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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爾南多伯爵依舊穿著那身看著就覺得很熱的歐洲宮廷禮服,雪白的臉上剛擦過粉和口紅,帽子上插著不知道是什麼鳥的大羽毛,挺著胸脯好似一隻鬥雞一般的領著一眾隨從走了過來。墨子閣 www.mozige.com
姜田看著那張欠揍的臉強忍著給他一拳的衝動,如果不是接到報告,他都快忘了這傢伙。不過上次見面他還是個男爵,這次就變成了伯爵,可見這傢伙在西班牙混的還不錯。
「礙親愛的姜,我的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離著還很遠,費爾南多就張開雙臂露出誇張的表情,好像要擁抱前方的姜田,那做作的樣子簡直令人作嘔:「如果不是有王命在身,我真想和你徹夜長談」
順便說一句,剛才那些話他都是用中文來表達的,除了發音有點怪異之外,意思還是能聽懂的,所以不只是姜田,跟在後面的劉寶鎧也有些詫異,要不是臨近中秋,真太子和假太子已經回京,否則張環那個好奇寶寶肯定要研究一下這個老外的國學根底。
結果,說了兩句中文之後,這傢伙又換成了西班牙語,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之後,旁邊那個中國翻譯忍者便秘般的表情走上前來,先是朝著姜田等人作揖行禮,然後翻譯起來。
簡短截說,就是費爾南多爵士成功的東方之行,不僅給困頓的西班牙王室帶來了新的財源,還帶回去了天花以及鼠疫的防控知識,其功績簡直可以和當年的哥倫布相提並論,所以當時就獲得了新的爵位和封地,並且成了整個歐洲貴族圈子裡的名人。連帶著他帶回去的真正意義上的中國風,都讓整個歐洲的上流社會陶醉。
忍著嘔吐的欲望,姜田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傢伙在自己的面前有什麼好顯擺的。但既然人家有正經的政治任務,他也不好表露出自己的厭惡之情:「許久不見了伯爵先生,有一年多了吧?你忠實的僕人加西亞怎麼沒有一起跟來?」
「您說他呀」伯爵先生有點一言難盡的樣子:「事實上最近他可是歐洲的風雲人物了,就是我想見他一面,都有些困難。」
聽了翻譯的解釋才知道,加西亞雖然不是什麼顯赫的貴族,但好歹也算是騎士階級,這次因為從中國採購了大量的武器,作為最了解新武器性能和戰法的他就被派去和法國人作戰,這一打可不得了,不僅挽救了西班牙在戰場上的頹勢,還漂亮的贏了幾場,現在正跟得到了荷蘭資助的法軍對峙,當然沒時間跑到萬里之外的中國來。
姜田暗中思忖著,感覺這個影響有點大了,很可能導致以前設想的戰略出現偏差,畢竟這麼遙遠的距離,除非有個能統領全局的人在歐洲坐鎮,恐怕自己這邊無論怎麼計劃都趕不上變化快。
費爾南多不知道姜田在想什麼,他順著姜田的問話說:「說起加西亞,很多貴族對於他能掌握那麼多的中式武器感到嫉妒,所以這次也委託我購買更多的軍火。」
思緒被拉回來的姜田微笑著回答到:「這件事好辦,當然這也是在你向我國陛下獻上國書之後再說。」
姜田的笑雖然看上去人畜無害,但是費爾南多還是覺得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他不知道以前買的那些東西讓對方賺了多少錢,但他很清楚自己這邊恐怕又要讓人痛宰一頓了,不過好在買武器的錢不用自己出。
於是,來自西班牙的費爾南多伯爵被「八百里加急」快遞到了北京,因為防疫的原因,他及身邊的幾個隨從幾乎全程是半隔離的狀態,他卻還以為自己爵位提升了,所以招待規格上了個檔次,連中國政府派來的僕人都不敢湊到跟前了,除了金鑾殿上的皇帝依舊高高在上的離他很遠之外,整個過程他感覺還不錯。
其實之所以破例讓他前往北京,不僅是他外交使節的身份,同時他的船上還有很多當初一起出訪歐洲的中方人員,這其中有不少都是傳染病方面的醫生,有他們作保,姜田知道費爾南多沒帶著鼠疫、天花、瘧疾、登革熱之類的烈性傳染病,但是沒有這類疾病他也不是很健康,傳染病還是有的,只是這個病的名字叫梅毒
「也就是說,這傢伙之所以從歐洲貴族的溫柔鄉里跑過來,也有尋求治病方法的原因?」姜田前腳送走了這尊瘟神,後腳就召見了隨船回來的中國醫生。
「是的1這位醫生沉重的點了點頭:「大人雖然在出訪之時就已經知會我等,然身處那化外蠻夷之地,下官才切身體會到什麼叫行屍走肉禽獸匪類」
隨著這位醫生咬牙切齒、聲淚俱下的展開控訴,姜田皺著眉頭,劉寶鎧則目瞪口呆的聽他講述整個使節團的歐洲見聞,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劉色狼這個吃瓜群眾都被雷的外焦里嫩。
公平的說,他們作為帶著先進醫療知識登陸,並且還身具東方大國部分外交考察任務的使團,即便是個非正式的官方考察團,他們所能得到的待遇也是全歐洲最好的,哪怕哈布斯堡家族和法國打得頭破血流,通過荷蘭人知道了這群人存在的法國、英國等敵對國家,也通過上層通道發出了訪問邀請,這也是此次考察團沒能全部返回的原因。
但是這個世界就怕這兩個字,此時的歐洲實在是奇葩的很,雖然已經到達文藝復興的巔峰,過不了多久將會掀起影響整個歐洲的啟蒙運動,可是同時期的中國,即便是歷史上的滿清時期,其文明程度也是遠超歐洲的,否則啟蒙運動中那些先驅也不會如此的精中。
別的不說,僅僅是城市污水排放與垃圾處理這一項,就是這個時代的頂尖存在,我們的這些出訪的醫生們驚訝的發現,歐洲不僅是貧民沒有良好的衛生習慣,隨地大小便之類的也就不提了,竟然連貴族都是一派茹毛飲血、寡廉鮮恥、隨地便溺說他們沐猴而冠都算是輕的!
聽著他的講述,劉寶鎧深刻的體會到了為何自己的祖先行商到了中原,就再也不回去了,也明白了文人口中為什麼總是對化外蠻夷如此鄙視。他原先因為自己色目人的身份,對那些文人的形容詞多少還有些不滿,可現在來看,自己當初被老爹阻止沒能前往海外,簡直是一件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了。
「那西班牙的國王不僅望之不似人君,因近親相婚而顯得病懨懨的,並且時有荒唐之舉,他在自己的宮殿裡任意排泄也就算了,竟然連死去王妃都不安葬,而是經常開棺攜屍而眠」
劉色狼感覺自己的舌根發酸,胃部有些翻湧,好懸沒有嘔吐出來,姜田因為早就知道這些爛事,反倒是還能堅持聽下去。這讓那個醫生好生敬佩,自己當初在看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可是連膽汁都吐出來了,這次為了爭奪回國的名額大家是「各顯神通」,若不是自己文筆出眾,身兼記錄見聞的重要職責,恐怕現在還身處骯髒惡臭的歐羅巴呢。
聽他匯報的差不多了,姜田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了朝廷,辛苦你們了回頭你將見聞整理成冊,以及航行回國的路線時間一併上報,所有考察的人員朝廷一定會不吝封賞的。」
等這位醫生走了,姜田和劉寶鎧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瞅了半天,好半晌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姜田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中國古代對出海尋找歐羅巴興趣缺缺。土地貧瘠、民眾愚昧、各種爛仗不斷還篤信宗教並且打著宗教的旗號各種養蠱,任誰都不會對這種地方有興趣,可也正是這種不屑,讓歐洲有了追上中華文明的機會。
這就像龜兔賽跑一樣,中國這隻兔子半路上睡著了,被人超越也就不奇怪了,但如果就此認為烏龜比兔子跑得快,並且還大肆宣揚,那麼這種人不是壞就是蠢。
壓抑了許久,劉寶鎧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下似得打了個寒顫:「同姓不婚啊!三千年前咱就知道的規矩,怎麼這幫子野人還能做出爺爺取孫女的事情來1
姜田撇撇嘴:「人家認為貴族要保證血統的高貴,不能讓下等人的髒血污染了自己,其實不止他們,咱們隔壁的日本天皇家族也是這個德行。要不怎麼養出這麼多的弱智和病人。」
劉寶鎧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說到中華文明的時候,很自覺的將自己劃入到了中華當中去,不僅他覺得這順理成章,就是姜田這個穿越者也覺得理所當然。就算他是個虔誠的教徒,可也一樣受到中國世俗習慣與法律的約束,並且認為這些規矩很合理並加以遵守,比如這同姓不婚,比如這改女性割禮為男性割禮,再比如就算別人的信仰和自己不同,也不能指責對方為異教徒並且喊打喊殺。
這些在中國人眼中很正常的道理是社會公認的規範,誰觸犯了必然會遭到別人的斥責甚至是討伐。可這些在西邊那些國家中卻不存在。
「我們中華也不是完美無缺的」姜田想了想對劉寶鎧說:「歐洲女人為了美可以將腰勒斷,咱這不也有人為了變態的理由將女人的腳弄畸形嘛說起來我們也不要過分自大,要以這些蠻夷為鑑,時刻警醒自己不要走上歧途。」
有人說西方文明是偽裝成文明的國家,沐猴而冠這個詞形容的很正確。而中華文明是偽裝成國家的文明,無論皇帝誰來做,國家文明的內核都不曾改變。這話有一定道理,但姜田認為中華文明的內核其實一直都在變,只是變化的幅度因為文明進化的原因而逐漸平穩趨同,每次改朝換代都是在吸取了前朝的教訓之後進行改良,不過也有改失敗的。所以中華文明真正的內核其實是變化本身,只要是適應生產力與社會關係的,都能被加進文明當中去。
這種自我糾正的能力直到滿清出現了問題,那些受滿族思想薰陶的儒生們,寧可抱殘守缺也不思進取,這是因為滿清天生害怕這種變化,他們擔心自己這個偶然因為幸運當上了班長的學渣,適應不了考試規則的變化而被淘汰,所以帶領著一幫被自己威逼利誘的同學抵制學校的教改方案,殊不知這個學校又不是只有你這一個班級。
好在經過了一番激烈的「班內選舉」,新的學霸掌握了班長的大權,對內整頓班務,對外團結排名墊底的班級守望相助,最終在年紀排名上坐二望一追上了別人。姜田曾聽張韜感慨過,自己老家執政黨的目標是什麼?黨章上只有言簡意賅的兩個字:最終!
什麼叫最終?真是字字珠璣卻又大智若愚,只要能
到達目標,我們就要奮鬥不止。什麼是最終的目標?是偉大復興?是全民小康?還是解放全人類?都是,但又不全是,只有隨著生產力的發展,社會結構的改變,調整我們的最終目標並為了這個目標而奮鬥!
所以生命不息戰鬥不止,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還是其樂無窮。中國歷史上的那些大一統朝代,如果放棄了這種奮鬥的精神,都會由盛轉衰並逐漸滅亡。現在的姜田就在考慮著這個問題,如何能讓這個革命並不徹底中華朝不再陷入前人的陷阱。
姜田思考了很長時間,以至於在主持第一次公務員考試的時候依舊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就乾脆將論述題改為了淺論前明中興治策之得失。
這是一道超綱題,對於很多以前只是個書吏的考生來說,他們很少會思考這麼大的題目,這都是那些老爺們才會去想的事情。許多人在看到這道題之後,才徹底醒悟這公務員考試並不是簡單的改良科舉,當真是要在社會上選出賢良。
做為一個備考的考生,林逸不用自己侍候土地,節省了大量時間複習,所以他輕鬆的在六月底考取了秀才身份,等於是有了一個小學文憑,他還沒來得及感慨自己終於也是秀才公了,便被好友江為清拉著進行公務員考試複習。此時的他看著這道題目一時間思緒萬千,明明能洋洋灑灑一舒心中塊壘,可又不知道該如何寫下第一個字。
在前明的時候,那些半桶水的秀才們,是最喜歡湊在一起針砭時弊指摘朝政得失的。一個個慷慨激昂就好像自己是隆中的諸葛亮一樣,未出茅廬便知三分天下,至於為什麼考不中舉人、進士入朝為官?那是朝中奸佞當道容不得自己這種「治世能臣」出山
現在姜田給了這麼一個機會,於是很多早就有秀才功名考生不由得喜形於色,奮筆疾書一展平生所學。姜田做為主考官,掃視著考場上眾人的神情,心中卻想著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解答他這個疑問。
這間考場是在一個大校場上舉辦的,之所以沒有啟用以前的考場,主要是因為來參考的人太多,這其中很多都是當初的小吏,再者為了彰顯新朝新氣象,採取這種露天透明的考試,更能讓一些試圖作弊的人無從下手。考慮到日照雨淋的問題,每張書桌旁還有一柄巨大的油紙桑
這傘是一個商號贊助的,所以姜田特許他們在考場外圍做廣告,許多來看熱鬧的人圍在校場周圍,都對姜大人這種見縫插針的商業頭腦搖頭嘆息,甚至有不少還在觀望沒有參考的學子暗中斥責他有辱斯文。不過姜田也沒打算讓他們置身事外。每科考完之後都會公布考試試卷,所以擠在攤位前求購試卷的人也是他們居多。
巡視了一圈的姜田走到考場範圍外的一個草棚里喝口茶,在這裡一樣能看見不遠處的考場,然後就見到費爾南多那張欠揍的塗滿白粉的臉貼了過來:「一次考試竟然都能掙錢,您果然是經商的天才1
姜田沒看他,依舊盯著遠處的考生們:「我聽說貴國的官員都是由貴族們擔任,不太理解這種考試也是情有可原,要知道我們這邊還有專門靠考試經濟來賺錢的人呢1
「哦?」費爾南多琢麼著翻譯的話:「既然考試是為了選拔官員,那靠考試掙錢不還是比誰的錢多嗎?」
翻譯和姜田都有點哭笑不得,這傢伙的腦迴路怎麼總在貪污腐敗這上邊打轉,所以姜田就和翻譯商量著怎麼給這傢伙普及一下科舉的知識。要說最早賣教輔材料和開設補習班的都是明朝,這不僅是中國第一還是世界紀錄。可說是開創了後世考生深惡痛絕的一個行業。
總算是解釋明白了什麼叫補習班之後,姜田不打算在這個話題上深聊:「京中傳來外交部公文,讓我負責與你的商業談判,閣下可有具體的採購意向?」
費爾南多對於回天津找姜田談判並不吃驚,他一直都認為這個年輕的官員和中華的皇帝關係匪淺,這在他們歐洲也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他遞交國書之後只休息了一個晚上就動身趕回天津,卻沒想到姜田竟然已經知道了他的來意。
「貴國皇帝的奴僕真的很敬業,竟然在晚上飛奔送信,我的手下要是有這樣忠誠能幹的傢伙,我一定會賞賜他一個金幣的。」有鑑於歐洲糟糕的通信水平,費爾南多由衷的感慨。
「僕人?」姜田皺著眉頭想了想,然後就發現了這傢伙誤會了什麼:「給我送信的不是僕人,而是郵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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