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君安與簡潯都對古氏的跋扈囂張和簡君平的前倨後恭,或者說是不要臉嘆為觀止。
到底是自己的親弟弟,聽得簡君平竟受了這樣的恥辱,簡君安痛恨羞恥於弟弟的沒出息之餘,又豈能對古氏沒有不滿,因說道:「古氏往日是可憐,二弟是對不住她,可她一得志便猖狂成這樣,也委實忒可恨了些,果然是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她就不想想將來的,這世上任何事都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怎麼就不能自此好好兒過日子呢?」
簡潯卻是聽得心下大爽,簡君平也有今日,真是可惜她竟沒能親見,不過古氏這次既是鐵了心的,這樣的場面,以後應當多的是,要不她過幾日找個藉口,去二房看看戲去?這樣的好戲,她敢說全盛京絕對找不出第二家有了!
見平氏一臉對父親的不以為然,只不好說的,遂自己說道:「二嬸受了那麼多氣,才爹爹沒聽見母親說嗎,二嬸雙手紅腫潰爛都快不成樣子了,連咱們家三等的僕婦手都不至於那樣,您還不興她出出氣的,這也是人之常情,爹爹站在做兄長的立場上,當然覺得二嬸過分,可若站在父親的立場上,若將來師兄這樣對我,您受得了嗎?」
話音未落,簡君安已一臉兇相的道:「他敢!我腿不打折了他的!」
設身處地一想,若將來自己的女兒受了那樣的委屈,他一定一千個一萬個不能忍,雖然他知道宇文修決不可能這樣,也知道古氏的父親一點也不心疼她,但到底還是沒再說古氏的不是了。
簡潯這才看向平氏道:「那依母親看來,二嬸會怎麼對待簡菡和簡淙簡泓姐弟幾個,二叔與陸氏不無辜,簡菡也不無辜,簡淙簡泓卻是無辜的,可不能真讓二嬸打傷打殘了他們,甚至鬧出人命來,不然祖父知道了,還不定得多難受。」
平氏道:「我當時走到外邊兒了,還能聽見你二嬸叫囂,以後全家上下的衣裳都讓陸氏和簡菡洗,那個……恭桶也全部讓她們刷,洗完刷完了才有飯吃,否則就餓著!至於你二叔,以後夜夜都睡地板,咳……倒是沒聽見她說怎麼對付簡淙簡泓,我聽說之前陸氏不在時,她與他們兄弟兩個處得還不錯,也許她不會對他們下手呢?」
一家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賀媽媽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夫人,您要不用了膳再接著與大爺和大小姐說話兒罷,小廚房飯菜都熱三遍了,您在外奔波一整日,也必定早餓了。」
平氏聞言,笑道:「賀媽媽不說我還不覺得,一說我才發現,自己都快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也是,除了早上吃了一個包子,就中途吃了幾塊兒點心,其他什麼都沒有了,也不怪會餓。」
說得簡君安與簡潯不約而同向外喊起來:「那賀媽媽快讓人進來擺飯罷。」父女兩個都是一臉的心疼與歉然,他們也太粗心了。
平氏看在眼裡,便肚子再餓,一下子也覺得無比的滿足了。
一時飯畢,怕崇安侯一直惦記著,簡君安與平氏又去了一趟景明院,簡沫還活著之事,到底事關重大,是必須告訴崇安侯,好叫他心裡有個底的。
沒想到崇安侯聽說了後,倒是很平靜,只道:「之前算是家裡對不住她,如今她既能撿回一條命來,那以後就該只為自己而活,是好是歹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們不想著沾她的光,澤哥兒沂哥兒都是我親自教養出來的,我相信他們不是會靠裙帶關係安身立命,而是會靠自己真本事,為自己掙出一片天之人,但以後也不必再做她的娘家和靠山,因她的緣故,捲入宮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爭鬥當中去,至多只在她性命攸關時,能拉她一把,就拉一把,實在不能,也就罷了。」
崇安侯這話,倒是與平氏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她也不想自家捲入宮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爭鬥,甚至將來的奪嫡當中去,一旦涉及到這些事的人家,覆滅起來時誰家不是一夕間就灰飛煙滅了?
她是同情憐惜簡沫,但攸關這一大家人的前程生死,那點同情與憐惜便只能靠邊站了,何況如今的簡沫,多少讓她有些陌生,更因對明貞帝著實沒有好感,自然對簡沫的那點同情與憐惜就越發微不足道了。
就是不知道,大爺是怎麼想的?
好在簡君安也是這樣想的,自來對崇安侯的話更是言聽計從,很快便應道:「父親的話,我們都記下了,以後知道該怎麼做的,父親只管放心。就是沫丫頭提出要過繼一個族中的孩子到二弟妹名下之事,不知道父親是個什麼意思……」
古氏如今要報仇雪恨他可以不管不問了,只要不鬧出人命,可過繼子嗣這樣的大事,他身為兄長兼宗子,未來的族長,卻是不能不管的。
崇安侯冷笑道:「她還嫌自家不夠亂,還想禍害一個無辜的孩子不成?你讓古氏買幾個好生養的丫頭給簡君平,現生一個兒子給她便是,我是絕不會看著他們再禍害旁人的。另外,就說我的話,把淙哥兒和泓哥兒送到外地的書院去念書,以後除了過年,平日不許回來。」
兒子一輩的破事,他是不想管也管不著了,簡菡心術已壞,他也懶得再理會她的好壞死活,但卻不能眼睜睜讓兩個孫子也被禍害了去,只能將他們遠遠的送走,不望他們將來如何的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好歹養得活自己和妻兒,不至於成為一個廢人。
簡君安一聽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他對簡淙簡泓雖談不上多喜歡,卻也不至於厭惡,巴不得他們不好,忙應道:「那我明兒就告訴二弟去,惟今也只有這個法子才能讓兩個孩子不至於被毀掉了。」
當下夫妻兩個又陪著崇安侯說了一會兒話,見崇安侯一直興致不高,知道他心裡不定是什麼滋味兒,可又無從勸起,只能服侍他睡下,也回去歇下了。
翌日,簡君安果然趁午後衙門裡事情不多時,向上峰打了個招呼,離開禮部衙門,去工部衙門找到了簡君平。
不過才短短一夜,簡君平便憔悴了許多,臉色蠟黃,雙眼發青,哪怕穿了官服,也不能遮掩住渾身的萎靡氣息,簡君安還眼尖的發現,他脖頸間似是有幾道血印子,也不知是不是昨夜讓古氏給撓的?
簡君安因關切的問道:「二弟這是怎麼了,無精打采的,是不是二弟妹昨夜又……」
話沒說完,已讓簡君平滿臉不自在的打斷了:「我挺好的,只昨夜有些走困罷了,多謝大哥關心。不知道大哥這會兒找我所為何事,我衙門裡事情還多得很,大哥早些說完了,我也好早些回去接著做我的事。」
就這還挺好的?
簡君安見他不想多說,也懶得多問了,反正二人之間的感情早不比以前了,遂只是道:「父親讓我來告訴二弟兩件事,第一件事,淙哥兒與泓哥兒一年年的大了,偏二弟忙於公事,家裡也因這樣那樣的事,老是不得安寧,所以讓二弟將他們送到外地的書院去念書,學成歸來之前,每年除了過年,不許回京;第二件事,你有親子,何需再過繼旁人之子,本來族裡也人丁不旺,七服以內這一輩子的孩子,攏共就十來個,個個都是自家父母的心肝寶貝,誰家捨得過繼給你的?所以讓二弟妹替你收幾個屋裡人,現生一個兒子,養到她名下,跟她親生的也沒什麼兩樣,二弟意下如何?」
要問簡君平對這兩件事是什麼看法,當然是都一百個願意,一千個願意,他可以讓陸氏暫時委曲求全,也可以讓簡菡暫時委屈求全,那是因為陸氏到底那麼大的年紀了,說句不好聽的,哪日被古氏折磨得死了也就死了,也算夠本兒了,簡菡則再過三二年就要出嫁的,熬過了這三二年,以後自然都好了。
可兩個兒子又不一樣,他們以後是要鼎立自己一房門戶,為自己養老送終的,若真讓古氏折騰出個什麼好歹來,他豈非恨死也晚了?
至於第二件事,他就更願意了,不為能白得新人,只為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家業,到頭來哪怕不能給他和靜娘的兒子,也不致白白便宜了別人的兒子,就算是丫頭生的,就算是養到古氏名下的,那也終究是他自己的親生骨肉不是嗎?
然而他心裡縱再願意,嘴上也只能道:「父親的吩咐,我做兒子的,於情於理都該無條件聽從的,何況父親還是為了我好,只是大哥也知道,我這些年虧欠古氏母女良多,如今好容易有機會可以彌補了,我實在不想再傷她們的心,所以這兩件事,我都得回去與古氏商量後,才能給大哥和父親答覆。」
說得簡君安皺起了眉頭:「有什麼可與二弟妹商量的,她如今再有貴人擎天護著,也不能平白耽誤家中子弟的前程罷,至於第二件事,她就更該無條件的接受了,過繼子嗣可不是她一個人的事,也不是你們一房的事,是簡氏一族的事好嗎,豈有她置噱的餘地……」
話沒說完,忽然意識到一個可能性,不由冷笑起來:「我明白了,你不是怕了二弟妹,也不是怕了宮裡的貴人,她們再恨你再惱你,充其量也就只能讓你丟官,更甚者讓你過得沒如今這般舒坦而已,卻絕不可能要了你的命,你有什麼可怕的?你其實是想通過宮裡的貴人,得到好處與利益,因為心中有所想有所圖,於是投鼠忌器,只能百般順著她們母女對嗎?你可真有出息啊簡君平,為了好處與利益,還真是什麼都能忍,什麼都做得出來!」
簡君平被簡君安嘲諷得額頭青筋直冒,簡直恨不能啐他一頭一臉。
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生來就是准世子,娶的老婆也能幹賢惠家世傲然,女兒還許了王府,去衙門領個閒職也被上峰捧著同僚抬著,哪裡知道我是如何九死一生才終於做到了從三品,卻因為別人一句話,就落到衙門裡人人打壓排擠的?
可憑什麼啊,憑什麼我就要落到這樣的境地啊,我哪裡不如你,又哪裡不如人了,——所以,他一定要成功,一定要站到最高,不管那條路是如何的荊棘滿布,他又要為之忍受多麼巨大的恥辱,付出多麼巨大的代價,他都一定要堅持到最後!
深吸一口氣,簡君平強壓下心裡的怒火,扔下一句:「大哥要怎麼想怎麼說,我通管不著,不過到底是我的家事,就不勞大哥費心了,大哥請罷,恕我不遠送了。」便轉身大步自去了。
餘下簡君安看著他氣急敗壞的背影,除了苦笑著搖頭,還能怎麼樣,他們兄弟之間,本就早已越走越遠,此生都絕無再走到一起的可能了不是嗎?
他只能也轉過身,與簡君平背道而去了。
只是簡君平回了衙門後,見人人都或是對他視而不見,或是當著他的面兒「竊竊私語」的說他,或是漫不經心的讓他做事:「下衙前把這些全部謄抄一遍!」
可那人分明與他平級,出身比他不知道差了多少倍,憑什麼以這樣的語氣與他說話,甚至命令他?!
簡君平立時氣不打一處來,決定不再受他們的鳥氣了,把官帽往胸前一抱,便徑自轉身去了,一邊往外走,一邊還在心裡發著狠,等我哄得老婆女兒回心轉意了,你們一個個的就等著吃不了兜著走罷!
可一路氣沖沖的回了家,簡君平又不想進去了。
他實在不想進去對著古氏那張讓他倒盡胃口,恨之入骨,卻偏還要強忍著厭惡與羞辱,百般奉承與討好她的臉,也不想回去聽陸氏的哭聲和簡菡的咒罵聲,不想面對她們母女哀求與悲憤的淚眼。
昨日平氏離開後,古氏先是肆無忌憚的臭罵了他一頓,用詞之骯髒惡毒,聲音之高亢尖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下了,才沒有一掌拍死她的!
然而古氏的聲音那麼大,豈能不引來家下人等偷聽偷看的,都不明白一個被休了的毒婦,不過就進了一趟宮,怎麼就變得這般囂張了,她難道是真瘋了不成?還是在宮裡被皇上給瞧上了?
僕婦們一個個都擠眉弄眼的,偶爾還喁喁私語兩句,說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偷聽偷看得十分起勁。
自然也引來了寶嬋和簡菡姐弟幾個,下人們不敢衝進去,他們姐弟卻是敢的,連帶寶嬋也跟了進去。
其時陸氏還跪在地上,渾身因為疼痛和疲憊,已抖得有如秋風裡的一片落葉了,偏上首站著的人是簡君平,坐著的人反倒是古氏,看得簡菡姐弟與寶嬋都愣住了。
等確定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後,簡菡立時發飆了:「毒婦,誰讓你坐著的,還不趕緊給我滾去洗衣服,以為你進了一趟宮,就是娘娘了?娘,您怎麼跪著,快起來,我扶您……」
見陸氏竟不讓自己扶,只是苦著一張臉沖自己搖頭,簡菡遂又看向了簡君平:「爹爹,這是怎麼了?您明知道這個毒婦有多惡毒,怎麼又由著她欺負娘了,您之前不是這樣的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簡君平就暗暗嘆起氣來,一口一個『毒婦』的,無禮囂張得他都想扇她了,素日他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女兒竟這般淺薄這般沒有教養呢?顯然接下來她要遭殃了,好在兩個兒子都不像她。
果然簡君平念頭才剛閃過,古氏已冷聲吩咐起自己那個貼身嬤嬤來:「給我掌這個賤丫頭的嘴,一直掌到她知道該怎麼跟我說話為止。」
貼身嬤嬤在馬車上時,便已經古氏之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心底自然有底氣,應了一聲「是」,便真上前扇起簡菡的耳光來。
然後簡菡的慘叫痛罵聲,簡淙簡泓的哭聲,寶嬋的驚叫聲……一時間屋裡那叫一個鬼哭狼嚎,最後還是陸氏上前拼命給古氏磕頭,痛哭流涕的不停告饒,古氏才終於開恩,讓貼身嬤嬤停了下來,而此時簡菡的臉已是腫如豬頭了。
古氏這才滿意了,喝命簡君平:「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闔府的下人都召齊了,我有話說!」
簡君平摸了摸鼻子,除了照辦,還能怎樣?
於是闔府的下人都被召齊了,雖這陣子掌權的是陸氏,古氏眼見已是失勢到沒邊兒,再無翻身之日了,她當初提拔起來的人陸氏總不至於全賣出去,自然如今這些人都翻身了。
而這些日子曾欺負薄待過古氏的人,則通通遭了殃,陸氏幾個心腹被打得是皮開肉綻,除了向陸氏告饒,就是向簡君平告饒了,可見二人都不發一語,這才知道,如今大夫人是真的又翻身了,只不知道到底是怎麼翻的身罷了。
這一夜,古氏把這幾個月以來積壓的惡氣,狠狠出了一通,才終於心滿意足的回屋歇下了,至於她屋裡那些擺設,她那些被簡君平和陸氏搜颳走了的房契地契首飾珠寶等,則早在她出氣時,已讓簡君平授意自己的貼身長隨,全都給她原樣送了回去,原樣擺放好了。
而簡君平見古氏終於回屋了,想著夫妻之間,從來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合的,只要二人之間那件事和諧了,之後的事,還不是一切都好商量?
便也跟著去了古氏屋裡,打算強忍噁心與她春風一度,在床笫之間,將她慢慢兒的哄轉回來。
只可惜古氏見了他後,一點不高興不說,還直接讓他「滾」,他厚著臉皮不走,她便對他動手,他脖頸間的印子,就是這樣弄出來的,偏他還不敢還手,最撓得痛狠了,也只敢招架,不敢還手。
之後,他好說歹說,她才終於讓他留下了,卻讓他睡地上,乍暖還寒的天裡,連條被子和枕頭都不肯給他,他好容易強忍寒冷與恥辱,到了四更天,終於迷迷糊糊的要睡著了,又讓陸氏和簡菡遠遠傳來的尖利哭喊聲給嚇醒了,這才想起,古氏昨夜特意吩咐了四個粗使婆子,今兒一早就將她們母女弄起來,讓她們刷闔府的恭桶,洗闔府的衣裳,若她們敢不聽,就只管動手,不必客氣,弄傷弄殘都算她的……
簡君平一想到這些,便覺得頭痛欲裂,有種即刻把陸氏母子四個全部送走的衝動。
可古氏顯然不可能同意,且把他們送走了,他就只能一個人承受古氏的全部怒火和恨意了,權衡一番,他到底還是打消了念頭。
然後在心裡安慰了自己一遍又一遍,昔年淮陰侯連胯下之辱都忍了,才有了後來的一番驚天偉業,他如今只是在自己家裡受點屈辱而已,外人根本不可能知曉,便極有可能讓自己一步登天,那點屈辱受得多值啊,別人想受還沒這個福氣呢……才終於深吸一口氣,壯士扼腕般的進了家門。
之後簡君安又找了簡君平一次,畢竟是他的家務事,他們不可能全權做主,還得他同意才成。
只是簡君平還是那個話,他要回去與古氏『商量』,氣得簡君安拂袖而去,再不想管他的破事兒了,回去便與平氏私下抱怨:「以前是什麼主都敢做,從不將古氏放在眼裡的,如今倒好,上半身看古氏的臉色不說,連下半身也要看她的臉色了,就為了一個可能會有的一步登天的機會,我怎麼就有這麼一個弟弟,若不看父親,我真是老死也不想與他往來了!」
說得平氏也是十分的無語,想了想,隔日打發賀媽媽去見了古氏,古氏方知道了這回事,又看在崇安侯和簡君安夫婦的面子上,鬆口答應了不過繼孩子,她買幾個好生養的丫頭給簡君平,生下孩子都算她的,但將簡淙簡泓送走,卻一時不肯同意。
簡君安雖仍不悅,但聽了平氏的勸,一口吃不成胖子,這些事且得慢慢來,只能暫且將這事兒丟開了,對著崇安侯,卻是說的兩件事情都已辦妥了,讓他放心。
簡潯對這些「大戲」雖只是旁聽,也是聽得津津有味。
等聽到古氏給簡君平新買的幾個通房,個個兒都膀大腰圓,醜陋不堪,美其名曰「好生養」,偏簡君平還只能強忍噁心與她們圓房後,更是笑岔了氣,覺得日日要關在屋裡做針線繡嫁妝,都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她是願意嫁給宇文修,可針線活兒這玩意兒,她真是兩輩子都不愛,連自己的嫁衣,都不想親自動手啊!
如此進了三月,胡閣老夫人做六十大壽,雖文官與勛貴向來是兩個圈子的人,但因著宇文倩與簡潯要好的緣故,胡家還是給崇安侯府下了帖子,請平氏屆時攜了簡潯登門吃酒去。
簡潯都好久沒見過宇文倩了,哪怕二人幾乎隔日就有通信,可通信怎麼能與見面相比,何況一些敏感的話,二人在信上也不敢說,萬一回頭不慎落到有心人手裡了,白紙黑字的那就是鐵證,是以彼此都十分想念。
好在如今總算可以見面了。
到了日子,平氏一早起來盛裝完畢,待簡潯過來,又看了一回簡潯的妝扮後,母女兩個便被簇擁著去到二門外上了車,直奔胡府而去。
前陣子以前的內閣首輔曾閣老,因病上書告了老,明貞帝雖十分不舍,挽留再三後見曾閣老堅持,到底還是准了他的告老請求,並賞銀千兩,著人好生送了曾府上下回鄉去。
滿朝文武和達官貴人們都不是傻子,如何能猜不到曾閣老的忽然告老,絕不會是因病那麼簡單,這當中明貞帝一派與太后一派,還不定鬥成了什麼樣兒,誰不知道曾閣老是太后提拔起來的,向來是太后一黨在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可這些事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尋常人也是管不著的,他們只要知道,胡閣老如今成了內閣首輔,是所有人都不得不奉承巴結的對象就夠了。
所以胡閣老夫人的六十大壽,縱然胡家想簡辦,也簡不了了,總不能人都上門了,他們卻將人家拒之門外罷?
以致平氏和簡潯坐的馬車,從進了胡府所在的巷子,到胡府的大門之間,不過短短百十丈的距離,竟然足足行駛了半個時辰,才終於進了門,母女兩個也終於在胡府的二門處下了車。
早有穿戴齊整體面,行事利索圓滑的管事媽媽侯在二門處了,瞧得平氏與簡潯下車,忙殷勤的笑著上前行了禮說了吉祥話兒,方叫了底下的媳婦子來,將母女兩個引了進去。
就見胡家本就不大的正廳里,早已是人頭攢動衣香鬢影了,亦連不大的花園裡,也滿是賓客們,據說就這還是胡家分了三日請客,不然還得更擁擠更喧闐一些。
簡潯一眼就看見了上首侍立在胡閣老夫人身側的宇文倩,見她穿了碧綠色遍地金的比甲,玫瑰紫的八幅素色湘裙,頭上除了個珍珠發箍和一支赤銀點翠的步搖,便什麼首飾都沒有了,知道她是因為還在先帝的孝期內,才這般打扮的,但卻一點也不能讓她的好顏色好氣色因此失色,便知道她在胡家是真過得不錯了,不由笑了起來。
宇文倩也一眼就看見了她,沖她笑了一下,然後低頭與胡閣老夫人說了一句什麼,方笑著迎了上來給平氏見禮:「簡伯母,潯妹妹,我可一早就盼著你們了,總算是將你們給盼來了。」
平氏忙攙了她起來,笑道:「我們也想早些來的,只路上人太多了,耽擱到這會子,你今兒不幫著你婆婆嬸嬸們待客嗎?」
宇文倩壓低了聲音道:「我今兒的任務啊,就是一直站在祖母身側做壁花,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多麼的孝順賢淑就夠了。」說著,引了平氏與簡潯上前給胡閣老夫人拜壽。
胡夫人是知道崇安侯府與睿郡王府自來關係不一般的,如今兩家又結了親,那算來崇安侯府便也是自家的姻親了,故待平氏十分的客氣,自己與平氏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不說,還讓人去把正忙著待客的三個兒媳都叫了來與平氏見面。
弄得平氏十分的不好意思,但與三位胡太太應酬時,也不至於怯場,你來我往間,十分的熱鬧。
簡潯便趁機與宇文倩壓低聲音說起體己話兒來:「就倩姐姐,也好意思說自己賢淑呢,我怎麼瞧不出來?」
宇文倩撓了她一下,道:「你瞧不出來有什麼關係,別人瞧得出來就成了,不信你問滿堂的人,誰會說我不賢淑的?問完再問我兩層婆婆,看她們又會不會誇我賢淑,倒是你,不過一陣子沒見,膽兒就肥成這樣了,敢當面說大姑子的不是,你信不信我回頭給你小鞋穿?」
簡潯挑了挑眉:「信,怎麼不信,惠安縣主只差十里紅妝了,難道會沒有幾雙小鞋,我可等著了啊!」
「還是這麼伶牙俐齒的,可我怎麼就這麼喜歡呢?」
兩個人鬥了一回嘴,心情都越發好了,只宇文倩這會兒要幫著胡夫人待客,不好一直陪著簡潯,只得與簡潯說好,午宴過後,再請了她去自己院裡,兩個人好生說體己話兒。
於是簡潯只得跟在平氏身後,與一些平氏交好或熟識的夫人太太們應酬了,誰讓她沒有其他要好的閨蜜姐妹呢?好在這些應酬,於她來講都再容易不過,自然贏得了人們的交口稱讚。
只暗地裡,免不得議論她一回『這麼個可人兒,怎麼偏就許了那個煞神呢?聽說她自來得父母疼愛崇安侯看重,顯是自己願意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簡潯聽見了也當沒聽見,若人人都知道宇文修的好了,她豈不是日日忙著趕他身邊的狂蜂浪蝶都累死了?且由得她們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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