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從長計議,其實就能用一句話概括:天皇沒銀子!不用仔細去想都能想明白,如果天皇手中有座銀山,又怎麼會窮的跑中國來裝孫子。只是這個說法日本人未必愛聽。姜田本來以為靠著日本商人,能夠通過貿易手段獲得日本白銀,可是德川家也不是傻子,馬上就宣布了日本國內的銀礦收歸國家管理,其實也就是歸他德川幕府管理,那麼今後能夠用粗銀換取精美銀幣的人就只剩下了德川家的商人。
其實吧究竟是誰來換取銀幣都不要緊,最重要的是銀子能流入中原,而用極高的價格給他們銀幣。因為採用了衝壓工藝,所以批量生產之下銀幣的成本極低,就算含銀量大幅增長,可是銀幣本身的購買力還是超過了等重的白銀,再加上收取了二成的火耗,說白了每給日本人製造一萬兩的銀幣,咱們就賺取了兩千兩的利潤,刨掉人工與機器的磨損費用,只要開工滿負荷運轉一年,別說是再賺回一個鑄幣廠,就是國庫都會為此而受益無窮。
&然這樣……」姜田沉吟了一下,他知道日本的實際情況比這還糟糕,所幸他還有備用的方案:「若是沒有銀子,那便運來一些商品我們折價給你們銀幣不就好了。」
藤原覺得也只有如此了,不是他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而是真的無計可施。德川幕府已經將京城的陸地通道控制住了,一般的商人已經很難通過,而且海上也是糾紛不斷,德川家的水軍總是不停的朝商船找茬,這種情況下如何能得到白銀然後再運往中國?如果是讓中國的商人運送貨物到日本,然後換取白銀再回國,就等於將鑄幣的火耗強加在了中國商人的頭上,這不符合姜田原先的期望。
藤原猶豫著說到:「可是,我們沒有多少東西能讓天朝看中啊!」
對於這個問題姜田倒是想的很明白:「糧食!人口!以及各種礦石,這些都是我們需要的東西,如果你們能拉來一船的人,我們可以按人頭結算,如果是糧食,咱們就按照每一石一元五角銀幣計算。」
現在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國內尤其是北方的存糧不多,一元五角看似是合過去的一兩五銀子,其實由於姜田已經賺取了大量的火耗,所以吃點虧無所謂,關鍵是如果能就近從日本補充大米,就可以拉平國內的糧價,使得北方的自耕農無奈的轉向種植新型高產作物,而南方的大地主們,如果失去了北方這個重點糧食銷售市場,也會使得他們的貯藏壓力加大,被迫拋售糧食來緩解庫存,糧價的下跌將會導致南方自耕農破產加劇,如果有政府指導他們可以選擇向北獲得更大的免稅土地,也可以轉向城鎮加入那些即將出現的工廠。只需要十幾年的持續糧價低迷,用不著國家打擊,那些地方上的豪門大戶都會被削弱到無以為繼的地步,到時候他們手中的土地越多,就越是虛弱。等攤丁入畝徹底推廣之後,他們就只剩下哭的份了。這些事情姜田當然不會讓日本人知道,可是咱也不能顯得很積極,必要的時候還要表現出一點不耐煩,所以姜田此刻的表情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端著茶盞輕輕喝了一小口:「其實我們和誰做生意都無所謂,如果貴國的天皇陛下如此為難,我看還是直接找德川家商量一下吧。」
藤原一聽就著急了,找誰也不能找德川家啊,別說是天皇等米下鍋呢,就是他自己也要靠著欺上瞞下掙那兩分的利潤:「德川家之所以如此不通事理,主要還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天朝的強大,所以我看您未必能和他們講道理,不如還是由我們去談,總之一定會給天朝一個交代!可是咱們這私下的協議還是不要讓外人知道的好。」
姜田眉毛一挑,知道這是對方的緩兵之計,但是說的也不無道理:「那依著藤原大人的看法,又該當如何?」
藤原想了想然後一咬牙說到:「德川無非是怕中原的武器流入日本對他不利,那不如就由他們控制鐵器貿易,咱們用別的辦法來交換武器。」
這鐵器貿易都被人掌握了,你還有什麼辦法?姜田沒等他說明自己就猜個大概,說起來無非就是走私二字。德川家在日本陸地上貌似強大,但那也只是一種虛弱的強大而已,真的要是逼得天怒人怨滿日本一半的大名集合起來造反,他就沒有活路了。而且海上的實力也無法保證能封鎖所有的日本港口,一艘雞肋一樣的安宅丸大倒是很大,可是依然要用船槳划動,這對於戰艦來說絕對算是無用的東西。也就是欺負一下其他大名的小漁船還有點用,對付緩慢的福船可能都追不上,若是再偽裝成海盜,絕對能把小日本的沿海海軍給滅了。與幻想著如何欺負德川的姜田不同,藤原倒是給出了一個非暴力不合作的辦法,德川家不是對出入日本的商船看管甚嚴嗎?那麼我們就將貨物轉道運往琉球,剩下的事情讓島津家搞定!畢竟作為九州第一強藩,他們還是有點手段的。
這個方案一提出來,姜田就直皺眉頭,要知道那可是正經的中華屬國,後世為了這串島嶼沒少鬧么蛾子,從地圖上看,如果琉球群島加上台灣島被敵人控制,那麼就是遏制中國前進的橋頭堡,但是如果反過來看,這些地方被咱們自己控制,那麼就是護衛本土的一串保護傘,所以說琉球與台灣是早晚要收回來的,而張韜之所以放著鄭森去台灣,可能就是考慮到此時沒有足夠的國力來開發那麼大的島嶼,還不如讓鄭家自己折騰去。反正他的父親和族人都在大陸,看你敢不敢把事情做絕。
眼見姜田面色不虞,藤原也想到了其中的關竅:「姜大人可是為了琉球王的事情煩惱?」
&是!」姜田也不瞞著直接就說了出來:「去年琉球國曾遣使朝賀,私下裡說了你們那個薩摩藩霸占王宮的事情,所以陛下便派人詳加調查。若不是我私下裡說了你們天皇根本管不了那些傲慢的大名,否則絕不會同意和你們簽訂國書。」
這話基本上是瞎編的,但是藤原不知道啊,也就只能更加看重姜田在自己這邊的地位:「如此說來,下官還要多謝大人的美言。不過這島津家也知道自己所作所為有些不合時宜,但那時還是前明,並沒有和本朝作對的意思,他們也曾拖在下前來說項,若是能私下裡准許經停琉球貿易,便即刻退出琉球皇宮,不敢騷擾上國的屬邦。」
這鬼子真該死,說了半天還要給了好處才肯名義上交還琉球主權,若不是德川家光活著的時候對他們欺壓太甚,估計就這不平等的條約都沒有,反正他們算準了中國沒工夫去幫遠在幾百里之外的小島。於是姜田並不答應,而是說要上報皇帝才能有準信。事後這倆人又對糧食、人口和鋼鐵等主要大宗交易品的定價進行了協商,並且說明如果漲價要提前一個月互相通氣。結算貨幣以標準銀幣為單位。於是這份被掩蓋了兩百年的走私口頭協議就達成了,世界上普遍認同這是姜田陷害並控制日本的主要證據,而日本人則堅持認為這是帶給日本民主自由的福音,是日本倒幕運動的奠基石!
送走了小鬼子,姜田再次走進教室,正好看見張環正鬱悶的教趙直認字,因為年齡偏大而且心不在焉,所以就是《三字經》他現在都認不全。原本吳遠打算替太子分憂,可是張環卻認為自己攬下了教導師兄識字的重任,自然就該由自己完成這個任務,所以謝絕了其他人好意的幫忙,只是沒教幾天他就發現自己的這個包袱稍微有點大。看姜田進屋了,本來還有點嘈雜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而插班生趙直則如蒙大赦般的跑了。第一節課已經過去了一半的時間,眼看著今天的教學又完不成了,所以姜田隨便的翻翻書,然後就扔下了課本。
&天我要進宮面聖,你們自習也行回家也成,不過提前說好了,要是讓我再聽見你們誰徘徊於周邊的青樓楚館,可別怪我罰你們。」
底下的學生們一陣鬨笑,這件事說來挺簡單的,因為此處地理位置有點特殊,所以一些年歲偏大的少爺羔子們,難免會流連於周圍的花街柳巷。本來姜田也不打算管他們,畢竟在這個時代屬於正常現象。可是後來出了一件事情,那天放學之後到了晚飯時間,姜田剛剛端起飯碗就有人前來報信,說是他的兩個學生在附近的一家妓院中與人鬥毆,這會正打的熱鬧呢!趕緊趕到妓院一看可不是嗎,圍觀的人還真不少,幾個鮮衣怒馬的年輕人扭打成一團,也是仗著他的學生練過體育,所以打起來還不算太吃虧,但是這也夠難看的了,所以姜田只要吩咐妓院的龜奴們趕緊將這幾個人拉開,有了姜田的命令,看熱鬧的人才敢真的下手勸架,否則這些人他們可惹不起。
知道姜田在此,尤其是知道人家是從一品的朝廷命官,火氣再大的小子也不敢放肆。詢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兩撥人為了一個當紅的姑娘而爭風吃醋,為了壓過對方,自己這倆不爭氣的蠢貨就抬出了姜田,宣稱自己是天子的師侄,並且深受老師賞識。那妓女一聽,知道姜田素來以音樂見長,只是深居簡出的從不來這些風月場所,便存了討好的心思,萬一能說動他們將自己的老師請來,萬一討得對方歡心留下一兩首曲子,那自己這身價豈不是在京城之中力壓群芳?另外一撥人眼見著美人傾向於對方,除了心生怒氣之外自然嘴裡也是不乾不淨的辱罵起姜田,反正他姜牧華的名字在傳統儒林之中也算是人人喊打了,對方罵起來自然理直氣壯,於是一來二去就打成了一團!姜田的處理方法很簡單,雙方負責賠償妓院的損失,自己的學生要回去寫一份深刻的檢討書,而對面的那幾個雖然不敢當面出言不遜,但至少在心裡是不服氣的,而後姜田很和氣的跟他們說,科學代替儒學以勢不可擋,他們若是不服大可去找皇帝理論,若是能說服皇帝收回成命重新尊崇儒學,也算是他們的功德無量。
笑話,誰敢真的上書說這種事情?就算全天下的士子都在心中牴觸地位的驟然降低,可也不敢製造什麼學生運動。因為這個皇帝可不是明朝那種要名聲的草包,真動起手來絕對不含糊,你敢逼宮諫言他就敢發配你全族。你私底下罵他,人家皮糙肉厚全當耳旁風,你搞不合作的罷學罷考,那算是正中下懷了,反正都想馬上就廢掉科考,正好他不用你了,軍中有的是人手充任地方。千百年來文人對付朝廷的那一套全都沒用,現在還只不過是讓你納稅和干點活,真要玩狠的,這些個只會動嘴皮子的書生們,怎麼可能是對手。所以到目前為止天下的儒林只停留在發牢騷的地步,也許沒事了還編排一些劇本含沙射影的罵皇帝是昏君,可這又能怎麼樣呢,只要社會發展下去,世人就會發現他們究竟有多可笑,所以到現在為止對於這種嘴炮,無論是姜田還是張韜都一笑置之。
當然這不是事情的全部,事後那家妓院的老鴇子極盡諂媚的要留下姜田,說是自己沒能照顧好他的學生深表歉意,並且要讓自家最好的姑娘出來服侍。家裡的美人已經夠多的了,姜田自然不敢接受人家的好意,於是隨口胡謅了一句:生怕情多累美人,便逃之夭夭了。可沒成想就這麼一句還傳遍了北京城的娛樂界,有點才情的無不感嘆,自從東林和復社變成誤國誤民的敗類之後,時下也就他姜田有資格也敢說這句話。
安排好自己的學生,他姜大人匆匆換上官衣,然後風風火火的殺向紫禁城。別說侍衛們不知道內情,就算知道了也會感到奇怪。這姜大人難道一點擔當都沒有,無非就是幾個倭人占了琉球,至於如此大驚小怪嗎?一點官威體統都沒有也就算了,怎麼還事事都要找皇帝商量?
其實這也不怪他們,歷史上除了少數一些雄才大略的帝王之外,大多數時間裡藩屬國對於中原的意義也僅僅是面子上好看而已。只要周邊的小國前來朝覲,那麼就能顯示出自己的治下太平無事萬邦來朝,寫到史書上也是很有光彩的事情。至於這些國家是不是真的臣服,或者是不是受到了欺負,只要你不到我這裡一哭二鬧三上吊,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算了。中原朝廷尤其是明朝永樂帝以後,在外交方面很有孤立主義的風格,唯獨小日本的那個猴子關白把事情做絕,惹的萬曆皇帝發兵和他死磕。可是姜田走到御書房門口,才發現這裡有點擁擠,新成立的部門太多了,部長這一級的官員從以前的六個變成了十幾個,這還不算那些副部級和司局級的。而且這些衙門都剛剛成立,無法做到獨立運轉,許多職責不明的事情也都要前來請示匯報,這就導致了御書房門口排隊等著覲見的情況。
正在維持秩序的喜子一見是姜田來了,趕緊小跑過來面帶微笑的施了一禮:「奴婢見過大人,不知道您今天可是有些急事?」
&確是有些事情,只是不知陛下何時才有空閒?」
喜子看看排在前邊的那些個大人們,只能搖搖頭:「奴婢也說不好,若是問對的時間長了,幾個時辰怕也不奇怪。」
這時不少人都在打量姜田,他這傢伙按職位來說最多是副部長,可人家的鬥牛服實在是扎眼,而且以前也出過皇帝優先接見的例子,所以看向他的眼神多少有點羨慕嫉妒恨,你說你這個平時總跟工匠為伍的傢伙難道還有什麼軍國大事要稟報不成?其實他們不知道,若是沒有姜田這番折騰,張韜怎麼會下定決心提前發動改革?若是沒有提前改革,又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提拔為高級官員?
瞧著姜田蹙起眉頭有點著急,喜子小聲的湊過來說到:「大人莫急,小的替您想想辦法?」
姜田自然知道潛規則的重要性,所以很是感慨這人治的頑固性:「如此就有勞公公了,聽說令弟前幾日做工砸傷了腿,不如去城外皇莊的作坊幫個閒,工錢照力工的數額,也好過給無良的掌柜使喚。」
若不是周圍還有別人,而且也不能大聲喧譁,喜子差點感激的給姜田跪下。他們這些太監早就沒有了前朝的權勢,自己唯一的親弟弟也靠賣力氣貼補家用,就這還受了傷,若不是他有些積蓄說不定就要落下殘疾,如果姜田真的將他放到皇莊的作坊里,別說工錢比從前多了許多,就是照顧起來也好說的上話。怎麼都是看著聖賢書長大的,這姜田才是個秀才卻如此體貼下人,那些個進士出身的大人們卻一個個沒人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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