋找莊毅的妻兒束手無措,可莊毅卻始終不肯交出那本記事本。在這段時間裡,莊毅當然也明白自己暫時並不適合單獨回國,所以,他數次致電馬克西姆,要求馬克西姆放回他的妻兒,他也承諾自己回到國內之後,一定會立刻將那本記事本里的所有內容拍照傳給馬克西姆,並一再表示那個記事本里,所有的內容都只是伊萬諾夫對於他從前的家庭的懷念。
莊毅並不知道,那個記事本里,的確是藏有一條線索的,而那個線索,則直接指向一筆巨大的財富。
莊毅告訴程煜,那筆巨大的財富正是自己後來得到的那批鑽石,只是在當時事發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記事本的秘密,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些鑽石的存在。
而馬克西姆,卻是已經確定記事本里隱藏著關於鑽石的秘密,因為,伊萬諾夫將鑽石的線索分成了兩個部分,記事本里隱藏著的,是可以直接尋找鑽石的線索。而他臨死前,還交給馬克西姆一枚項鍊,項鍊吊墜上鑲嵌著一枚紅寶石,紅寶石和銀質底托之間,藏著一張極小的微型底片,馬克西姆把那張底片洗出來放大之後,才獲悉還有這麼一批價值不菲的鑽石。
而得到這批鑽石的線索,則是藏在伊萬諾夫交給莊毅的記事本里。
伊萬諾夫也在底片裡說明了,他並沒有告訴莊毅關於這一點,可是馬克西姆卻有理由相信,即便莊毅真的不知道記事本里藏著什麼,可時間還是會讓他逐漸發現記事本的秘密。
由於馬克西姆自己是偶然間發現項鍊吊墜里的秘密的,紅寶石的偶然脫落,才讓他發現了那張底片,他覺得,伊萬諾夫將鑽石的線索,也很可能只是簡單的藏在記事本的某個夾層當中。甚至,他清楚的記得莊毅手裡的記事本,是一本有著塑膠封套的記事本,而那個線索,很可能就是簡單的藏於塑膠封套里。
一旦塑膠封套破損,莊毅其實很容易得到那條線索。
對於龐大財富的獲取欲,讓馬克西姆早已瀕臨瘋狂,是以當莊毅表示他會把記事本里記載的所有文字都拍成照片發給自己,這讓馬克西姆感到了深深的羞辱。
僱傭軍的一名成員,對馬克西姆說:「你認為,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真的能讓莊毅放棄那麼大的一筆財富麼?他有了那筆錢之後,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讓那些女人排著隊給他生出一支足球隊。老大,我認為,我們最好的選擇,是直接把莊毅給綁來,靠這個女人和這個小男孩來要挾他,根本就沒有用。我一開始就是這麼對你建議的,可你卻還顧念當年的兄弟情,不想對莊毅直接下手。現在看來,他對你可沒有什麼兄弟感情吶,我估計,要不是那批鑽石他還沒有真正得手,只怕這個時候他已經離開俄羅斯了。」
馬克西姆深深沉吟,道:「你認為他還沒有得到那批鑽石?」
那人撓了撓頭,說:「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已經得手了,只是暫時還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把那批鑽石弄出俄羅斯。俄羅斯海關也不可能讓他如此輕易的帶走那些鑽石。」
對此,馬克西姆深以為然。
而也就正在此時,他發現,他聯繫不上莊毅了。
馬克西姆並不知道,莊毅是因為簽證即將到期,而俄羅斯警方顯然半點線索都沒有,大使館方面建議莊毅先行回國,他們會督促俄羅斯警方繼續偵察此案。
無奈之下,莊毅只得同意,他試圖再一次的聯繫馬克西姆,可馬克西姆卻並沒能接到他這個電話。
當時,莊毅想的還是比較簡單,他決心先行回國,拿到記事本之後再跟馬克西姆進行聯繫,然後把記事本里的一切都告訴對方。他相信,或許這樣,馬克西姆還是會放過他的妻兒的。
可莊毅不明白的是,自己回到國內之後,竟然再也聯繫不上馬克西姆了,之前馬克西姆留給他的那個電話號碼,已經徹底打不通了。
他當然不了解,馬克西姆嘗試聯繫莊毅未果(其實是因為莊毅當時正坐在回國的飛機上,手機關機了)之後,又派人去伊爾庫茨克城裡查了一下,他發現莊毅竟然離開了俄羅斯。這就讓他更加確信,莊毅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妻兒的死活,憤怒之下,他殺了莊毅的妻子,但就在他準備開槍將莊毅的兒子也幹掉的時候,他的一名手下攔住了他。
擔心秘密基地會因此暴露的馬克西姆,直接扔掉了當初跟莊毅聯繫的那支手機,並且用儘可能短的時間,在雅布洛諾夫山脈之中,尋找了另一個合適作為僱傭軍基地的山谷,將整支僱傭軍遷移了過去。
他們雙方都並不知道,在一系列的陰差陽錯下,他們就此失聯。
莊毅直到今天都還不知道自己妻兒的死活,馬克西姆當初幹掉他的妻子之後,拋屍荒野,俄羅斯群山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人能夠發現這樣一具女屍。
而馬克西姆也並不知道,莊毅直到之後足有一年多的時間,才從妻兒失蹤或者死亡的悲痛中慢慢穩定了情緒,這才想起了那個記事本,從中找到了關於那批鑽石的秘密。
並且,又過了大概兩年左右,莊毅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又去了一趟俄羅斯,並且最終得到了那批鑽石。
只是,也正如馬克西姆及其手下所想的那樣,莊毅沒有能力將這批鑽石帶回中國,他只是將那批鑽石藏在了貝加爾湖畔的某個地方。
莊毅說:「找到鑽石之後,我才知道馬克西姆為什麼會如此喪心病狂,這批鑽石,不管是用於繼續養他那支僱傭軍,還是用於解散之後給所有人發放安家費,都綽綽有餘。因為一直都沒有我妻兒的消息,我並不確定馬克西姆到底有沒有殺死他們,我還懷有一絲最後的希望。所以,我帶著鑽石去了當年我們的那個基地,可是,那裡早已物是人非,一片破敗。也許是馬克西姆真的解散了那支僱傭軍,也許,是他帶著那些人換了一個地方。」
「如果馬克西姆解散了僱傭軍,他一定也是會隱姓埋名,乃至為自己做一個假身份的吧?你應該明白,暗網雖然很強大,但也沒說能強大到在歐洲乃至全球範圍內幫你尋找一個刻意隱姓埋名的亡命之徒的程度。」
莊毅沉重的點了點頭,說:「我當然明白,所以我並沒有這樣的奢望。我當年去雅布洛諾夫山脈的基地尋找他們的時候,我真的是以為馬克西姆解散了僱傭軍的。但我也存有最後一丁點兒的期望……程少,您應該能理解我這種希望有一根救命稻草的心理吧?」
程煜微微頷首,喝了口酒,表示理解。
「所以,雖然我知道很可能是徒勞,但我還是依照當年我們那支隊伍的風格和習慣,以及大致的活動範圍,在這些年裡不斷的查看俄羅斯境內發生的大大小小的有關武裝衝突的新聞。當然,這些新聞很大部分都無法在正常的媒體上查到,可好在現在網絡和私人媒體足夠的發達,只要你足夠有心,總還是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的。」
關於這一點,程煜也表示贊同,大數據時代,即便是個人的活動,只要足夠的有心,往往也無所遁形,更何況是一支二百餘人的僱傭軍團?
「我最終,還是找到了馬克西姆的痕跡,雖然並不確定他如今的基地在哪,可我卻能確定,他並沒有解散僱傭軍,而是帶著那些人渡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如今也算是歐洲地下世界頗有些名氣的隊伍了。並且,據我所知,他這支隊伍的規模,頗為可觀。只可惜,我嘗試過接觸了一些歐洲的僱傭軍,可不管我的價格出到怎樣,對方一聽說是要去幹掉馬克西姆的僱傭軍,無一例外的都選擇了放棄。我唯一的希望,就只是在暗網了。」
「你是怎麼知道暗網的?不全是因為你那位客人的吹噓吧?」程煜問道,這個問題,他絕不相信有人會聽信一個醉酒的客人的胡吹海侃。
「其實就是在我接觸歐洲一些僱傭軍的時候他們給我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