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63)
送走杏子兩口子, 時間還早。599小說網 www.xs599.com林雨桐並沒有兩人吃飯,杏子也自覺, 說完話拉著陳實就走了。林雨桐這才將杏子之前說的事告訴的四爺, 「依你看,她的話可信嗎?」
四爺看了看林雨桐, 「這個人的路數有點渾, 還真不敢輕易下結論。不過咱們之前商量的處置辦法就不行了。她明晃晃的交代出了郵局的人,這事咱們能怎麼辦?能悄悄處置她,難道還能悄悄的處置這些人。反正如今兩黨也撕破臉了,郵局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一直也是一塊頑疾, 如今又出了這樣的紕漏,咱們就不能瞞著了。得把這事報上去。報上去之後,本咱們就沒關係了。人家是相信杏子還是不相信杏子,咱們都無權干涉了。調查是肯定的, 但是有沒有問題, 會不會派人暗中看著杏子,咱們就更無權知道。總之一句話, 這個麻煩暫時是麻煩不到咱們身上了,但是這個地雷卻埋下了。以後真有事,咱們受到的牽連有限, 就是槐子但要是於曉曼能安然的功成身退,有她的這一層庇護,其實槐子也沒事。但是楊子就不好說了。」
他考慮的都是二十多年後的事情了。林雨桐眼睛一閃,「如今這世道, 誰還能想這麼遠?就這麼著吧,先把眼下的麻煩解決了再說。」
於是四爺果斷的去找結巴了。
結巴兩天後又過來了,「這個消息很及時再晚一步這郵局的人趁著過年就都悄悄撤離了這次不光將人給摁住了還將他們搜集到了兩箱子情報全都挖出來了還牽扯出保小的美術老師和一位女幹部」
那就太好了。
四爺笑道:「有話直說,不用吞吞吐吐的。」
結巴看了一眼林雨桐,這才道:「我們不會無緣無故懷疑誰但有些人有些行為卻叫我們不得不謹慎」
這有些人指的應該是杏子。杏子進入了這些人的視線,林雨桐反倒鬆了一口氣。之後會不會被牽連這個已經顧不上了,只要不放縱她造成更大的損失就行了。還是那句話,個人的榮辱得失比之國家利益,算的了什麼?
四爺點頭:「我們明白,告訴你之前我們就想到這種可能。這個不需要又任何顧忌。不光我們這麼表態,也可以代替林雨槐和林楊表態。」
「好!」結巴起身,「我會給長轉達你們的意思。」但心裡對這兄弟姐妹的名字還是有點好奇。只看名字,怎麼看都像是舊式家庭的嫡庶差別。但這話卻不能問。
但這件事,在四爺和林雨桐這裡,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兩人沒有精力關注別的事情,林雨桐每天都有是個小時以上的時間在手術台上,而四爺偶爾會出去兩天,具體去哪裡,這個需要保密,剩下的也就沒有閒著的人了,全都投入了開荒中。
過完年,就真是進入了青黃不接的時候了。地里連個野草都沒冒出來,糧食的配額減了一半,油也不再供應了。就連津貼暫時也取消了。林雨桐在食堂吃飯,但基本都是吃不飽的。常勝以肉眼可見的度瘦了下來。林雨桐就算是給孩子吃小灶,也得等晚上偷摸的才行啊。晚上現在都是不吃飯的,但林雨桐會開火,說是給孩子做飯,其實也是跟四爺一起偷偷的吃點。常勝還不到懂事的時候,但又會說話了,還有點擔心這小子不知道輕重會說出去。可林雨桐和四爺悄悄的觀察了幾天,就現這小子賊精,不管誰問他吃了沒,他都說沒。一說沒,大家都心疼,藏下點吃的都會擠出來一點餵他。所以,哪怕剛吃完飯,你問他,他都非常堅決的告訴你他沒吃。如果你戳穿他,你明明剛吃了飯怎麼說沒呢?他立馬會委屈的告訴你,沒吃飽。
這個真沒誰教他,四爺說大概是餓怕了。
等天稍微暖和一點,冰雪都消融了,警衛班的人總是會空出兩個人來,去言河邊挖泥鰍,這東西吐兩天泥,擱在鍋里熬湯,雖然沒什麼肉,但味道也還行。
過了農曆的二月初二龍抬頭,緊跟著,就是召開表彰勞動模範大會,評選了幾十位勞動英雄。接著又是照看動員大會,提出了新的生產任務。因為後方供給不上,前方作戰部隊撤出兩萬人來組織生產。
這個生產主要還是開荒,不出一個月,大軍就開拔去一片溪谷,在言安東南大約四十五公里的地方。
四爺點了點地圖,林雨桐恍然大悟,「這該不是南泥彎吧。」
應該就是到處是荒山沼澤而得名的南泥彎。
「那就好!那就好。」林雨桐摸了摸肚子,「只要扛過這半年,夏糧下來了,日子就好過了。」
這段時間,野菜冒出芽兒了,差不多天天都靠著這玩意填飽肚子。醫院裡的護士不輪班的,都早晚去挖野菜,要不然只靠著食堂那麼點人怎麼夠?林雨桐要在食堂吃飯,都是要交一定量的的野菜的。當然了,這都是由錢妮負責的。
要是敢在四爺忙的時候,錢妮就更辛苦了,帶著常勝在附近挖野菜,成了她的主要工作。因為她不在林雨桐身邊守著,結巴還專門派了兩個警衛,林雨桐一進手術室,這兩人就跟門神似得守在外面,雷打不動,拒絕任何陌生人靠近。
窯洞被炸了一次,大家也都知道林雨桐的重要性,因此沒人提出異議,但是林雨桐能接觸的人是越來越少了。當然了,這也是在給四爺做掩護。人人都以為重要的是自己,卻都忽略了四爺。
因此,林雨桐也由著結巴這麼安排。
吃飯的時候,錢妮才帶著常勝回來。常勝能跑能跳,一進來就把滿是泥的爪子給伸過來,「媽媽蛋鳥蛋」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小口袋,林雨桐將東西掏出來,還真是三個鳥蛋。她牽著常勝去洗手,「一會給你煮了吃。」
常勝卻朝外指了指:「烤雀兒」
什麼烤雀兒?
林雨桐扭臉去看錢妮,眼帶詢問。錢妮不自在了一瞬,「那什麼就是逮住了一串麻雀,一會給常勝吃。」
誰還有閒工夫逮麻雀?
林雨桐給常勝把手洗了,「晚了放著油條,去吃吧。」
「爸爸買的?」常勝坐在小板凳上,拿了一半,「剩下的給安安。」
林雨桐挑眉,「你還知道安安了?要叫哥哥知道嗎?」然後問錢妮,「方大姐把安安接回來了?」
錢妮正在灶膛錢生火,「是巴哥接回來的。安安病了一段時間,現在好點了,看著瘦的很。巴哥說是順道給接回來了。今兒常勝跟安安在一塊玩了半天。」
才半天就捨得給人家吃的了。林雨桐心裡一松,「做的好。」之前還害怕把他養的小氣了。「你跟錢阿姨在家,媽媽去看看安安,好不好?」既然知道孩子病了一段時間,總得去瞧瞧。
常勝把碗裡的油條遞給林雨桐,「給安安送去。」
林雨桐摸了摸他的頭:「好!回頭叫爸爸再給你買。」
說著話,一掀開帘子,就見門口放著一大串的麻雀,十幾隻的樣子。她這才想起錢妮的話說了一半就被打岔開了,不由的回頭追問,「誰抓的?」如今的日子都不好過,這玩意弄來也不容易,吃了人家的總得記著點人情吧。
「沒誰」這是杏子的聲音。
「小左!」這是常勝的聲音。
兩人異口同聲,誰說了瞎話?常勝只在吃飯這事上撒謊,在別的地方還沒現這樣的端倪。而且孩子沒有撒這樣的謊的必要。
林雨桐頓住腳步,回頭看錢妮:「小左?」孩子是聽了大人的叫法才跟著叫的,能被稱為小左的,「是佐藤君?」
錢妮的臉一下子就白了:「林姐,我不想跟他接觸的。是他自己湊過來,又是給常勝掏鳥蛋,又是套麻雀的。」說著,聲音就低下來了,「我實在是躲不開。」
躲不開就躲不開,幹嘛說謊?錢妮可從來沒有這樣過。
她看向錢妮:「妮子,不管什麼事,我都希望比坦誠一些。你知道的,咱們出不得一點紕漏。」
錢妮猛地抬起頭:「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同甘共苦好幾年,你比杏子跟我都親,不是妹子也勝似妹子了,有什麼話不好說的?」林雨桐乾脆進了屋子,坐在錢妮對面,想跟她談談。
這邊錢妮還沒說話,常勝就插嘴道:「就是!親的!」嘴裡嚼著油條,說的含含混混的,錢妮不由的就笑,然後才肅了臉道:「他這段時間一直這樣,給我送野菜,纏著我說話,像是要跟我搞對象。」
啊哦!?
這全不在林雨桐的預料範圍之內。佐藤是倭國人,是被俘虜之後,經過一段時間的勞動改造和思想教育,加入了反戰聯盟才被分過來的。這個人是個十分溫和的人,時間長了,醫院的護士對他也沒有太多的牴觸情緒了。跟大家相處的很愉快,這是林雨桐對這個人的認知。他個子不高,斯斯文文的,但林雨桐從來沒想過他會想著在這裡找一個妻子。而且會追求錢妮。
錢妮年齡不算小了,二十多了。之前還壯壯的,如今吃不飽飯,倒是瘦的很。因為林雨桐的衛生習慣好,錢妮也十分注意,也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除了皮膚黑一點,也沒其他的不好。五官端正,身材高挑健美。這幾年也學了不少東西,讀書看報能寫能算,算是拜託了文盲了。
可因為是自己和四爺身邊的人,這個婚姻就得格外的慎重。這個佐藤的身份,肯定是不行。只怕錢妮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半點都不敢過線。
但是真的沒有動心嗎?
不動心她躲什麼?
林雨桐有點撓頭,她笑著安撫:「那什麼你先把外面的麻雀都處理了熬粥吧。晚上給安安送一點過去。肉粥養人。」說著就起身,「至於佐藤的事情,你容我想想。」
「不必了。」錢妮一把拉住林雨桐,她搖頭,「就是組織同意,我也不能同意。他這個人看起來不壞,大家都叫他小左,有時候我都忘了他是個倭國人了。但是倭國人就是倭國人,是我們的死敵,我心裡過不去這個坎。算了!林姐,我知道怎麼處理。我不會跟他再接觸的。」
但這事不能這麼辦。
佐藤是大夫,沒在戰場上殺過人,到了醫院以後,又救了很多人,做工作從來都一絲不苟。如今用這樣的理由,怎麼想都覺得不地道。
對於錢妮的話,林雨桐還是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還是讓我想想吧。也跟方大姐商量商量。」
錢妮拽住林雨桐的胳膊:「林姐,你不用為難,就說我誓了,抗戰不勝利,不考慮個人問題。」
用這個大道理將人給擋回去。
但也同樣的耽擱了你的青春。
林雨桐拍了拍錢妮的肩膀,這個時候的跨國婚姻啊,也不是沒有。但是那也得是ld這樣的吧。像是佐藤的情況,她並不樂觀。
對了對門,方雲也才回來,倒是結巴在家裡將安安架在脖子上,鍋里咕嘟嘟的冒著熱氣,想來飯也差不多要好了。
「我來看看安安。」林雨桐將油條遞過去,「這是常勝給你的,拿著。」
安安靦腆的很,只看著方雲,等方雲點頭了,安安才伸手接過來。看那樣子,對結巴都比對方雲親。
方雲笑了笑:「他是經常路過寶育院,只要路過就去看看,給買吃的。孩子可不就給餵熟了。」
那也得是人家肯這麼餵。
林雨桐笑著搭了安安的脈,然後皺眉道:「將孩子在家裡多留一段時間,這是有點營養不良了。」
可留在家裡就有吃的了?還不如寶育院呢。
方雲苦笑了一下,結巴卻說話了,「就留下我管以後跟常勝作伴小林有常勝一口吃的就有我們安安一口」
這是賴上我了?
不過結巴這人一開玩笑林雨桐還覺得挺稀奇,她笑著接話,「對!留下來。反正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說著話,看著方雲用勺子攪動鍋里的粥,就忙道,「別給安安吃這個」一大半都是野菜,散落著零星幾點米,「我那邊熬著麻雀粥,好歹是肉,一會就叫錢妮給安安端來。」
一說麻雀,方雲就把勺子放下了,拉著林雨桐坐在炕沿上:「你那邊的麻雀是小左弄的吧?」
林雨桐衝著方雲挑起大拇指,「要麼說你眼睛亮,群眾工作做的好呢。這周圍,就沒有你不知道的事。」
「術業有專攻。」方雲眉頭一揚,「在這方面我從不謙虛。」說完見林雨桐一臉認同的點頭,她都覺得沒意思,忙言歸正傳,「你那邊的事情我本來就更關注一些,就怕人事上出問題。這小左呢,看上錢妮也不是一天二天了,我原想著,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即便看中了,也不會挑明,等錢妮結婚了,這事就糊裡糊塗的過去了。可是如今看著,好似還真不能幹看著。我跟你說,小左跟錢妮不合適。要是小左看上了其他姑娘,那都是可以考慮的。但是錢妮不行。小林啊,我跟原野的事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林雨桐一把壓住方雲的手:「還說這些幹什麼?都過去了。」她小心的看了一眼結巴,給方雲使眼色,幹嘛當著人家的面說這些不愉快的過往。
方雲卻沒說話,無奈的笑了笑。
林雨桐看著架勢,也沒辦法說話了,起身告辭,然後逗安安,「你不送阿姨出門嗎?」
安安忙往結巴懷裡一躲,結巴卻抱著安安出門,替孩子道:「送!」
林雨桐愣了一下,她真的只是逗孩子說話。等出了門,她不知怎麼的,就多了一句嘴,「巴哥,你跟方大姐就這麼下去?」
結巴拍了拍安安的背,「她心裡不得勁時機不對。」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話說到這份上,林雨桐就不好說話了。她也不明白人家兩人之間的時機是什麼時機。
晚上吃粥的時候,四爺端著碗對著林雨桐不停的笑,笑個毛線?沒肉吃吃點麻雀怎麼了?
等睡下了,四爺才低聲調笑:「我還當你有多不滿呢?」
林雨桐這才反應過來,這麻雀粥有壯陽的作用。她眉頭一挑,「不滿了,行不行?」
四爺的手伸過來,林雨桐剛想喊,四爺一把捂住她的嘴,朝外指了指。被人從窗戶里扔了炸彈之後,窗戶跟下開始有人站崗了。窗戶又是紙糊的,所以,兩人說話辦事,都只能耳語了。她咬在四爺的肩膀上,不敢出一點聲音。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第二天起床,林雨桐神清氣爽,偷情的感覺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還是挺刺激的。
可吃完早飯,她的心情馬上就晴轉多雲了,杏子又上門了。
「大姐,我這次來是公事。」杏子看上去氣勢十足,後面跟著兩個兩個二十多歲的小媳婦。「這兩個也是我們廠的。」
廠?什麼廠?
林雨桐客氣的請兩人在院子裡坐了,「什麼公事?有公事你該出醫院談。是體檢的事還是設立醫務所的事?」
杏子忙擺手:「都不是。我是接了一個新任務,立了軍令狀了,一定得完成的。大家都在開荒種地,這是生產,但是光農業生產還不行,還得有工業生產。」她說著,很有氣勢的一揮手,「我見慢慢的有了造紙廠,洋火廠,紡織廠,煉油廠我就申請了,要儘快的建起咱們自己的醬菜廠,滷菜廠。大姐,我的滷菜的手藝是跟你學的,在家裡的時候,咱們自家也做醬菜,泡菜,我覺得我能行。但這如今野菜能不能做,我這心裡還是沒底。也想過來請教大姐。」
可我只教給你滷肉,沒教給你滷菜。那所謂的滷菜,是在滷肉之後的湯汁里過一遍,這樣的滷菜能長久的存放嗎?又不能真空包裝,肯定是行不通的。
至於說醬菜泡菜,這都是很久遠的手藝了。她如今過來,是想要自己手裡的醬菜方子?醬菜自己確實是做過,但她當時覺得,這玩意家家都做,要買也都去老字號,所以也沒教給杏子和林母,只教給她們滷肉。這會子杏子提出來,肯定是覺得之前自家做的醬菜味道好了?可這以前學滷肉的時候還不好意思,這會子要起方子來,卻理直氣壯的。
什麼請教?說到底還是她做不出那個味道。
按說這是福利大家的好事,拿出來也無所謂。但是給他人做嫁衣裳?她是會吃這樣虧的人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管心裡怎麼樣,林雨桐還是笑道:「這個啊,你這猛地一說,我還真給難住了。你叫我想想想好了之後再說。再說了,即便是我心裡有數,但這整理出來,也是需要時間的。我這邊還忙,改天我叫人給你們送過去。你們看這樣行嗎?」她說著話,還朝跟著杏子的兩人笑了笑。
杏子以為林雨桐說找人送過去,是說的錢妮。錢妮不就是給大姐跑腿的嗎?
可林雨桐轉臉就將方子鄭重其事的上交給組織領導了。一方面是不想慣杏子的毛病,另一方面是不想跟杏子之間有什麼直接的牽扯,尤其是這種白紙黑字的形式。自己給的是方子,可要是杏子真有問題,自己還說的清楚嗎?
她十分謹慎,只說是聽說要辦醬菜廠,所以,將方子乃至步驟都一一的列出來了。當然了,她身上又掛了一個醬菜廠的顧問頭銜。如今又不出津貼,多了個頭銜多了差事,其他的什麼也沒多。
非要說多了什麼,就是多了一份組織給的證明,證明自己捐贈了什麼。她把這些東西放在之前的匣子裡,這裡面全都是這一類的證明。
沒人的時候,林雨桐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低聲跟四爺念叨:「你說著將來要是用金錢估量咱們的給出去的東西,這得值多少錢啊?」
四爺一頁一頁翻看:「給常勝留著。不過咱們還得努力,叫常勝將來拿著這些證明都足以開展覽的時候,就差不多了。」
要是這樣好似還任重而道遠啊。
「回頭我就換個大箱子。」林雨桐笑,「等箱子裝滿了,也就差不多了。」
那這就是留給兒孫最好的遺產。
醬菜廠的廠長換人了,不是杏子,換成了一個年近四十的老大姐沈青。杏子成了什麼主任,林雨桐也沒細打聽。可以是因為沒有將方子直接給她,她惱了,一直也沒露面。先找林雨桐的卻是這位沈青。
沈青見了林雨桐笑眯眯的,「那麼好的方子,就這麼拿出來了。所以我說,我必須要親自跑這一趟,表示感謝。」
林雨桐笑了笑,方子肯定是小量的實驗過了,味道還算令人滿意,決定要用了,這才找來。她請人坐了,跟著客氣了幾句。
沈青跟林雨桐說她們的生產計劃:「如今除了野菜,別的菜也都沒下來。怎麼辦呢?先不生產?我覺得不合適。我們想從其他的單位個人收購野菜,當然了,沒錢支付的。我們現在是將菜收上來處理,可以先記賬欠著,等到冬天了,拿著欠條過來換鹹菜。當然了,一斤野菜換一進鹹菜我們得虧死了。十斤野菜換半斤鹹菜,你覺得這買賣划算嗎?」
十斤野菜又是土又是爛葉子,清洗乾淨了十斤能剩下八斤就算是好的了。這還有水分,人工,連帶著最重要的鹽,這買賣的價格定的算是很厚道了。
林雨桐點頭肯定:「沈大姐這個辦法好,冬天菜不豐盛這是事實。我看,這一年四節都能收野菜,哪怕弄成菜乾呢,這什麼東西填到肚子裡不占地方?」
兩人說的很愉快,沈青走的時候越笑的見牙不見眼,「以後醫院和學校的小鹹菜,我們優先給。」
這算是對自己工作的支持吧。
林雨桐道謝了就把人送了出去,結果沈青到門口了,突然道:「林院長,你是文化人,對我這個大老粗,沒什麼意見吧。」
這話說的?林雨桐搖頭:「大老粗不見得沒見識。大姐妄自菲薄」說著,見對方迷茫了一瞬,忙道:「這做鹹菜又不是造飛機大炮,就得大姐這樣的人才行,你可被抬太謙虛。」
沈青馬上拉住林雨桐的手:「大妹子,有你這話,大姐就放手幹了。我就說嘛,大妹子這麼有文化的人,不能小心眼吧。還真叫我說著了。這人啊,還是不能聽別人怎麼說,還是得親自看看才知道真假。」
這話就意有所指了。
林雨桐秒懂,馬上道:「公是公,私是私,一碼歸一碼。我對大姐沒什麼個人成見,對大姐做這個廠長,一萬個支持。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這句話。」
兩人第一次見面,覺得挺合眼緣,說的挺愉快的。
等林雨桐把人送走回了院子,錢妮在一邊整理菜地,一邊問道:「是不是杏子又在醬菜廠說什麼了?不能當廠長,心裡不服氣吧。」
林雨桐笑了笑沒說話,不過這杏子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用那樣的方式留在了言安,然後通過婚姻迅跳槽,這才幾天,又借著東風提議建醬菜廠,如今算起來,好歹也是主任了。這麼一個一心往上爬著想當官的人,反倒不像是間諜了。
她沒回答錢妮的話,只朝屋裡指了指,「安安和常勝還沒睡醒?」
錢妮點頭:「您忙去吧,沒事,我在家裡看著呢。」
林雨桐收拾了就直接去了醫院。
今兒醫院開會,安泰老爺子主持,「有個情況,得引起咱們的足夠重視。」他帶著缺了一條腿的眼睛,將麻紙裁成小片裝訂起來的小本子舉起來,就著窗口的光線看了看,這才眯著眼睛道:「上一年,我將咱們接診的患者情況作了一個匯總,竟然現,一年裡咱們接診了五百三十二起柳拐病」
林雨桐面色一變。這個情況她還真不知道。她的情況就是非死不醫,其他的病症,從來沒有送到她眼前來。
而這個柳拐病,就是大骨節病。多生於兒童、青少年,以關節軟骨、骺軟骨和骺軟骨板變性壞死為基本病變的地方性骨病。表現為關節疼痛、增粗變形,肌肉萎縮,運動障礙。
但這個病的病因在後世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不過通過動物實驗證明,病大概與營養不良和穀物中的致病黴菌有關。
安泰老爺子一提出這個問題,大家就都默然,這病怎麼治?這不是大夫能辦到的。
林雨桐深吸一口氣,「吃糧、改水、講衛生。做到這三點,能有效的防治。」
可是光吃糧這一條,就能難為死人。糧食不夠吃能怎麼辦?不吃霉病變的吃食難不成得餓死?
開完會,別人都走了,走在最後的是悵然的林雨桐和安泰老爺子。
「怪不得古人說,上醫醫國。」安老爺子跟林雨桐感嘆,「咱們不說那些大道理,只從醫家的視角講,這話也是有道理的。大家都有飯吃了,吃的起飯了。吃的合適了,合宜了,這百病自然就消了。」
如今這柳拐病都成了地方病了。為什麼?還不是因為沒飯吃。大夫再高明,也開不了這個方子。
出去後就見方雲在一邊等著,她對這些東西不太懂,但也大概聽明白了這病的厲害之處,尤其是孩子是高人群以後,這位當媽的終於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家安安之前在寶育院吃的是什麼她壓根就不知道。孩子一撇一年多連問都沒空問。
「小林啊,安安你幫我細細的檢查檢查。」方雲的手抖的厲害,越是想就越是害怕,這萬一把孩子耽擱了可怎麼辦?
林雨桐心說這是關心則亂。寶育院裡都是領導的子女和烈士遺孤,苦了誰也不會苦了孩子。細糧未必有,擔粗糧一定是有的。像是這麼大的孩子,營養不良屬於普遍現象,沒肉沒蛋沒奶沒菜沒水果,只有粗糧吃個七分飽。這至少說明營養是不均衡的。但在寶育院,已經比在外面好過多了。方雲能把孩子送進去,本身就證明她的能力突出資歷深厚。
她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卻一臉聲的應著,「你放心,我看著呢。保准健健康康的。」
兩人回去的時候,安安和常勝在院子裡玩,孩子沒什麼玩具,用的都是木頭雕出來的□□。四爺給常勝雕的惟妙惟肖,他還遺憾的覺得沒用黑漆染了。本來想著用墨水染一遍的,想了想還是算了,一見水全都暈染開了,孩子再用手抓,還不得髒死了。
但就是這沒著色的小□□,也叫常勝愛不釋手。昨兒安安想玩,他還不樂意給。可今兒安安再來的時候,腰裡就也別了一個小木頭槍,看上去做的一點也不比四爺給常勝做的差。肯定是結巴熬了一晚上給安安做的。一點都不輸陣,跟四爺叫上板了。林雨桐還跟四爺調笑:「你是親爹,人家這准後爹也不差。」
如今看著倆孩子拿著槍對著值班的警衛『射擊』,嘴裡噠噠噠自帶配音效果。四爺還笑:「不許對著自己的戰友開槍。」
林雨桐進去將常勝給拎起來,對四爺抱怨:「你看孩子就是這麼看的?」渾身都是土。
常勝不樂意有人這麼說他爸,「我們不怕髒不怕苦匍匐前進」
說不清楚還急著說話,都快趕上結巴了。
方雲一邊給安安拍身上的土,一邊跟林雨桐道:「你還別說,在寶育院別的不說,就說著孩子的衣服,我就沒怎麼糟心過。你看他身上穿的,手感還不錯。」
像是服裝廠出來的。
「是哪裡給捐贈的吧。」林雨桐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以前好似聽說s慶玲女士一直在想辦法給言安捐贈物資,尤其是給孩子的物資,一直提供的很充分。去年冬天,還有好些新來的女學生穿的是改良過後的童裝。沒有棉衣,只能將捐贈來的童裝改大,給這些女學生穿。
方雲點頭,「如今捐贈也運不進來了,今年要是年成不好,明年真的有人光著屁股跑了,連補衣服的布也沒了。」說著話,就將安安塞過來,「你再給瞧瞧,確定沒什麼不好我這心才能放下。」
「我沒好!」安安將手往後一背,「媽我沒好,還得在家裡住著」
方雲一愣,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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